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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原来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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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李吉儿走进阿七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没有床,只有一张不十分宽大的席子。她今晚的室友已毫不客气地占了大半地儿,正忙乎着拆拆卸卸手里头的——枪?
咦?她记得在上次看他使枪时候明明不是这把啊?
她蹬了鞋坐过去,手指着枪道,不假思索道:“这个是上次在山洞里拿的吗?”
“啪——”一声,子弹上膛,男人嗯了声,“早点睡。”便自顾躺下不再理她。
李吉儿把小黄从大背包里扒出来,可怜的小家伙,憋了一天了。村民对老虎没有好感,所以她一直把小黄紧紧藏在背包里。
小黄一得了自由,欢快地在房里来回跑了N圈,最后挤进李吉儿怀里。对它的乖巧,李吉儿很欣喜,想着明天还要赶路,便睡下了。
半夜里,李吉儿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一看手表,才凌晨2点。一摸身边的位子,那人已经不在了。
外面传来凶猛的狗吠声,孩子的哭声,以及纷沓的脚步声,她很不安,一颗心剧烈跳到着。连小黄也感受到了威胁,站在门边,朝外龇牙咧嘴,发出幼兽特有的呜鸣声。
“唰——”得一声,木质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显出那人长身玉立的身影。
李吉儿一手撑在地,一手下意识遮住眼睛,有片刻的晃神。
她在门内,他在门外,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他一直神色复杂地紧紧注视着她,像是在下个令他困扰的决定,又像是心底充斥着某个难言的困惑。最后,他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村寨里,传来近似钟声的敲击声,村民们举着火把,火光映亮了半个天空。整个寨子都已骚动起来,大家扛枪的扛枪,拿到的拿到,严阵以待着什么。更远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火龙急速朝村寨移动着,不到一刻钟便以停在了村寨外,这种速度与俨然的列阵,分明是一直训练有素的武装部队。两方人马对峙着,火拼一簇即发。
李吉儿任他牵着手,灵巧地在林子里奔走。她有些担心赛金花及采珍的安危,当然还有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们,所以,当他们途中停下暂缓片刻的时候,李吉儿赶紧问出心中的焦虑。
周景棠道:“不用担心他们,这种小场面他们见过太多了。”见李吉儿露出不解的表情,他接着道:“这是他们生存所必需的。在金三角这个地方,要想生存下来,尤其是有这么大一寨子人要活,没有点儿自卫武装能力,就必然要遭到暴力侵袭。”
“那,难道没有警察管吗?”李吉儿问。
周景棠嗤笑一声:“警察?那是什么东西?金三角留不住警察,也不需要。而且,”他看了李吉儿一眼,“有时候,警察比土匪更可怕。”
李吉儿不是没有听说过有关金三角传说的残酷生活,对于这种警察与土匪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黑吃黑也有所耳闻,但听说与亲身经历毕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那些人,他们是来抓我们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不是你。”
这一刻,李吉儿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杀意及深沉的寒意。以前,他虽然也对她冷淡,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受到这么强烈的恨意,那是一种深陷其中的无可奈何与浓烈悲哀。
但是,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抓住了他的手,小小的手掌企图包裹主那历经沧桑的大掌,坚定的,毫不犹豫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想要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这么做。
小小的手掌刚一触及那粗糙地大掌,便遭到拒绝,大掌迅速想要抽离,小小手掌紧追不舍,大掌突然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被一个如此弱小的存在包裹着,这是从未有过的经验,却出奇地,让人安心……
每次一进入山寨之类有人居住的地方,周景棠便会把小白留在山寨外,这次也不例外。小白几乎成了二人跑路时的代步工具,果不其然,山寨外一僻静处,小白正迎着夜色安安静静吃草。听见响动,先是机警地停了动作,肌肉绷紧,仿佛做着逃跑准备。待看清来人后,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欢欢喜喜跑到主人身边,亲亲热热蹭着他。
周景棠拍拍小白,摸摸它的耳朵,凑近去嘀咕些什么,似在与马儿做着久别后重逢的沟通。李吉儿新奇地看着一人一马近距离的表演。
小白虽小,但五脏俱全,二人骑在它背上,行程飞快。不日,便到了金三角野人山。野人山据两人的目的地小孟捧只剩下二十几公里远,眼看胜利在望,李吉儿的心雀跃非凡。
野人山人迹罕至,蛮荒无际。厚墙般的蔓草、灌木、杂草、植物如守卫者般筑起铜墙铁壁,阻止着来往行人进入这片未被开垦的□□。但展开在李吉儿与周景棠眼前的野人山却已遭了人入侵,浓密的植物群中,一条人工开辟的小径直达深处,看不见尽头的内里,又潜藏着怎样的危机呢?
“听着,进去之后踩着我的脚步走,绝对不可以走错一步,不然,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周景棠一脸严肃地对李吉儿做着警告工作。
李吉儿清楚,在这种热带雨林里,常年人际罕至,什么危险都有可能发生。眼前这个人是个老手,自己只要跟着他就好。这么想着,原本担心害怕的心突地深处勇气来,这些天来有些晒黑但依旧白皙的小脸上绽放出灿烂微笑:“嗯,我知道。”
当不能改变环境的时候,就改变自己的态度。李吉儿一直是笑对人生的。
预期的危险没有发生,林子里静得可怕,是那种死寂的沉静,仿佛历经了一场大浩劫。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啊!”李吉儿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她以为是蔓藤,低头一看竟是只血肉模糊的人手,当下便惊叫着往地上栽去。所幸被周景棠眼疾手快一把搂住。
“能站起来吗?”
李吉儿仍靠在他怀里,紧紧咬着下唇,小脸惨白着,全身止不住地战栗,她宁可刚才看到的是一具尸体。“我……我腿……软。”她结结巴巴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他的心里就渐渐升起一种奇怪的情愫,摸不清道不明,总之是不想让她再受惊吓。他所幸打横将她抱起,又引来她小小一声惊呼。
“抓稳了。”奇怪了,怎么觉得着女人越看越可怜,越看越——可爱呢?连着她发出的小小惊呼声也是可爱的。周景棠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自己抱她似乎不是个正确的决定,但又狠不下心扔下她……
李吉儿小心翼翼地将手圈上他的脖子,轻轻舒了口气,真累啊!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突地,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激起飞鸟无数。听声音,枪响地就在距离不远处。
周景棠不退反进,抱着李吉儿愈发走得飞快。李吉儿害怕,更紧得圈住了抱着自己的男人,心下不明白为什么明知前方有危险他还要硬凑上去,还带着她。男人似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紧了紧抱着她的双手。
两人很快被一片沼泽挡住去路。看似平静的沼泽却是一座魔鬼浴池,水汽氤氲中飘散着剧毒的瘴气,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只是,与眼前满地的尸身比起来,沼泽纵使再魔鬼也只是一片沼泽罢了。
“二爷,您来了!”孙武迎上前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彪形大汉。李吉儿认出这正是他们初遇时跟着周景棠的那班人马。
孙武见到周景棠正是万分激动,但当见到他怀里的李吉儿时,不由眼色一变,这女人怎么还在?而且与二爷关系匪浅?
他对着李吉儿那过于专注的视线引来了周景棠不悦的瞪视,他忙敛了心神,恭恭敬敬垂下头做着汇报:“二爷,除了小六受了点轻伤外,弟兄们都没出什么岔子。货是昨天截下的,王虎已经押送着上路了,估计明天早上就能到主顾手里。罗希文的人,这回被咱们全灭!”
周景棠脸色缓和道:“干的不错。”
得了二当家夸奖,孙武高兴自是不必说,身后的弟兄们也都个个喜形于色。要知道,他们这位二当家手段出奇得高,这次的“护商”(“护商”是个世界性的古老行业,有点类似于中国古代的“镖局”,在西方则称为“保安公司”,就是转提供安全服务的民间机构。在金三角,来往商队遇上土匪、马帮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为了保证货物的安全,或者是想将损失降到最低,商人们一般会雇佣当地的武装势力或者是佣兵来为自己运送货物到指定地点。但是,“护商”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谁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在金三角这种地方不出任何乱子,反正是能护多少护多少,总之雇了人做“护商”,怎么说都比没多少缚鸡之力的商人们自己动手强。)就是个好例子。待人却也是出了名的严苛,能得到他一句称好,自是欣喜非常。
从他们的对话中,李吉儿觉得自己对整件事猜出了个七七八八。看来,在老扁山的小山寨里,这伙人表现出来的中埋伏与不敌的样子都是装的,为的是麻痹敌人,好让对方故意将货物抢走。然后,对方正好也要将抢来的东西运去小孟捧(这应该也早在他们的算计之内)。接着,周景棠他们便来了个坐收渔翁之利,趁着行装轻便率先赶到距离小孟捧不远处的野人山,埋伏,而后伺机行动。
抢回货物,全歼敌人,一样没少干。更重要的是,如此远距离押送那几口大箱子劳心又劳力,所幸让人抢了去,省了他们自己护送的气力。反正东西不会跑,到时只要抢回来就= 好了。
此刻,她还在那人怀里。想到这些天来的种种,原来都是早已设计好的。感叹这人谋略非凡的同时,心里止不住泛起寒意,他是故意带着自己,想要麻痹敌人的吗?
似感受到怀里人情绪的起伏变化,周景棠只是更加收紧了包住她的手臂,想说什么,终是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