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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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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海伦娜遇见雷,是在君士坦丁堡的一座桥上。他正在被人追赶,一路上骡车和货摊被带翻了无数,各色果实,海鱼和虾米撒泼了一地。追赶的士兵大喊:抓住那个维京人。
路上的摆摊人听到这呼喊,反而用更快的速度收拾小货架挪藏进大街小巷,海伦娜站在桥上,看着被追的满头大汗,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年轻人,已经躲闪不及。她撩收起裙摆,一手撑着桥栏跃至桥下,缩身在桥洞里。她七岁来到这个城市生活,对大街小巷每一个暗洞都了若指掌。
她安静地沉在黑暗里,等着桥上的混乱平息后再离开。
外面发出沉闷的一声,有人跳了下来冲进桥洞,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亮。
他和她一样想到了桥洞。在他的手掌捂住海伦娜的口之前,匕首已经抵住了他的胸腹。
“该死。”温润的血从指缝里流了下来,这个男人在黑暗中一手抵住匕首,一手拉着她的头发拉仰她的面孔朝桥洞光亮的地方,她漂亮如鹭鸶的脖颈在他面前舒展开来,看向他的眼神却冷静克制。
他低语:“原来还藏着一只会挠人的小野猫。”
他靠近,湿润的气息让人耳朵发痒。
“如果你大叫”他低语:“我发誓一定杀死你。如果你保持安静。事情过了,我就放你安全离开。”
他又补充了最后一句: “我可以向上帝起誓。”
被抓到和一个维京人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桥上的士兵更不会顾及她的生命和安全。
她瞥了眼被他抓住刀锋的匕首:“还要向奥丁起誓。”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冷酷的面容瞬间如融化,有着天真大男孩的味道:“这你也知道。”
于是他起誓,同时向耶稣和奥丁。
桥上混乱没有平息,士兵追丢了人,开始在大街小巷里面搜捕,引起喧闹哭骂。
迟早会搜到桥下来的,得早点从这里脱身。她和他一起心照不宣看了眼脚边淙淙流动的河流。
海港的城中河流依旧是海水幽深的绿蓝色,此时是傍晚,天依然亮,他们一起潜在深深河流下面,避开搜索的路线,顺着这个城市的储水道漂游。
他们漂游了很久,最后在入夜的时候,在一处民居的储水池冒出了头。她从一撑手从水池边坐起,看着他慢慢从水里攀爬出来。
这个维京人体力和水性好得惊人,受伤了跟着她从迷宫般深幽的储水道游了半天也始终没跟丢,让她想中途甩掉他的计划破产。
他从水里坐在储水池旁边,手上的割伤泡水显得发白起皱,身上的伤口因为失血让他脸色发白。
海伦娜指着门的方向:“现在,兑现你对上帝和奥丁的承诺吧。”
他笑了下,眼神有点迷离,费劲地从水池边站起,慢慢走向她指的方向。她警惕地盯着他,看着他不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心里松了口气。随即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她无奈地闭了闭眼,想了很久才说服自己去推开门,在满天星光下,他果然人事不知躺倒在门口。
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维京人天生强健耐寒的体格帮助了他,他去摸匕首,却摸到了亚麻床单。温柔米色细致的亚麻床单,没有花纹。
窗户上同样有白色亚麻窗帘,房子亮堂而明亮。他所在的房间是二楼,走到栏杆处,可以看到楼下大堂的储水池,池边养着莲花。
这样规格的房子像一个富裕商人的住所,家具简单,整个房子空荡荡的,连一个佣人都没有,像是久未闻人烟。
她坐在开满莲花的水池旁边,抬头向他看来,他才留意到她有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睛。
神秘的女人,随身带着刀子,有着比男人更克制的冷静,也有着比水手更好的水性。她从水中游起来,像一尾人鱼。
“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
“不用。”她冷淡地说:“只要你兑现你的承诺。”
“维京人不欠别人的。”
这句话触动了她:“是的。也许有一天,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维京人。但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这似乎是另一种拒绝的方式。
她看起来也不缺钱,他不能用黄金来感谢她,不能用钱来解决的事情只能先欠着。
于是他说:“我叫雷,你呢?”
风吹动她两颊的秀发,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些封存的东西,让她流露出惆怅而迷惘的神情。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情绪外露,有莫名的忧伤。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他了,但她终究是回答了他。
回答地低不可闻:“海伦娜。我叫海伦娜。”
雷想他有点迷上这个神秘的女人了。其实她容貌只是清秀而已,比不上他的家族在各个港口买卖过的女奴。
但他忘不了她从大堂莲花水池边抬头仰望的一刻,他瞬间被掳获。
他不能专心正事。总督的女儿要外嫁了,远嫁给一个法国的贵族。慑于帝国的权威,各个部落的维京人都不敢打富庶的君士坦丁堡的主意,但是离开帝国航行在地中海上的肥羊却绝不能放过。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潜伏在君士坦丁堡的商贸区,从商人窃窃私语中打听着总督女儿的嫁妆,还有护航军船的数量。
真是笔大买卖,这些消息以前想想都会让他兴奋。
但是他现在有点心不在焉。
你现在应该以正事为主。她还在那里,你总归是能再见到的。他对自己说。但是他会不由自主地走到那条街道,看着那个紧闭的门。
她从未从自这个门出入过。
房子由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太和她的傻儿子在打理。邻居都说这是一个富家买下的别院,但是从未有人见过房子的主人。
几天后,他意识到一个糟糕的事:她消失了。
好像与她的相遇是一场幻象。
他收拾好心情,整顿自己的船队回到海上。他决定在半路上等待总督女儿的船队,拦截她丰盛的嫁妆。他在海上等了整整半年。两艘送嫁船出现在海平面,伴随两边的还有两艘战舰。
从船只的深深的吃水线,可以看到上帝对他耐心给予丰厚的报酬。
他决定更有耐心一些,选择在暴雨泼顶的晚上发起进攻。
维京人熟悉海上一切恶劣的天气,习惯了龙卷风,暴雨、海上汹涌的波浪和漩涡。那个晚上他们势如破竹,犹如天助。他命令他的手下在君士坦丁战舰上泼上那种大雨也浇不息的黑油。火光熊熊,火焰照亮了整片海域,不断有浑身着火的士兵惨叫着船上跳入海中,被波涛吞没。
他们用铁钩把船钉地死死的,控制了船。
他决定去战利品最丰厚的地方——总督小姐的房间,标识他的战利品。
他拉开门,看见他那个以蛮力著称的光头下属一脸是血地扶着桌子咆哮。
而她——海伦娜,衣着凌乱,手上挥过染血的烛台,她回望他,眼里有浓黑的绝望和黑暗。
他的表情是那么惊讶,当那个光头追过来时,却当机立断,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横放到肩上,说:“这个女人归我了!”
语气傲慢而且不容反对。
他扛着她穿过舱房和甲板,跃上那艘海盗船。
一路上都是人间惨剧,遍地是不堪入目的□□和死状凄惨的尸体。
他把她带到船上一间内室,放置在床边。她衣裳破裂,双手环抱,抖地厉害。当他的手摸索着伸过去,她激愤至极,不顾一切一巴掌打过去。
一个鲜明的巴掌在他另半边脸浮起来,他捂住脸,有些不知所措的无辜。
而她,已经泪流满面。
凌晨他们打扫了战场,开始在光天化日之下分配战利品。看着头上缠着血绷带一脸愤然的大光头。他有些歉意:“我愿意把任何你看中的东西给你。把我分到的女人都拿来让大家挑选。”
纳维亚的做法,抢到一枚戒指都要砸开平分。雅尔有权先挑选,可他并不想过多使用他的特权。他中途夺走了她,提前宣告了所有权,这多少有点不合规矩,他喜欢更温和的方式让别人舒服接受。
大光头看了他一眼:“雷,你简直像中了晴天霹雳。”
是的,他犹如中了晴天霹雳,尤其在失而复得之后。
这句宽恕但又感慨的话只是令他嘴角上扬地更高一些。
他打听她的身份,她是一个女仆,而且是总督小姐出嫁前三个月才成为随嫁女仆的贫家女。
他想起她那所别院和替她守屋的聋哑老妇,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是她拒绝和他说话。也极少饮食。
那晚上赤裸裸的厮杀似乎刺激了她,她看起来脆弱又消沉。他送她华服、毛皮和珠宝,但是她依旧不露笑颜。她冷淡他,如此难以被讨好。
船上的人看不过去了。觉得他真真的是被晴天霹雳了。
他们忠告他:你是一个雅尔,一个贵族。她是一个特琳娜。如果她不能让你开心,不妨给她点教训。
他听了也只是笑笑。其实他一直是一个很招女人喜欢的男人,他的魅力源于他的耐心和温柔,只是他的方式一直不能令他的族人理解。他们妒忌他的女人缘,但又不认同他的做法。
他冷静地等待她说出她的要求、她的愿望。那是他曾经承诺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