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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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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台风登陆,窗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光乍亮时分,闪电划破长空,雷声阵阵摄人心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天跟破了似的哗哗往下倒。
孙籍阅犹豫不决地抓起雨伞出了门,绕到北门,放眼望去,空空荡荡,别说早点摊,连只活物都没有。雨大得都看不清路,孙籍阅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正掏电话打给肯德基,“当当当”敲门声响起,孙籍阅去开门。
唐立存站在门外,“买到早餐了吗?”
孙籍阅笑了,“你家还有没有泡椒凤爪?”
“我保证比以前的辣。”唐先生把他拉进304,“孙教授可能不愿意到我家来。”
桌上放着稀粥、鸡蛋、牛奶、薄饼、四碟小菜。
孙籍阅指着一个小碟子问:“这是什么?”
“凉拌蕨菜笋丝。”唐先生拎起三瓶牛奶,顿住,“只有酸奶,你要是喜欢鲜奶的话……”
“我都不喜欢。”孙籍阅端起稀粥,凑过去促狭地问:“你是厨师?”
“那是我小时候的梦想,”唐立存放下一瓶,端起鸡蛋一耸肩,“很遗憾,现实太残酷了。”
“你拉倒吧!”孙籍阅白了他一眼,率先出门。
三人围桌而坐,孙教授客气,“多次叨扰,过意不去,”喝了口南瓜粥,放下碗笑说,“滋味真是不错,你做的?”
唐立存和煦一笑,“刚才我还跟小阅说我小时候想当厨师,回想起来,我真是嘴馋,大约五岁吧,就自己动手做了。”
“五岁?”孙教授惊讶,然后低下头,幽幽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又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你父母放心?”
一看他爸这灰败的脸色,惊觉大事不妙,狠狠瞪着唐立存,嘴上却笑着打断话题,“真是能者多劳啊!”
唐立存笑了笑,敲碎蛋壳剥鸡蛋。
孙教授神情寂寥,似乎胃口不佳,窝在椅子里慢吞吞地吃薄饼。
孙籍阅心说:这是怎么了?五岁做饭这么可怕?
思考了半天毫无头绪,即使如此,孙籍阅依然断定——唐立存绝不是好东西!
具体哪儿不好?孙籍阅又陷入了深沉而迷茫的冥思。
孙教授沉默良久,神色茫然迟迟顿顿地问:“你小时候……”
“爸,喝酸奶。”孙籍阅立刻打断,把酸奶推过去。
唐立存跟着把“凉拌蕨菜笋丝”放到他面前,“孙教授,您尝尝这个。”
“谢谢。”孙教授夹起笋丝嚼了嚼,客套,“你手艺不错。”
“很高兴您能喜欢,”唐先生抚着上唇,“我多年来一直做不好,无奈,我喜欢吃,这是我母亲家乡的名菜……”
“你母亲……”孙教授惊讶之情流于言表。
孙籍阅慌忙夹起凤爪塞到他爸手里,“爸,吃这个吃这个!”转过头来用眼神警告唐立存。
孙教授拨开孙籍阅的手,“小阅,别打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立存,“你母亲五岁就离开你了?”
唐立存睁大眼睛,慌乱之极,“您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
“唐立存!”孙籍阅一把将他拉起来,推推搡搡赶出去,回头对他爸说:“他吃饱了。”
“砰”一声把门关起来,孙籍阅横眉质问:“你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
“少废话!”孙籍阅指指门,“看他那样你很开心是吧!”
“小阅,你不能冤枉我,好好回忆一下,话题不是我挑起的。”
孙籍阅锁眉思考,确实不是,片刻,一声嗤笑,“你是没挑起……”
唐立存一摊手。
“……可你把他的思维往那方向引导!”
“引导?引导到我母亲身上?”
孙籍阅脸色涨红,气息粗重,神色阴冷,“想报仇?”
唐立存长长叹了口气,轻轻地说:“当年的三角恋我虽然知之甚少……”孙籍阅冷笑,唐先生接着说,“可他们的事跟我母亲毫无瓜葛。我替谁报仇?我母亲?最大的输家似乎是我父亲吧,你要是说我替父报仇,逻辑上似乎更通顺一点。”
孙籍阅抓着头发烦躁,然后一声不响地断然开门回家。
门外的唐先生,一个人冷冷清清,站在狂风掠过的楼道里,闭眼长叹。
吃完早饭,孙籍阅收拾碗筷,洗干净送给唐立存。
唐先生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温和地问:“还在生气?”
孙籍阅没理他。
唐立存握住他的手,“午饭怎么办?”
孙籍阅甩手,唐立存紧紧握牢,“不想看见我没关系,我给你拿点面包蛋糕吧。”
孙籍阅使劲抽出手,扭头回家。
唐先生叹气,“我提醒过你要提前储备,可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砰”门关了。
中午,饥肠辘辘,孙籍阅打肯德基点外卖,对方同意了,可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到,估计指望不上了。孙籍阅冒着大雨出去绕了一大圈,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超市没找到,小卖铺不开门。
孙籍阅哀叹:这就是常年住家属区吃食堂的后遗症!
正烦恼之际,手机响了,孙籍阅急忙接通,“大师兄……”
许漠劈头就问:“吃饭了吗?”
“正想跟你求救呢!”
“等着,马上就到。”
挂断前,孙籍阅隐隐约约听见——“我真是忙糊涂了。”
二十分钟后,许漠到了,孙籍阅拖着他爸下楼。
孙籍阅陡然觉得他格外亲切。许漠把他俩塞进车里,从副驾驶座上拎起一个大塑料袋,“先垫一点,一会儿到家再说。”
父子俩一人啃一个面包。
孙籍阅偷偷瞧瞧许漠的背影,暗想:严肃是严肃了一点,还是挺善解人意的。比唐立存好多了,那家伙整天笑眯眯的,谁知道是不是背后捅刀子的主?
进了家门,许漠进厨房,打开冰箱,问:“吃什么?”
孙籍阅跟了进去,“什么快来什么,煮速冻水饺吧。”
“饿成这样?”许漠翻出青菜、胡萝卜、鲜香菇,走到洗理台旁,一边洗菜一边说:“小区左边有超市,你先去买,我帮你煮。”
孙籍阅讪笑。
“去冰箱里把排骨汤端出来。”许漠找砧板切菜。
孙籍阅端出汤,许漠接手,倒进锅里,打开火,“一会儿就好,你去餐厅等着吧。”
孙籍阅没好意思离开,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许漠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接着切菜,孙籍阅居然看见他似乎笑了一下,小阅眨了一下眼,得!就剩背影了。
“拿三个鸡蛋出来。”孙籍阅掏出鸡蛋送过去。
“打鸡蛋……”许漠往锅里倒了点油,开火,从纱柜里端出米饭,停手,“……你会吗?”
半天没回声,许漠转过头来,孙籍阅正弯着眼睛尴尬地笑。
许漠情不自禁地撑着灶台失笑,“你怎么活这么大的?”
“吃食堂,二十几年就没离开过学校。”
许漠抚着他的脑袋推出厨房,“出去等着。”
孙籍阅“哎哎”直叫,“大师兄,你一手油!”
许漠关上门。
下午两点半,孙教授和孙籍阅终于吃上热饭了,饿得差点前胸贴后背。
孙籍阅嚼着蘑菇问:“你不吃?”
“我吃过了。”
话音未落,电话响起,许漠皱着眉头接通,听了半天,说了一句“知道了,放着,我一会儿到”挂断。
孙教授问:“怎么了?你要是忙的话不用招呼我们。”
孙籍阅放下饭碗,“大师兄,今天星期六吧,你还要上班?”
“嗯。”许漠站起来,边走边说:“各级教育部门就暑假最忙,中考、高考、新生录取、军训、教材分派、教师调动……”走进了卧室。
孙籍阅一愣,脑筋开始活动:好机会啊!我假意帮忙,他肯定推辞,我一个外行能帮什么?心意送出去了,活还没干,多一举两得啊!
三两口扒完饭。
许漠换了件衣服出来,孙籍阅急忙赶过去,“大师兄,我帮你吧。”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许漠……他……他居然说“好”。
孙籍阅傻了,张口结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许漠拉着孙籍阅的手出门,换鞋的空当对孙教授说:“教授,我们晚饭前回来,碗筷放着吧。”
孙教授嘱咐孙籍阅,“别给你大师兄捣乱。”
汽车在狂风暴雨里缓慢前行,车厢里轻缓的音乐静静地流转。
进了办公大楼,许漠拉着孙籍阅进办公室,刚倒了杯水,一人急急慌慌走来,“您可来了许处长……”
“处长?”孙籍阅惊呼,陡然发现失态,赶紧闭嘴。
“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到,”把水递给孙籍阅,临走前贴着他的耳垂轻轻地说:“副的。”
大步流星地走了。
那也是大官!孙籍阅愤恨:调动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你就慢慢拖着索贿吧!
没一会儿,有人敲了两下门,没等回应直接打开,“许处长……嗯?”来人——一个中年妇女意外地看见孙籍阅,一愣,然后笑着说:“请问,许处长呢?”
孙籍阅站起来,“去开会了吧。”
“哦,可能在会议室……”中年妇女自言自语,刚转身,跟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撞了个满怀,“对不起对不起……厅长?”
厅长环视办公室,问孙籍阅,“小许呢?”
孙籍阅暗自吞了口唾沫,“开……会去了吧。”
厅长微笑,“你不用如此谨言慎色,小许回来叫他来找我,鄙姓梁。”
孙籍阅点头。厅长走了,孙籍阅刚想坐下,中年妇女又退了回来,温和地问:“你忙吗?”
孙籍阅摇头。
“能不能帮忙输入文件?”
孙籍阅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