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释手》幽雅舞者

2、1

　　凤之国度·圣启四年·五月十三日晨
　　“国师，你说王上的命定之人已经出现？”优雅的女音饱含惊喜。
　　“回太后，是的，不久的将来两人就会碰面。”老迈的声音透着睿智与权威。
　　“太好了！”……

　　“如果这是一个你我都未学到过的未知时空未知朝代，那么它要自求多福，因为我不怕会改变历史毁灭将来；如果这是一个你我都未见过的水寇营寨，那么它属于本大王了，因为我要占山为王过过老祖宗发迹的瘾！”十三已经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了，真不知是谁这么心疼她被信息社会赶着鞭子劳苦七年，竟让她来到这么个出行靠四条腿的动物、通信靠两翅膀的飞禽的年代，不是叫她好好休息、好好玩乐是什么？！
　　“可是——”苍篱忧心重重，“主子您在这里，龙门那边群龙无首要如何是好？”
　　十三又“呵呵”起来，“你都说那是群龙了，难道还怕谁能吃了他们。再说这件事的那十二个始作俑者，不让她们舒活舒活老胳膊老腿儿小示惩罚，让我堂堂门主的面子往哪摆。”
　　果然苍篱住了嘴，其他人干脆跟着未来的女大王“呵呵”个没完——惟恐天下不乱的一群。
　　……

　　三个月后·圣都皇宫·御书房
　　啸天帝凤仲天天子龙冠上垂下的珍珠流苏使堂下诸臣看不清帝王的情绪，当丞相将江漕总督的奏折念至“如今窜连一气儿，不时相互照应”时，朗朗剑眉终于一蹙，扬声打断道：“原是几撮不足为患的江道水匪，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声同气，众卿以为如何？”
　　上将军江放出列，躬身奏道：“启禀王上，臣窃以为这种结盟若只是单纯几伙匪首缔结的，倒也不妨事，朝廷只管派兵围剿也就是了。但细想之下，朝廷始终没有放松过对凤鸣江水匪的清剿，这几伙余孽都是老巢藏的最隐秘、绝不在同一地点作案的狡猾之辈，所以才到今日仍为漏网之鱼。但突然间开始共同进退根本不符合那几个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匪首性格；只怕这背后有手段高明之人在操纵，光是这居心就足以让朝廷留神戒备。是以，臣请王上下旨围剿，务必揪出幕后之人，查出其真正目的。”
　　丞相高博抚须附和，道：“王上，老臣与上将军不谋而和。原本这些悍匪虽刁毒，但零星散布碍不着什么大事，如今却如握紧的拳头、人多势众，连南方几大商贾与朝廷的交易物资都敢抢劫，出大乱子只是早晚的事。臣提议由上将军统领御林军，尽早将其一网打尽，也好让那背后与朝廷敌对之人无所遁形，切莫与番邦有何干系才是上策。”一言既出，房内诸臣皆点头称是。
　　若是平时，凤仲天是断不会为这种可大可小之事放江放出京。他任命的丞相他心里有数，高博虽深谋远虑，但做事太过小心谨慎，大事小情均严阵以待，这是凤仲天少年为帝怕自己冲劲儿太足、欠缺细心而拜其为相的主要原因。如今称帝四年，海内升平，当年的少年天子早已历练成决断圣明的一代明君。饶是江匪一事大有隐情，他又怎会轻易差他的上将军离开京畿驻防重地。不过他这次真真另有打算，所以——
　　“江放听旨。两日之内，速点齐八千御林军，随朕出京剿匪，不得有误！”
　　“王上！”高博吓了一大跳，帝王出京何等大事，这也未免太草率了些！
　　“无妨！朕的御林军精锐足可以一当百，对外就宣称朕前往行宫避暑行猎，由丞相监国可好？”
　　高博仍是不敢答应，“王上，微臣如何向太后交代呀，请王上三思，莫要——”
　　凤仲天打断他，“朕自会去跟太后言明，丞相不必多言。江放，接旨吧。”
　　江放跪倒叩首，“臣领旨谢恩。”

　　皇宫最里的五分之一是太后的住所，寝宫“凤恩殿”的大门被急急推开，王太后的心腹宫人红女官已疾步入得殿来，“主子，王上来看您了，已快到宫门口了。”
　　朝慈太后含笑起身，“难得这孩子得空来陪哀家这老太婆，走，咱们迎迎他去。”
　　迎出殿来正好见凤仲天进门，必恭必敬一躬到地，“母后，儿臣来看您了！”
　　太后喜得合不拢嘴，一把拉起凤仲天便不再放手，“我的儿，通常这时辰你该还在御书房议事，怎么得空来哀家宫里？”
　　凤仲天笑笑，顿时柔化了五官棱角分明的线条。他孝顺地轻扶着太后的手肘一同迈过门槛，道：“想起已有三、四日未陪母后用过膳，正好手头的事告一段落，就来了。”
　　太后一双凤目保养得当，连大笑也看不到皱纹，闻言扭头吩咐红女官，“原来这孩子是想念你的小厨房了，快去给王上准备几个爱吃的菜吧。”
　　红女官道了声“自然”，领着两个伶俐宫女去了。
　　这厢母子俩落座，早有宫人奉上惯吃的茶、点心、果子，太后亲自挑选了一银盘最大粒的葡萄给儿子，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辰来哀家这儿，不光是讨顿酒吃这么简单吧？说吧，什么事？”依然明媚的凤眸片刻没离开儿子身上。
　　凤仲天早料到今日没那么好糊弄，当年自己母后能盛宠二十六年不衰，哪是光凭美貌可以做到的。
　　“母后，最近凤鸣江上水匪的动作诡异异常，儿臣想带御林军前去剿匪，顺道南下出巡两月，体察一下民情，看看儿臣的施政还需有哪些改进。”
　　太后拉过儿子的手，忙着为他整理袖口，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成是成，但你得把江放还有大内一等侍卫通通带上，不然母后可是不会放人的！”
　　凤仲天利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能如此顺利，嘴上道：“母后说的儿子当然从命，但宫中的一等侍卫有二百余人，儿子若全带走又怎放心身处宫中的母后呢？不如儿子带走半数，留下半数守护母后可好？”
　　太后本就打算如此，于是爽快答应。
　　一旁的红女官备妥午膳，太后兴致高昂地吩咐传膳。

　　目送皇帝前簇后拥着离去，红女官才开口，“太后主子——”
　　太后笑笑打断她，主仆大半生，她当然知道情如姐妹的贴身女官想问的话，“红，不记得上次国师说了什么吗？如果那人在京城名门，早几年就应出现了，能做的我们还少做了吗？所以皇帝该出去看看了，只怕会是个倾世绝的人儿吧。红，哀家很好奇呢！”

　　两日后，八千御林军整装出发，凤仲天却在江放和大内侍卫明里暗里的护卫下早四个时辰就出发了。

　　凤鸣江被喻为凤之国度的母亲江，从上游到下游所经之处形成大片的冲积平原，可算处处见良田。凤之国度最早期的文明就源于它的流域。它自西北蜿蜒流向东南，最后经最大的海港城市篁奇流入大海。
　　凤鸣江下游尚连接着一个凤之国度最大最宽广的淡水湖——潮湖，看起来就像一只吞了超肥田鼠的细蛇——十三在搞清楚地形后，第一句就是这么形容的。
　　十三这三个月很忙，前半个月用来收服那帮猴崽子，后半个月就一直窝在房里看书。
　　第二个月，她开始疯了般的收集很多值钱、不值钱的东东，搞得水寨里那群猴儿以为老大用脑过度疯掉了。
　　第三个月，十三一声令下，胭脂、夕颜、朱砂、碧落、龙四打马而去。他们陆续重金请回手工匠人、流浪乐师、书画大家、街边手艺人、珠宝商人、棋艺国手、绣坊顶尖绣娘、勾栏院花魁、老鸨、唱曲儿丫头……各类人一展所长。
　　十三在离停放“明黄公主号”的秘密水寨最近的渡口买下一座茶馆，一些各行各业的顶尖人物就开始出没于此。
　　一日，十三和龙四刚研究透木匠借给她的超精巧柜子，唤来朱砂为她表演这时空最繁复的茶道，十三边欣赏边轻抚乐师留下的掉了漆、怎么看造型怎么古怪的弦类琴；兴致一来，目光仍停留在朱砂灵活忙碌的纤手，一心三用抚琴、高歌——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国色天香任由纠缠哪怕人生短
　　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
　　待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
　　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今朝有你今朝醉
　　爱不释手你的美
　　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
　　今朝有你今朝醉
　　爱不释手你的美
　　让我抱得美人归……”
　　十三的嗓音略低，搁在二十一世纪是标准的性感沙哑派。
　　歌声似乎吸引了几位骑士自竹林中信马踱出，小二——龙四瞥见一伙人怒马鲜衣，立刻很职业的换上狗腿式笑容，迎出了门。
　　“几位爷，要喝口茶么？”
　　当耳中再听到“待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时，凤仲天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龙四，嘱道：“好生照料马匹。”
　　“您放心！”龙四复将缰绳扔给一旁小弟，呛，是喽罗，紧随其后进了门。前面一袭紫衣的男子那一身逼人贵气和不容人拒绝的气势绝非寻常富贵人家所有，他还是看捞点好！
　　凤仲天看也不看一楼大厅，直上几乎没客人的二楼，撩下摆落座，并示意江放也坐，其余四名侍卫侍立两人身后。
　　“来壶上好的茶。”
　　“上好的？您稍等。”龙四都没发觉过自己干店小二这个行业原是这般有天分，早知不开医院了。
　　一套紫砂茶具、一两“绿袖”、一壶新开的泉水，如若不是周围粗糙的原木桌椅提醒，啸天帝还以为回了宫。
　　与江放对视一眼，这“龙门茶馆”真是名不虚传的独特。都说这里的茶从最贱到最贵无所不有，都说这里的小二不卑不亢从不出错，都说这里出没千奇百怪的客人，都说这里的老板娘歌喉、琴艺皆怪，人更是世绝仅见。
　　才想着，楼梯上传来说话声——
　　“韩大侠，我们老板今日不在，您改日可好？”
　　韩如墨不理龙四径自上楼来，扬声就欲往那珍珠帘内闯，“龙大小姐，我今日带了一支龙头碧玉萧，乃是极品，特请小姐观赏——”
　　帘内人影一闪，火红的身影一现身恰恰阻住他，“韩大侠，我们老板真不在。”
　　如火的长裙，如火的丹蔻，如火的珊瑚镶钻尾戒，朱砂整个儿人就像团火焰阻住韩如墨。
　　“区区一个侍女，给爷闪开！”韩如墨看也不看，挥掌便欲震开火美人。
　　朱砂黑眸深邃根本印不出火光，冷哼一声，“凭你也配！”这段时间韩如墨为讨好十三演练武学时她都在场，这位武林四大世家的继承人有多少斤两她是心中有数的。
　　长袖挥舞间，龙门不传秘技“傲龙掌”施得行云流水，三招之内便将韩如墨逼退九步。收掌，掩袖，借用林青霞蔑视天下的仰天大笑，存心气人，“韩大侠，被我这区区侍女逼退六步的感受如何呀？”面容斗地一冷，“我家小姐惊才绝艳何等人物，虽是初来乍到根基未稳，但也不是你一个连她手下侍从三招都接不了的人想见就见，想亲近就亲近的。韩大侠，乘我还称你一声‘大侠’，您请便，恕不远送！龙四，给我送客！”到了最后，俨然一副纵横商海的精英风范。在二十一世纪，动辄数亿的资金老板放手任她在谈笑见进出，□□上多少血腥干戈要因为她一句话立刻停手——龙门“火美人”名震黑白两道岂是当假的。
　　龙四一百八十公分的身型屁颠屁颠奔上楼，狗腿地冲到朱砂身边儿，“女王，小的听您差遣！”转向又羞又怒的韩如墨，不太热衷道：“韩大侠，走好。”
　　“哼！”韩如墨已知今日讨不得好处，只得拂袖而去。
　　江放品着“绿袖”，低语道：“真若只是侍女都有这等身手，此间主人了不得！”
　　十三待朱砂进来重新换茶加水，复又操起琴，一曲“笑傲江湖”只听得凤仲天四人心潮澎湃，豪情万丈。
　　年轻的帝王此时终是对这茶馆主人有了浓厚兴趣，朗声道：“多谢姑娘赐曲，令我等一饱耳福，不知可否移芳驾一叙？”
　　顿了下，十三低低沉沉、磁性慵懒的嗓音才答道：“江湖儿女不拘消解，公子客气了。”珍珠帘由朱砂打起，十三大大方方踱了出来。
　　所有人只觉眼前一亮——
　　白雪为肌玉为骨，佳人眉若远山不画而黛，唇若红樱不点自朱，挺直琼鼻，芙蓉双颊，最是一双灿若星子又深邃如寒潭的眸，美得如梦似幻。一袭繁复叠罗的极品雪纱宫裙，领口、袖口均以天蓝丝绣得戏水矫龙；腰间玉带十八环相扣，每枚都无暇剔透；足下金丝缕鞋不沾点尘；整个人高雅贵气让人不敢逼视。及腰青丝不加缀饰，松松以白色锦带束于脑后，由于滑若绸缎，生生缠了数圈才系住；怎不让人想以手感触是否如想象般柔软丝滑。
　　佳人摇曳生姿行至仲天对面，大方落座，“公子打京城来？”
　　黑眸兴起波澜，仲天挑眉，“姑娘是如何知道的？”他不记得有用京城口音。
　　十三轻笑，待朱砂替她斟了茶才伸手接过，动作间仲天只觉那双红酥手上纤长指甲的顶端闪着点点银芒，煞是好看。
　　“公子本身贵尔非凡，吐纳深沉的属下有在你跟前坐位全无，不是天潢贵胄，哪有这气派？”说罢十三还露出商人很市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