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花曳

7、NO.7

　　才一年的工夫，翁岚的变化让我吃惊。
　　看起来她沉默了许多，不再是那个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含着笑的翁岚了。而且，好象很疲倦的样子。那是种渗入骨髓的疲倦，说不出的。虽然穿着上雍容了很多。她的生活应该是精致的吧。
　　“怎么样，过的好么。”我先打破了沉默。
　　“都一年了。”翁岚叹口气：“日子多快啊。”
　　是啊，才一年的时间，我们两个好象都老了许多，在心态上。
　　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两人相顾无言。
　　面前的咖啡袅袅的升腾着热气，外面是宛若一年前落叶翻飞的秋天。
　　我有点恍惚。
　　“我经常会想起你，想起我们一起肆无忌惮的日子。”翁岚轻轻的说：“你也，结婚了吧。”
　　我点头，头脑里却是和翁岚一起的那些日子。翁岚还是在乎的，可想起这些，又能怎样呢。
　　现今面对面坐在这里的两个人，距离感是那么明显的凸现着，曾经却是多么的亲密啊。
　　店里放着行云流水般的钢琴曲，空气中绽放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你，该回去了吧，太太在家等着呢。”翁岚的寂寥写在脸上，挂在眉梢间，让我即使刻意都忽略不掉。
　　不管当初是谁的问题，现在再提都有矫情的嫌疑了。过都过去了，大家都是有家庭的成年人了。即使我是真的有些不忍。
　　“那好，再见。”我看看她，站起来，突然的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坐坐。”翁岚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点点头，转身向大门走去，知道翁岚在看着我，知道她眼里的渴望，知道她过的并不快乐。可是，这都和我没关连了，我也不能管，不是吗。不是我狠心，我不能再沉溺年轻时的欢情，忘记雷峥的存在。有了家，就要给它实际意义上的温暖安定。
　　于是，我没有回身，直到出门。即使我真的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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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靖铤。饭马上就好了。”雷峥在厨房里忙活着，房间里飘着香气四溢的牛肉味道。我最爱吃的牛肉。
　　看着雷峥微微凸起的肚子，忙碌的身影，我突然的泛起一种坦然安心的感觉，这就是家了，这就是我的妻了。
　　走进厨房，从后面轻轻抱住了雷峥，闻着她头发里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心里就有种叫感动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不要闹了，都是油烟味儿。”雷峥笑着推我：“去看报纸去，五分钟后开饭。”
　　“好，老婆。亲一个。”我在她面颊上啄了一口。
　　“你今天怎么这么酸的。”雷峥埋怨，我能听出她埋怨里的欢喜。
　　我走出厨房，跟往日一样的倒在躺椅上看报纸。却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心不在焉的。
　　“吃饭了，靖铤。过来端菜了。”雷峥叫我了。
　　锅碗瓢盆的声音，饭菜的热气，围着围裙的女人，和她肚子里我未出世的孩子。或许，这就是生活。
　　饭后，我主动提出洗碗，让雷峥诧异了好一会儿，直嚷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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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真正的深更半夜，凌晨快一点。手机突然响了。
　　迷迷糊糊的抓过手机，是翁岚。我一下子就醒了。
　　接通电话，是嘈杂的背景声音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翁岚喝醉了，大叫我的名字，在酒吧闹事呢！
　　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恨不能多长两只手。
　　“怎么了。”雷峥睡眼惺忪的问。
　　“没事，你先睡啊，一个朋友喝醉了，在酒吧闹事，保安打我手机让我领人去。”我说的都是实话。
　　“路上慢着点开车。”雷峥在我临出门时叮嘱着。
　　火烧火燎的一路狂飙，进了酒吧，果然天下大乱的样子。
　　因为是后半夜了，人已少了许多。翁岚就坐在正中间的桌子旁，趴在那儿旁若无人的哭。脚下一堆啤酒瓶子。
　　一个看上去挺机灵的男孩迎上来，问我就是方靖铤吧。他就是给我打电话的保安。
　　三言两语交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翁岚晚上不到九点就过来喝酒，到十二点过后，好象就有点高了，开始哭，叫我的名字，还扔酒瓶子，当然，只是往自己脚底下。后来，这个小保安受命上前打算劝她离开，却被翁岚给骂回来，还往他身上扔手机，所以，保安就灵机一动，翻手机找到我的名字，给我打电话了。
　　连哄带骗，我把翁岚拖出了酒吧。
　　再找我的车，到把她安置到车上坐好。很冷的秋夜，竟然累的我满头大汗了。
　　发动了车子，打开空调，正愁怎么安置她呢，闭着眼睛的翁岚突然睁开了双眼。
　　“翁岚，翁岚。”我小心的叫她，心里有丝细小的怜惜在生根发芽。这又是何苦呢。
　　“方方！”翁岚好似认出了我，扑了过来，大恸：“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是那么那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又怕你不是当真的……你带我走吧，随便哪里，我过的非常不好，我为什么和你赌气，嫁给我不爱的人，即使他对我好……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不该打掉我们的孩子，我天天做梦都梦到他，黑黑的眼睛，红红的小嘴，好象你啊，漂亮极了。但是他在哭，问我为什么不要他，我心都碎了……呜……”
　　这个时刻，我心里的感受是很难用言语来描述的。百味杂陈。说没缘分，可我们曾有过那么欢乐的一段日子，有缘么，偏偏又是擦肩而过。如果是我的错，可我是真的喜欢她的，虽然没考虑过婚姻的问题，因为翁岚一直给我的不在乎的错觉；是她的错吗，可她暗示过的……
　　我抱着她，紧紧的。“是我不好。”
　　“方方，我很难受，我想吐……”翁岚突然捂住了嘴。我手忙脚乱的扶起她，刚刚转过头，她就伏在摇下的车窗上吐了。
　　吐过以后，翁岚好象开始昏昏欲睡了。我问，她不理我。看样子，只能去宾馆了。而且，她这个样子，就算她说回家，我也不能送她回去啊，惹人猜疑不说，她丈夫不劈了我才怪。
　　我扶着翁岚进宾馆登记的时候，遭到了预期中很暧昧的眼神。
　　逃也似的，拿了钥匙快步进了电梯。
　　把翁岚安顿好，看着她沉沉的睡容，我觉得很不好受。这个女人呵，一步之差，远离了我的生活。
　　最后看了她一眼，我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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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直到晚上，翁岚都没找我，我竖起的耳朵也一刻都没停息。
　　按道理我应该松口气的，毕竟这对我们两个都好。可是，男人卑劣的自私心理又让我莫名的失望。她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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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有点凉了，雷峥说要买件大衣。星期天中午吃过饭，我陪雷峥上街看大衣。
　　商场里面很暖和，已经开暖气了，雷峥五个月的身孕已经很显山露水了，幸好，对她灵活度的影响不是很大。
　　很快挑好了大衣，我去收银台交钱，雷峥在边上的椅子上坐着等我。
　　交了钱回头，我呆住了。翁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正向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我站在原地，一下就乱了分寸。怎么办？
　　更奇怪的是，翁岚径直走到了雷峥的面前，好似没看到我一般。还有说有笑的模样，老友般的。我糊涂了。
　　翁岚不知道问了雷峥一句什么，雷峥先是笑，然后就回头叫我了。
　　完了！我硬着头皮上前。
　　“这个就是我老公，方靖铤。我的前上司。”雷峥挽着我的胳膊，掩饰不住的甜蜜：“这个是我朋友，合租的室友，翁岚。”
　　翁岚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在抬眼看到我的一刹那。
　　“你好。”我极度虚伪的伸出手。尽管我非常厌恶这种虚伪。这就好象小狗看到墙角要抬腿撒尿一样，完全是不受我大脑控制的直接反应。
　　“怎么了，翁岚，不舒服吗？”雷峥关心的扶了下脸色惨白的翁岚。
　　“没事。”翁岚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我当时的反应就是我没办法了，看这两个女人导吧，我顺其自然。所以我死闭着嘴巴不讲话。祸从口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世界还真他妈的小，这两个都跟我有关系的女人竟然认识，关系还不错！
　　翁岚没有再看我，只是看着雷峥，很奇怪陌生的眼神。我开始担心了，翁岚她不会——
　　翁岚的眼神最后落在了雷峥的肚子上，雷击般的，抖了一下。我想我是能够明白翁岚此刻的感受的。
　　气氛有点僵，连毫不知情的雷峥都觉察到了：“翁岚，要不要坐一下，休息一会儿，你脸色很难看。”
　　翁岚开口了：“不了，我要回去了。”眼神空洞的扫了我一眼，都没说再见，就走了。
　　她的眼神虽然空洞，但是我好象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受伤的味道。
　　“奇怪，翁岚怎么了。”雷峥自言自语。
　　“我们回家吧。”翁岚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我才找回出窍的思维。
　　“哦。”雷峥乖乖的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