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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卖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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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着聊着,马车进了镇子,穿过街道,直接驶到一座宅院前。
下人打开门,早有人把我的马牵到后面喂草料。车夫一路躬腰,把萧海棠和我请到前厅。
只见满桌山珍海味,琳琅满布,十几个丫环手捧器具立在身后,个个生得眉清目秀,体态婀娜。
好大的排场啊。我心中暗道。
萧海棠笑如春花:“妹妹慢用,姐姐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说着便转身离去。
我早已饥肠辘辘,这么多人只侍候我一个人,我也懒得问,饱饱地吃了一顿,便在丫环带领下去洗浴。丫环把我领到门口就走了,推开门但见满室雾气,大大的浴桶中盛满热水,我已许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洗过澡,当下把门一拴,泡在水里,好好地清洁了一下,一旁椅上放着换洗的衣服,并一件厚厚的雪白貂皮。
我穿戴停当,推门出去,丫环见了我,笑道:“孟姑娘请。”
我道:“你家小姐呢?”
丫环扑嗤一声笑道:“姑娘,你是问我家老板么?”
另一个丫环道:“她喜欢我们叫她老板。”
我心道,这位萧姑娘倒奇怪得很。嘴上只道:“萧老板呢?”
丫环道:“她有事出去了,明早就回来。”说着把我引到客房,牙床锦被,华丽无比。
我心下暗暗疑惑萧海棠的身份,此时困意袭来,不及思索,先睡一觉再说。
直睡到日上三竿,丫环过来请我用饭,到了前厅,见萧海棠也在,一见我的模样,她眼前一亮,很快起身笑道:“妹妹请坐。”又命下人倒酒。
“小妹从不喝酒。”我摇摇头。
“那就罢了。”萧海棠嫣然一笑,示意下人端上热汤。
席间萧海棠道:“妹妹可有什么打算?”
我一时心下茫然,蜀国是住不得了,南汉、北汉,大宋、南唐,何处可以栖身。
见我迟疑,萧海棠借机道:“我祖上做的是卖酒的生意,在燕京开了几间铺子,不如你和我一起去燕京吧,顺便散散心。”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这姑娘莫非想让我当她的保镖。”
去燕京,就是去契丹了,也许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下也不推辞,笑道:“能与姐姐同路,是妹妹的荣幸。”
萧海棠令下人抬上一盘银子,笑道:“这些是谢礼,到了契丹,另有重礼酬谢。”
我不悦道:“姐姐,你把妹妹当什么人了,妹妹若为了银子,当日就不会救姐姐,妹妹不爱坐马车,姐姐若真要答谢妹妹,不如送妹妹一匹好马吧。”昨日那匹马又老又病,根本跑不动,怪不得那老者接了珍珠以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萧海棠一愣,咯咯笑道:“妹妹,你还真是侠女哟。好,来人,给孟姑娘准备一匹好马,我们即刻启程。”
当日,我们一行人离了小镇,赶往边境。
一路都贴着悬赏的告示,还时不时有官兵纵马经过,渐近边境,官兵更甚。不过奇怪的是,萧海棠一路畅通无阻,守城的官兵并不曾为难她,只拿过她递上的公文看一眼,就一声不响地放行。
这日席上,我忍不住道:“姐姐,你做的一定是大买卖吧。”
萧海棠愣了愣,很快笑道:“是啊,祖上在契丹经营多年,光酒铺子就开了十几间,认识许多皇亲国戚。虽算不得富可敌国,倒也金银满堂。”
自古官商一家,萧海棠如此手眼通天,想必就是因为有钱罢。
我笑了笑,不以为意,没有发现萧海棠脸上掠过一抹奇怪的神色。
一路北上,虽处乱世,正值大宋刚立,还未起兵南征北伐,世道还算太平,这日马车驶入燕京城门,燕京的繁华出乎我的意料,城郭巍然挺立,商铺云集,百姓荷肩挑担,络绎不绝,纵观五代十国,乱世之中,唯契丹以攻为主,国内百年无战火,百姓倒得了安居乐业。
面对眼前一派繁华,我不禁感叹,契丹虽是异族主政,但耶律阿保机和耶律德光都是雄才大略的一代明君,老百姓爱的是盛世,和平。只要日子过得好,谁主江山,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作为汉人,我内心深处依然希望汉人主江山,如果历史改变,让宋统一辽国,结果会如何呢。我很快摇了摇头,暗笑自己荒谬。
马车穿过大街,停在一家酒铺前。
“老板回来了。”漂亮的侍女殷勤地迎上来,管家模样的人道:“老板,这是这几个月的帐目。”
萧海棠接过帐本略看了看道:“怎么回事?”
管家慌忙拱手道:“不瞒老板,这几个月一直没进新货,所以客人比以前少了些……。”
萧海棠一拍桌道:“胡涂,没有新货,你们不会想办法,就是买也要给我买了来。什么都要我自己亲历亲为,还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
管家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字都不敢吭。
我侧立一旁,微微皱眉。
萧海棠转眼看到我,立刻化作一张笑脸,热情地拉着我的手道:“唉,这些作奴才的,一个比一个会偷懒,趁着我不在,每日喝酒耍钱,生意都冷清了不少,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我笑笑道:“姐姐别生气了,下人做得不对,您只管说他们两句,生意还是要靠他们做。”
萧海棠喜得笑道:“说得是啊,妹妹,你要肯帮我就好了,我就差个得心应手的人替我管事。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忙得我连气都喘不上来。”
我看了她一眼,心中颇有同感,别说古代,就算是现代,一个女人要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往往比男人付出得更多,活得更累。
想到这里,我开口道:“姐姐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是我帮得了的。”
萧海棠大喜道:“就冲妹妹这句话,姐姐我可舒心了。妹妹,你也不用干什么活,只要每天往这儿站站,替我招呼招呼客人就行了,我按月给您抽头。”
我点了点头,这时丫环过来道:“老板,孟姑娘,该吃饭了。”
萧海棠一拍后脑勺:“瞧我这记性,妹妹累了这么久,也该歇歇才是,生意上的事不急,不急。”
我笑了笑道:“姐姐,所谓一诺千金,我既然答应你,自然不会食言。”
“好好好,我们先不谈这个,进去吃饭,吃了饭再说。”萧海棠热情地握住我的手,并肩而入。
里面比外面华丽百倍,一桌一椅,一应用具尽皆富丽堂皇,几可与太子妃的寝宫相比,我不禁暗暗咋舌。
吃过饭,萧海棠领我到住的地方,这是另一间二进的小院子,院子里种满花草,房中似有暖气,虽是寒冬,依然春意融融,早有丫环过来为我除去貂皮大衣和帽子,我看了看床,雕金镶银,床铺极大,铺着厚厚的褥子,足够睡三个大人。
“妹妹可满意?”萧海棠笑容如花。
我连连摇头:“太过了,太奢华了,我只是帮忙做生意,不用住的这么好。”
萧海棠道:“这怎么行,你是我妹妹,当然要住的好,吃得好,穿得好。说起来,我还欠着你的救命大恩呢。生意上的事,你愿帮就帮,若觉着累,不做也行。姐姐绝不勉强你。”
“姐姐,你说哪里话。我歇着也是歇着,闷得慌,不如出来走走。”我被她的客气弄得很不自在,连连摇头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好生歇着,明天再来铺子里。”萧海棠说着,又坐了好一会,这才走了。
丫环过来侍候我,我摆手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待她们走后,轻轻拉下帐子,合衣躺在床上,盯着头顶漂亮的纱帐发呆。
太快了,就象一场梦,梦里分不出是真是假,是幻是实。
萧海棠对我的热情总让我心里堵着什么,这座漂亮华丽的屋子也处处透着古怪,但我不愿多想,即来之则安之,我想到孟元吉,他现在好吗?有没有抓到刺客,他即然贴出了通辑令,说明他的安全没有问题。我旋即笑自己,他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关心他的生死,他与我无关。与我的整个生命都无关。
夜色下的寒潭泛着琥珀色的光,冰凉的潭水直透到心底。
耶律沙透过林子看着我,目光大胆放肆。
“你是谁?”他掠过水面,将我揽入怀中,轻声问我。
我是谁?周弄玉,孟华,还是那个已经渐渐模糊的我……
从寒风中突然惊醒,我发现自己蹬了被子。
窗外隐隐有人声。
月影西斜,我急忙披衣起来,走到窗前。
窗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萧海棠,一个是陌生的中年男子,穿着契丹人的服饰,腰上佩有契丹人爱用的弯刀。
“这可是笔大买卖,我花了许多功夫,好不容易运过来。”萧海棠道。她说得是契丹话,但这一路上,我悄悄偷学了一些,勉强能听懂大部分。
“王爷说了,要先看货。”男子面无表情道。
“你告诉王爷,明天就来验货,他若是不满意,我可卖给别家了。”萧海棠信心十足。
“好,就这么说定。”男子纵身而去。
萧海棠独自站在月下,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我急忙返身回到床上躺下,心里暗想:他们谈的货到底是什么?
门一响,萧海棠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我感觉到她在看我,看了好一会,又转身出去了。
我心里越发纳闷。
耶律沙骑着马从街上缓缓驰过,侍卫萧虎跟在他后头,东张西望。
耶律沙勒住马,看了看眼前的矮小平房道:“萧虎,你可打探清楚了?”
萧虎道:“回主子的话,小人已经打探清楚,诸葛兰芝和她的丫环就住在这里。”
耶律沙想了想道:“不对,她们是蜀人,为何抛弃祖业到契丹来。”
萧虎摸摸后脑勺道:“这个是有些奇怪,据蜀国的密探报称,诸葛兰芝确实是诸葛孔明的后人,她们几个月前悄悄离开蜀国,搬到这里,买了这间小屋,隐姓埋名住了下来。”
耶律沙跃身下马,萧虎便要上前叩门,耶律沙拦住他:“不可唐突,她们毕竟是妇道人家,我们先礼后兵。”
“好,我听主子的,先礼后兵。”萧虎老实地点点头。
两人就在对面茶馆里要了一杯茶,坐下慢慢喝。
不久,门呀的一声开了,出来一个俏丽的丫环,手中挎着菜篮子,四处看了看,径往集市走去。
萧虎在耳边道:“她叫苏莺,是诸葛兰芝的丫环。”
耶律沙点点头,一直待到中午,他起身道:“我们走。”
萧虎讶道:“去哪?”
“去吃饭,你不饿吗?我可饿了。”耶律沙难得展颜一笑。
“可是……我们不进去吗?”萧虎不太明白。
“她们即然住在这里,暂时不会走,我们又何必急在一时,我还想好好看看燕京,有朝一日……。”耶律沙轻轻顿住,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容。
若有兵书在手,何愁江山不得。
他只觉心中畅快异常,真想找家酒馆,痛饮一番,把连日来胸中的郁闷尽皆扫空。
一早我就到了铺子,开始招呼生意。
萧海棠这间铺子卖得是上等好酒,有陈年女儿红,陈年花雕,还有上等黄酒,烧刀子。铺子前面的堂屋供那些买酒的客人歇息品尝,不卖下酒菜。客人品尝之后,伙计就帮他们把酒装上车,车夫赶着马,运往客人的家。
我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发现这家铺子其实生意很好,买酒的人络绎不绝,而且都是整车整车的买,价钱也不问,抬上车就走。不禁暗叹,契丹人果然生性豪爽。
铺子里的丫环下人尊称我孟姑娘,不肯让我干活,只是有些重要客人来了,要我上前招呼一声,其他普通客人,他们都自己张罗了。
“孟姑娘,这位是宋王的管家,来买酒的。”管家将一个中年男子引进来。
我看了一眼,有些讶异,这不是昨晚和萧海棠在门外商议看货的男子吗?
当下按下心中犹疑,我起身迎上去道:“客官想买什么酒,这里有女儿红,花雕,黄酒,烧刀子,十年的,二十年的,三十年的都有。客人若喜欢喝香醇些的,小女子建议您买最好的三十年陈年花雕,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满江红。”我已先一步让丫环介绍了一番铺子里的各色酒,连特点一并打听清楚,至于这满江红的名字,是我即兴起的,因为听丫环说,喝了它以后,走路摇晃,满脸通红。
中年男子朗声笑道:“好啊,就要孟姑娘点的满江红。”
我笑道:“客人要先尝吗?”
男子笑道:“好,先尝再买。”
伙计将他让到堂屋里,端上备好的酒水,他端起酒杯,貌似品尝,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未离我左右。我不惯被男人这样露骨的打量,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