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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泸州之战(二) ...

  •   刘整缓缓移步向杨珞走去。杨珞神色不动,忽然说道:“刘大人,你只管来取我性命好了,我爹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刘整一愣,道:“你爹是何人?”
      杨珞道:“我爹昔年名动天下,他便是逍遥神剑杨傲天。”
      刘整闻言,脸上神情刹时变得万分古怪,停步问道:“你说什么?你是杨傲天的儿子?”
      杨珞道:“不错。”刘整望了他半晌,喃喃道:“不错,不错。”忽然间运指如飞,眨眼间便已点了他手足的四大穴道,最后又在他哑穴上补了一指。
      杨珞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仰天便倒,他胳膊重重地撞上了桌子角,桌上的茶水翻溅得他满身满脸,只是穴道被封,便连一动也动不了。
      刘整见他倒地,走过来在他怀中掏摸了一阵,并没发现什么紧要物事,于是伸手互击两掌,门口立时便进来两名劲装大汉。刘整道:“把这姓许的尸体抬去埋了,然后将那小子关进柴房,我还有用处。”说罢反剪双手,向后堂走去。
      杨珞只觉得被人扛在肩上,走了一会,听见“吱呀”一声,那人开了间屋子的门,接着自己便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那人扔下了他便关了门出去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屋中甚是潮湿,想是终年不曾通风,杨珞身下都是些又硬又扎的物事,看来此处便是刘整所说的柴房了。杨珞静静地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但觉身周越来越冷,估计大概已是深夜时分。杨珞试着动了动右臂,只觉穴道已渐渐松动,连忙勉强运气冲穴,他内力修为虽然浅薄,可是自幼修习的便是玄门正宗内功,是以一股内息虽然细弱如游丝,却是绵绵不绝,如此不间断地用了一个半时辰的工夫,那右臂上的穴道竟被他冲开了。
      刘整武功盖世,他所闭的穴道怎会如此容易便被杨珞冲开?原来杨珞早有计较,他见了刘整的武功,知道今日绝难逃出生天,所以早早地就看好方位,站到了桌子的边上,就连许彪孙被杀时,他都强忍悲愤,不曾移动分毫。待刘整走近,他便故意告诉刘整自己是杨傲天的儿子。刘、杨、骆三人与南唐藏宝图的故事,昔年天下多有风传,杨珞便是要跟刘整赌一赌,一赌他知晓这段武林轶事,二赌他心存贪念,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着落在自己身上寻那藏宝图,一时间便不至于杀害自己。刘整果然上当,只出手点他穴道,这一着早在杨珞的意料之中,便在穴道将封未封的一瞬间,杨珞顺势倒下,让那尖尖的桌子角正撞在右臂穴道的旁边,此时穴道还未完全闭住,登时便被撞得松动了大半,再经得他半夜的调息和运气冲穴,竟然终于给他冲开了穴道。杨珞右臂一得自由,立即拿捏推揉,又过得半个时辰,全身穴道尽数解了。杨珞长身站起,倚在门边,仔细聆听,但听得外面静悄悄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杨珞小心翼翼地开了门,闪身出来,院中树影婆娑,空无一人。杨珞默想日间所走的路径,蹑手蹑脚地朝前院摸去,刚走了几步,忽然想道:“前院正门,必定戒备森严,以我的身手,未必闯得出去,倘若惊动了刘整老贼,那就更是大大的不妙,还是走后门稳妥,只是不知后门在何处,待我慢慢找来,怕是早就被别人发现了。”一时心中犹豫,难以决断,正踌躇间,忽听隐隐有人声传来,杨珞急打量四周,纵身上了一棵大树,隐身于枝叶之间。过了一会,只见两名家丁抬了顶轿子过来,走到树下,却忽然停住了。
      一名家丁道:“小姐,小人实在内急得很,可不可以让我先去趟茅房,再去看那天狗食月?”
      只听轿中传出个清脆的女音,喝道:“不行,怎么就你的事最多?快些走,送我到邀月楼去,若是迟了半分,我便让你的屁股开花。”
      那家丁苦着脸道:“小姐呀,我半夜起来出恭,就被你抓了来,这茅房还没去呢,实在憋得受不了,小姐你想呀,要是我走着走着,拉在了裤子上,那时臭不可闻,岂不是败了小姐的雅兴么?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我要……”
      那小姐闻言急道:“不行不行,不能在这里,你……你快去吧,我等你就是了。”
      那家丁闻言赶紧放下轿子,飞也似地跑了。轿中的小姐又道:“进宝,你也去一趟吧。”
      那叫进宝的家丁愣了一下,道:“小姐,小人并不想去呀。”
      那小姐不耐烦地道:“不想去也给我去一趟,省得呆会儿又出什么古怪。”
      进宝嗫嚅道:“可是,可是……”
      那小姐怒道:“还可是什么?再不快去,小心我打断你的腿。”进宝不敢再多言,快步朝着前一家丁相同的方向也去了。
      杨珞心中暗暗好笑,忖道:“这位小姐可真也刁蛮,要么不许人去,要么逼着人去,实在是不讲道理得紧。”正自思忖,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杨珞呀杨珞,你可真傻得可以,这刁蛮小姐不是要去什么邀月楼么?现在四下无人,我只须下去将她制住了,坐到她轿子里,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出了刘府么?”他一念及此,心意立决,飘身下了树,蹿到轿前,掀开布帘便钻了进去。那小姐正在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见他进来,着着实实地吃了一惊,刚要张嘴惊呼,杨珞已伸手扼住了她的咽喉,低声道:“休要出声,否则我便立时取了你的性命。”那小姐惊惶万状,闻言不住点头。杨珞将手放松了些,小声问道:“你是何人?可是刘整的女儿?”
      那小姐点头应道:“嗯。我叫姚珠仪。”
      杨珞愕然道:“你是刘整的女儿,怎会姓姚?”
      姚珠仪道:“我是随妈妈姓的。”
      杨珞细看她形貌,只见她十四、五的年纪,模样娇好,果然与刘整有几分相似,当下伸手扣住了她的脉门,又问道:“你刚才所说的邀月楼在什么地方?你到那里去做什么?”
      姚珠仪答道:“那是我爹爹替我老师诸葛先生盖的一座塔楼,邀月楼建在城中心,乃是泸州城内最高的建筑,是给我老师观察天象用的。老师说今日五更会有天狗食月,我正要赶去看呢。”
      杨珞听完了她说话,沉声道:“好。你听好了,我叫杨珞,是被你爹爹抓来的,我现在要逃出去,但恐怕你爹爹早有准备,所以我要暂时躲在你的轿子里,跟着你蒙混过关,你若是好好配合我便罢,如若不然,我便杀了你,大不了同归于尽。你可听清楚了?”
      姚珠仪早已是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点头答应。
      杨珞原想将她打晕了,扔进柴房,念头一转,又想道:“她是刘整的女儿,我将她留在身边,到了必要时还可用她做人质,刘整投鼠忌器,我逃脱的机会便更加大了,这方法虽然不怎么光明正大,可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当下将她留在了轿中,那顶轿子甚是窄小,两人挤在一处,肌肤相接,呼吸相闻,杨珞只觉她吐气如兰,心中不禁荡漾。他旖念刚生,忽地心中一凛,惭愧万分,暗暗忖道:“杨珞呀杨珞,在这生死关头,你居然心生邪念,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蠢材。”正在自怨自艾,忽听有脚步声渐渐走近,原来却是那两名家人回来了。
      进宝道:“小姐,我和招财回来了。”杨珞扼住姚珠仪喉头的手紧了紧,向她使了个眼色。
      姚珠仪登时会意,道:“那你二人还不快走?磨蹭什么呢?”
      招财、进宝赶紧答应,蹲下将轿子抬了起来,两人均觉轿子重了不少,招财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怎么重了这么多呀?”
      姚珠仪答道:“胡扯,我向来便是这么重,定是你只想着睡觉,懒得使力,才会觉得我重。你今儿个晚上废话特别多,要是再罗嗦,我可要掌你的嘴了。”招财吓了一跳,赶紧闭上了嘴,快步向前院走去。
      这一路上平平安安,什么阻碍也没有遇上,杨珞不禁有些诧异。待得出了刘府,来到邀月楼下,招财和进宝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姚珠仪在轿中道:“招财、进宝,你们两个也累了,轿子就停在这里,你们先回去吧,明日辰时来接我就行了。”
      招财和进宝眼睛都睁不开,早巴不得她这么说呢,赶紧连声答应,匆匆离去了。
      杨珞听得两人走远,瞅了姚珠仪一眼,心中暗暗发愁,忖道:“现在我又该拿刘整的女儿如何?若是放了她,难保她不回去通风报信,以刘整的武功,只怕我还是难以走脱。若是将她打晕了,随便扔在什么地方,不巧有坏人经过,坏了她清白,我却又于心何忍?我虽与她父亲有仇,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决不能牵连他的妻儿的,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块走了。”杨珞思量停当,拉了姚珠仪,道:“你跟我来。”姚珠仪哪敢吭声,随着他走了一柱香的时分,来到了松韵居门口,时间正好是五更,豆子、珈儿等一干人早在门口等着他了。
      豆子见他抓了个女孩回来,上前问道:“大哥,你怎么抓了个妮子回来?她是谁呀?”
      杨珞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事情紧迫,大家赶紧上马,我们往东门出城。”
      众人闻言纷纷上马,杨珞可又犯愁了,姚珠仪可又怎么办?总不能叫她跟自己合乘一骑吧。正在为难间,雁静如策马走了过来,对他道:“这个女孩便交给我,你放心,她跑不了,你自己上你的马吧。”
      杨珞闻言大喜,忙抱拳道:“多谢雁姑娘。”
      雁静如“哼”了一声,俯身抓住姚珠仪的腰带,将她提上了马背,顺势反剪过她的双手,用马鞭捆了个严严实实。
      杨珞见状,只得苦笑。此刻形势紧急,容不得他再争辩,当下翻身上马,一干人等快马加鞭,直向东门而去。
      这时天色微明,城门刚开,众人冲出了城,又向前行出十余里,杨珞勒马回身,道:“各位兄弟,现在我们走小路,绕过泸州城,向北面走。”
      雁静如闻言,没好气地道:“你这无赖,没来由地折腾我们么?既是要往北走,却为何要我们出东门?还走出这么远,真是没事找事做。”
      杨珞道:“雁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之所以出东门,是要城门的守卒看见我们,上面追查时,他们便会报告我们是往东去的,但我们其实已从小路改道向北,这样才能摆脱追兵。若有麻烦之处,还请雁姑娘原谅。”
      雁静如闻言道:“好啦好啦,就数你的鬼点子最多,我走就是了,你别在这里罗罗嗦嗦的。”说罢策马踏上小路,当先向北而去。
      众人在后紧紧跟来,又走了一阵,雁静如实在忍不住,回头向杨珞问道:“日里你说去茅房,结果却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要我们这么多人在松韵居傻等你,难道你竟掉到茅坑里了么?”这也正是众人一直想问的问题,闻言都瞧着杨珞。
      杨珞道:“你们有所不知。”当下将前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众人说了。
      众人听得一会儿血脉贲张,一会儿却又冷汗淋漓,待得杨珞讲完,众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珈儿道:“珞哥哥,幸亏是你,要是我的话,决计就跑不出来了。”
      豆子接道:“别说是你了,我们这里有什么人还能出得来?对了,大哥,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说那川南双鬼是怎么死的?难道是刘整杀的么?”
      杨珞道:“这一点我也猜想不透,不过我敢肯定跟刘整绝对有关系。”
      他话音刚落,那边雁静如翻手“啪”地一声,打了姚珠仪一个耳光。
      姚珠仪怒道:“你干什么?”
      雁静如道:“这一掌你是替你爹挨的,谁叫你有个那么坏的爹?”
      杨珞见状,赶紧道:“雁姑娘,请你不要为难这位姚姑娘,他爹为恶,其实与她无关,我们不能殃及无辜,拿她当作替罪羔羊。”雁静如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炮问道:“大哥,我们这是要向哪里去呢?”
      杨珞略一沉吟,向姚珠仪道:“姚姑娘,我现在要去寻四川宣抚使俞兴俞大人,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么?”
      姚珠仪道:“俞大人现在应该在成都吧。”
      小豆子插口道:“大哥,她是刘整的女儿,她说的话,我们可以信么?”
      杨珞道:“不信又能如何?她现在命悬我手,应该不会妄言相欺,况且我也认为俞大人应该是在成都城内,咱们不妨走一步看一步吧。”

      杨珞等众人马不停蹄,急奔了几日,终于赶到了成都城内。众人在城内问明了俞兴的住处,顾不得歇息,直接策马而来,只见俞府门口张灯结彩,似乎正有什么喜事。
      杨珞甩蹬下马,向看门的仆人一揖,道:“这位大哥,在下杨珞,有要事要见俞大人,有劳通传一声。”
      那仆人还了一礼,道:“这位公子,可有请柬么?”
      杨珞一愣,道:“请柬?什么请柬?”
      那家人道:“原来公子还不知道,今日是俞大人的四公子满月的吉期,所以请了城中的官吏名人前来吃酒,小人奉命守门,凡是没有请柬的客人一律不得入内,所以还请公子见谅。”
      杨珞道:“在下的确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俞大人,请大哥通融一下,让我进去吧。”
      那家人面露难色,正踌躇间,迎面走来个虬髯大汉,向那家人问道:“阿福,出什么事了?”
      阿福向他作了一揖,道:“贺爷,您来了,这几位说有要紧的事要见老爷,可是他们并无请柬,小人正在为难,还请贺爷决断。”
      那姓贺的打量了杨珞一眼,道:“你们没有请柬,明日再来吧。”
      杨珞道:“不行,此时刻不容缓,还请贺爷卖个情面。”
      那姓贺的将手一挥,不耐烦地道:“每个来找俞大人的都是这么说的,我不管你有什么急事,明日再来,若还赖着不走,我可要赶人了。”
      杨珞道:“贺爷,我们……”他话还没说完,那姓贺的已伸手推了他一把,道:“怎么着,我说的话你没听见是怎么的?快点给我走,再要捣乱,老子可要不客气了。”
      火暴豆子听他口出秽言,正要发火,那边雁静如已经冷冷地道:“哟,这难不成是天王老子住的地方么?连看家护院的狗都这么凶。”
      那大汉闻言大怒,指着雁静如喝道:“你是哪家的野丫头,竟敢跑到俞府来撒野?”
      雁静如怒火中烧,夹手夺过小炮手上的马鞭,向着那汉子便是一鞭抽去。那汉子连忙闪身避过,抢上一步,来拉雁静如的左腿。雁静如身体向右微倾,左足已离了蹬,足尖一挑,直踢他手腕。那汉子手腕一翻,去拿她足底涌泉穴,同时左手急伸,抓向她脚腕的三阴焦,使的竟是小擒拿手法。
      雁静如是武林大豪雁广贤的女儿,家学渊源,自然识得厉害,连忙收回左足,右掌在马脖子上轻轻一按,飘身下马。雁静如刚一落地,便猱身直上,将手中的马鞭舞得狂风暴雨一般向那汉子攻去。那汉子武功虽然比雁静如稍逊,却也不弱,只是苦于手中没有兵器,登时给雁静如逼得手忙脚乱,一个疏神,脸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鞭,火辣辣地好不疼痛。那家人见姓贺的汉子吃了亏,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到里面报信去了。杨珞也不拦阻,只笑盈盈地望着两人相斗。又过了一会,那汉子身上已吃了十数鞭,衣衫碎裂,便似彩蝶分飞一般四下飘散。众人见了那汉子的狼狈样,都是忍俊不禁。
      杨珞上前道:“雁姑娘,你教训得够了,这就饶了他吧。”
      雁静如道:“不行,这个奴才狗眼看人低,不好好教训一下,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气。”说罢一鞭接一鞭,舞得更加紧了。杨珞清楚她的脾气,知道劝也没用,何况这汉子也实在可恶,自己便乐得袖手旁观。
      雁静如正打得起劲,忽然觉得一股柔和的劲力隔空传来,竟将自己挥出去的鞭子斜斜地荡了开去,不禁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俞府门口已不知何时站了个老者,他浓眉长目,右袖微微飘动,看来正是他发出了那劈空掌力。
      杨珞早已看见了那老者,上前施了一礼,道:“老丈您好,在下杨珞,来此求见俞大人,有紧要军情禀报,只是与这位贺爷生了点误会,并非蓄意滋事,还请老丈明鉴。”
      那老者对杨珞微微点了点头,向场中道:“叔元,还不住手?”
      那汉子闻言跳出圈外,走到老者身旁,气急败坏地道:“老爷,这帮小野孩子全都不是好人。”
      那老者挥手止住了他,向杨珞道:“老夫就是俞兴,你有什么紧要之事,不妨现在就说出来,若是当真紧要,老夫便向你们赔罪,若是只是平常,你们上门打人,便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杨珞正要开言,却见已有无数宾客和家人从院中涌出,当即说道:“俞大人,此处耳目太多,不是说话之处,能否借一步说话?”
      那老者道:“好,请公子到书房详谈。”说罢转身当先而去。杨珞向雁静如、豆子等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在门外等候,自己跟着俞兴向院中走去。
      二人进得书房来,杨珞转身掩了房门,将泸州之事原原本本地向俞兴讲了一遍。俞兴听得须眉皆张,重重一拍桌案,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眉紧锁,在屋中不住徘徊。
      俞兴思索了一会,回头对杨珞说道:“小兄弟,你所说的都是千真万确么?”
      杨珞肃然道:“若有半句虚言,愿依军法处置。”
      俞兴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刘整早有反心,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摸着胡须沉吟了一阵,又道:“兵贵神速,刘整逆贼必定料不到我已经得知泸州变故,此时出兵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杨珞道:“那也不一定,我从刘府中逃出,刘整虽然不一定知道我来了成都,却也必定有所防备,只怕要取泸州城还得费些周折。”
      俞兴道:“他有防备也要打,若给蒙古鞑子站稳了脚跟,以后再要取泸州就更加难了。事已至此,别无选择,我已决定了,即日出兵。”
      杨珞略一思索,道:“俞大人言之有理,杨珞也愿意随军出征。”
      俞兴道:“小兄弟,我知道你一心为国,可是你连日劳苦,若再随军出征,身体必定吃不消,力倦神乏,怎生与敌军周旋?依我之见,你与你的兄弟们还是先在舍下休息两日,待得元气回复,再到泸州助阵不迟。”
      杨珞想到各位兄弟确实都已困顿不堪,心中迟疑,一时难以委决。俞兴见状道:“小兄弟,别再犹豫了,就这么决定,我这就吩咐下人替你们准备酒菜和客房。”
      杨珞连忙道:“不可不可,我们怎能打扰俞大人?此事万万不可。”
      俞兴板着脸道:“怎么不可以?俞某生平最爱结交侠义之士,无论年纪如何,一律平辈论交,小兄弟若是不答应,便是瞧不起老夫。”
      杨珞闻言忙躬身道:“岂敢岂敢,既然俞大人如此说法,那杨珞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俞兴闻言大喜,挽着杨珞的手,两人一同出了书房,来到前厅中。俞兴唤过家人,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家人答应着去了。杨珞便出门领了伙伴们进来,俞兴见姚珠仪被反绑着双手,诧异地问道:“杨小兄弟,这……”
      杨珞道:“哦,她是……”他话刚到嘴边,忽然心念一转,道:“她是我表妹,因为跟我姨父吵了几句嘴,便离家出走了,我好不容易才寻着她,所以用绳索将她捆了起来,免得她又跑了。”
      俞兴闻言道:“原来如此。”将几人送进了西边的厢房,便告辞而去。
      骆青峰等俞兴走得远了,不解地向杨珞问道:“杨大哥,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俞大人这丫头是刘整的女儿?”
      杨珞瞧了姚珠仪一眼,转头对骆青峰说道:“不错,她是刘整的女儿,可是她年纪尚幼,怎能助她爹为恶?自古以来阵前交锋,决不容情,我是怕我一告诉俞大人,这位姚姑娘可就麻烦了。”
      骆青峰不解地道:“有什么麻烦?”
      杨珞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俞大人即日就要领兵攻打泸州,他若旗开得胜那还好,但若是久攻不下,我怕他会不惜以这位姚姑娘为质,威逼刘整开城投降。我已深知刘整的脾气,他决不能就此服输,到时候姚姑娘只怕不免要被戕害于阵前。”
      豆子闻言道:“大哥,管她干什么?她是卖国贼的女儿,无论怎么死都便宜她了。”
      杨珞摇头道:“此言差矣,大丈夫立身处世,恩怨分明,讲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怎能没来由地迁怒旁人,加罪无辜?没错,姚姑娘是刘整的女儿,不过这不是她可以选择的,我们不能为了这个怪罪她。她也是个人,牺牲一个无辜的人去对付一个祸国殃民的逆贼,十二万分的不值得。不过大家可以放心,我也不是一味护着她,若是日后被我查出她帮着她爹通敌卖国,我决不会轻饶了她。”
      姚珠仪听到此处,站起身来,向杨珞福了一福,道:“多谢公子仗义直言,姚珠仪感激不尽。”
      杨珞一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杨珞做事决不会违背良心。”说罢转身对雁静如道:“雁姑娘,珈儿和这位姚姑娘就跟你一个房间,一切还要你多多照应了。”
      雁静如将嘴一撅,道:“真是倒霉,原本想跟你一起,看看热闹的,没想到反成了你的苦力。”说罢转过脸去,不再理会杨珞。
      杨珞苦笑了一下,也无计可施,自带着豆子,小炮和青峰到隔壁的房间休息去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杨珞便带着众人赶回泸州,一路风尘,自不在话下。几日后的清晨,众人已回到了泸州城附近,天刚朦朦亮,郊外还飘着薄薄的雾气,稍远处的景物便看不分明,四下里除了若有若无的鸡鸣之声隐隐传来,只是一片寂静。杨珞等人缓缓策马向泸州城靠近,忽听一声炮响,金鼓齐鸣,杀声震天,无数军马铺天盖地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众人的坐骑见了这等声势,竟都吓得纵声长嘶,连连后退。
      杨珞奋力勒住惊马,凝目望去,只见远处兵甲之中,一杆帅麾迎风飘舞,上书一个大大的“俞”字,知道是四川宣抚使俞兴正在率兵攻城,心中大喜,回头对众人说道:“你等退后十里,千万不可接近战场,我去助俞大人一臂之力,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说罢拨转马头,向帅麾所在之处驰去。
      豆子和小炮见状大急,催马赶来,道:“大哥,我们也要上阵杀敌,带我们一起去吧。”
      杨珞大笑道:“好!你们能说出这句话,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也很想带你们去,但你们平时不肯努力练功,现在的武艺一对一还可使得,到了战场之上却是难以自保,我若带你们去,只平白害了你们性命。休再多言,快快退去。”小炮和豆子闻言,面面相觑,俱是惭愧不已。
      杨珞纵马急奔,一面大叫着“俞大人,我来助你。”,一面从侧翼闯入俞兴阵中。阵中士兵众多,马匹前进困难,杨珞自马背上一跃而起,几个起落来到了俞兴面前。
      俞兴见了杨珞,抚须大笑道:“小兄弟,你来得好快,今日正好看我如何擒下刘整这个逆贼。”说罢将宝剑一挥,大声发令道:“左前锋潘庆石听令,带两千军士,攻敌西门,只准摇旗呐喊,故作声势,不得与敌正面交锋,即刻出发,不得有误。”一将越众而出,大声应道:“得令!”策马急奔而去。俞兴接着发令道:“右前锋徐仲强听令,带一千敢死兵,从敌东门搭云梯攻入,不惜任何代价,定要攻入城内,打开城门。”又一将领令而去。俞兴对余下众人道:“其余将士随我居中策应,待城门一开,便挥军杀入,定要生擒刘整这个逆贼。”众将轰然答应,声震云霄。
      杨珞初次随军出征,见了这等声势,热血沸腾,向俞兴请命道:“小人杨珞,斗胆请与徐仲强将军同去东门杀敌。”
      俞兴沉吟道:“战场凶险,小兄弟你……”
      杨珞急道:“杨珞生为大宋子民,为国家效力,视死如归,请大人恩准。”
      俞兴道:“好!小兄弟果然豪气干云,我瞧你身手远胜寻常士卒,这番若立功回来,我便封你为前锋副将,从此随我纵横疆场,建功立业。”
      杨珞道:“多谢俞大人,杨珞定效死力。”说罢飞身上马,追随徐仲强的千人队而去。
      两人来到城下,等得一会,只听得西边金鼓之声响彻云霄,两人知道左前锋诱敌已深,徐仲强将令旗一挥,只听得一声号角响,已有百余人抬着数架云梯向东城墙冲去。
      城头上一声梆响,箭如雨下,众将士顶着盾牌,毫不退缩地向城上攻去。众人勉力爬到云梯中段,城头上忽然滚木擂石遮天而来。众人不曾防备,登时便被砸死了不少。杨珞见状心中焦急,忙取了一柄钢刀,也不拿盾牌,飞步向最北端的云梯冲去。
      杨珞来到云梯下面,舞动单刀护住头顶,飞来的羽箭都被他拨落了 ,他手脚并用,只眨眼间便已爬到了云梯中段,敌军见他来得如此迅速,俱慌了手脚,急急去搬石头圆木。便只缓得这么一会功夫,杨珞已登上了城头,寻常兵勇哪会是他的对手?登时便被他砍得人仰马翻。杨珞砍死了数人,身后又有数名士兵已爬入城内,又一阵冲杀,东面城头立时乱了。徐仲强见状连忙加催军马攻城,不多时又有百人登上了城头,徐仲强也已站到了垛口。
      众人正好比虎入羊群,左冲右突,忽见敌阵中一将掠来,身法如浮光掠影,当者披靡,转眼间便已连杀七人。杨珞吃了一惊,凝神细看,却正是刘整到了。杨珞还来不及细想,刘整已来到了面前,一刀如雷霆般地当头劈下。杨珞措手不及,待要抵挡,刀锋的寒气早已映上了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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