《戴着镣铐跳舞的人》玉米馒头

11、（9）

　　关于何子青的故事特别专场，电台花了很多人力物力，通过各种途径终于获知袁均的所在。在要不要第一时间告诉何子青这个消息的问题上，温如瑾迟疑了。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何子青有没有作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当温如瑾和一干工作人员赶到袁均的所在地时，故事的发展出乎人意料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动容。
　　温如瑾拨通了何子青的电话。
　　又是午夜十二点，温如瑾的声音准时响起。“也许爱永远是人类最最美好的主题，有的人在追逐中迷失了自我，有的人在磨合中领略了幸福的意义。不管怎么样，爱情就像歌中唱到的一样，‘每一次见到你心就好平静，就像一只蝴蝶飞过废墟’，那么引人入胜。听众朋友们，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个关于往事能否随风美好而遗憾故事吗？今天我们请到了故事的两位主人翁，先为各位献上一首陶喆的《蝴蝶》，在这之后我会给各位一个完整的结局。”
　　“当这世界已经准备将我遗弃，像一个伤兵被留在孤独荒野里。开始怀疑我存在有没有意义 ，在别人眼里我似乎变成了隐形……我又能活下去，我又找回勇气，你的爱像氧气帮我呼吸……”陶喆的声音通过播音室的CD机倾泻而出，婉转而温柔，让听到它的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共鸣。
　　秦衍凯半躺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他也在耐心等待着这个故事的结局。
　　一曲歌毕，响起一个浑厚而沧桑的男声。“那次去子青家，无意间看见她的日记，发现她最大的愿望是到马尔代夫度蜜月，而且她收集了好多马尔代夫的旅游指南。我没房没车还没学历，子青那么优秀却愿意嫁给我，我很感激，当时就一心想帮她完成心愿。”
　　“正好前几天，一位前辈有一个工作让我去接，那时考虑到是高空作业所以拒绝了，因为我现在有了子青。可看到日记那一刻，我改变主意了。高空作业以前也做过，只要小心点，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留下第一封信走了，想着一个月后回来子青惊喜的模样。”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发生了事故。我被从上面掉下来的木材砸住的右手，粉碎性骨折，还被截肢。当时我痛不欲生，我的右手对我何其重要。失去了右手等于失去了谋生的能力，那今后要怎么养活自己，养活我的家庭。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最后我写了第二封信，然后远走。”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子青居然为我做了这么多事，电台工作人员找到我时，我真的很惊讶，可又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当初自作主张不辞而别，而后又搞成这样。我欠子青真的太多了，更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副鬼样子。”
　　“子青不但没有怪我，更没有嫌弃我，还坚定地要做我的新娘，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子青，谢谢你，还有就是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让你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不过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会努力的。”
　　袁均眼睛里一直闪着晶莹的泪光，几度哽咽才把故事的来龙去脉交待清楚。
　　何子青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面带笑容地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
　　温如瑾突然想起那天何子青赶来见袁均的场面，袁均也是这样泪眼婆娑地说，“你别管我，我不想连累你。”
　　“什么叫连累？不过是少了一只手嘛，我也只有一只手，现在我们不过是平等了而已，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大家都一样，你不要嫌弃我，我也不要嫌弃你。而且我少的是左手，你少的是右手，但我们合在一起就是完整的一对，这样多好。从此我就是你的右手，你就是我的左手，相互扶持，谁也别想丢下谁。”何子青嫣然一笑，语气很轻松，仿佛这样的局面是她盼望已久的。但在旁观者看来，早已泪如雨下的她更像一种呵斥。
　　这种呵斥又是一种告白！情到深处的肺腑之言！
　　他们紧紧抱在一起，场面很动人。
　　袁均被何子青融化了，温如瑾被他们融化了，在场的每一个都被他们的爱情融化了。
　　真是造化弄人，人情愿！
　　温如瑾已经是第二次听这个故事了，但泪水还是没有忍住，掉了下来。她吸吸鼻子，收拾好心情。“爱情有时很美，有时又很伤。听完这个故事，此时此刻，收音机前的你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世间的因缘迹会真的很奇妙，有时你以为通往对方的道路笔直了，他又会不经意地制造许多曲折，这又恰恰是爱情的美好之所在，这是一个矛盾体。我们有时醒着做梦，笑着流泪。不同的时间，体会着不同的感受，痛并快乐着。一首王菲的《爱与痛的边缘》送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能衷于自己的心，做那个矛盾但真实的自己。
　　秦衍凯嘴角扬起微笑的弧度。不管怎么样这个故事总算完结了，虽然有点小小遗憾，但也算皆大欢喜。他突然好像见见温如瑾，现在他想像温如瑾所说的那样衷于自己的心。
　　温如瑾走出广播大楼，夜已深。她的心被空虚凿出一个洞，然后又无限扩大。如同赌了一个通宵的赌徒，当走出赌场面对清晨时，无论输赢，有的都只是空虚感。
　　都说爱过的人最是害怕寂静的午夜，那些无法释怀的记忆，在夜半时分涌上心头。可是午夜又像大麻一样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她那孤单的背影，与这繁忙的城市格格不入，生处喧嚣之中却永远活在生活之外。秦衍凯心里有点不知所措。他终究还是没有去打扰她的独处，只是静静跟着她，直到她回到家。
　　这算不算是一种陪伴呢？但这是他唯一能为她所做的。

　　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又落在床上。温如瑾睁开惺忪睡眼，被一阵香味诱惑得再无睡意。
　　肯定是林悦又过来慰劳她的胃了。虽然她自己厨艺不错，但一个人也懒得动手，久而久之，林悦看不下去了，就自动过来充当免费保姆。
　　温如瑾自然是千恩万谢，感动得无以复加。
　　“快去洗漱吧，我炖了汤，一会就可以吃了。”林悦又炒菜又炖汤，有点顾不过来，只是抬头看了看她。
　　温如瑾笑得开怀，照例给她一枚香吻。
　　是啊，不需要语言，只需一个动作或一个眼神，彼此的心意就能了然，这就是朋友。朋友就是一个这么让人感动的词！
　　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温如瑾快速接起来，对方懒散又理所当然的声音就传过来了，“温如瑾，我现在在你家附近，你不是还欠我一顿饭吗，今天请我吃吧。”
　　“今天不行啊，我家做饭了，改天行吗？”温如瑾看看忙着端菜上桌的林悦，语气很是为难。
　　“你做的吗？”秦衍凯顿时来了精神。
　　林悦冲她作了个“是谁”的口型，她捂着电话回了个“朋友”的口型。
　　“那叫过来一起吃吧。”
　　“好啊，马上到。”林悦的嗓门真够大的，秦衍凯当然听到了。不等温如瑾转达邀请之意就率先答应了。
　　脸皮有够厚的，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温如瑾不好拒绝，自然又是不情愿的。因为她认为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邀他来家里这么私人的地方吃饭的程度。当然上次是特殊情况，例外。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不熟，为什么秦衍凯与她的相处模式却像是认识很久很久的老友，很么随意。
　　“有情况哦。”林悦笑得很诡异。
　　秦衍凯只是不放心，不放心昨晚那样的她，所以才千方百计找借口想见她一面，确认她没事。
　　因为温如瑾长时间日夜颠倒，林悦做的菜都很清淡。莲藕炖排骨，清蒸武昌鱼，西红柿炒鸡蛋，香菇扒菜胆，清炒荷兰豆。秦衍凯自是吃得尽兴，味道好还不担心胃受累。
　　起初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有点尴尬，秦衍凯为了打破这种局面问，“你们信不信一见钟情啊？”
　　对面的两位同时抬起头，仿佛他是个异类。
　　“一见钟情我是不信的，但我相信日久生情。”林悦如是说。
　　“我不信。”温如瑾如是说。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林悦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我儿子哭得很厉害，我得回去看看。”林悦拿着电话，从阳台回来，神色紧张。
　　温如瑾起身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哦，那你快回去，路上小心点。”
　　“我送你吧。”秦衍凯也表现出一贯的绅士风度。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你们慢慢吃，多吃点。”
　　林悦走后，屋里又是一片安静。饭后，温如瑾收拾碗筷，秦衍凯想要帮忙被拒绝后就悠闲地看电视。
　　“温如瑾，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待温如瑾收拾妥当坐下时，秦衍凯冷不防地冒出这样一句话，表情非常淡定。
　　时间就好像在那里被一下子切断了，房间里静谧得很诡异。
　　温如瑾却觉得莫名烦躁。他们的交情不过是见了几次两而已，又不熟，怎么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戒备地盯着他。“谢谢你的喜欢，说明我的为人还不错，我把它当作是一种赞同。”
　　“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与爱情有关。”秦衍凯再次补充，期待地看着她，眼波流转。
　　刚才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我知道每个人在解读爱情时，都有不同的期许。不过不好意思，爱情之于我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不信。”
　　不相信爱情，为什么不相信爱情呢？不是每个女孩子都以不同的方式憧憬着神圣的爱情吗？怎么到温如瑾这儿，就变成这样子了呢？这让秦衍凯很费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你会这么惊讶说明你根本不了解我，既然不了解又何来喜欢之说呢？而且...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送了。”温如瑾本还想说什么，但一转念就打住还转移了话题。
　　主人已下逐客令，秦衍凯没有办法不走，只是他十分纳闷。
　　爱情本来就没有规律可循，又不是做算数，有固定的步骤可走。谁说不了解就不能爱上，又有谁敢拍胸口保证，相爱的人就一定互相了解。
　　只是他不知道，早在两年前，温如瑾就把自己的感情连同对爱情的信任埋藏在陈家乐转身的那一刻 。任其腐烂变质，再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