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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10,远走。

      我出院了。
      大段无法赶上的学业意味着我即将留级一年,而这几个月不明不白的病情,已然使得学校传出一些捕风捉影的负面流言。吴邪的父母索性帮我办转学,我选择去远离城区的住宿制学校。
      吴邪的父母。
      是的。不属于我的,无论强占多久,终归有一日得物归原主。我依旧称呼忧姨为“忧姨”,对他,则开始生涩的改口叫一声“律叔叔”。
      更多的时候,我们默契的回避彼此。我无法把“爸爸”叫出口,而他,似乎更难以接受疏离遥远的“律叔叔”。仿佛,喊过那一声,转眼就可成陌路。
      很多事情都已面目全非,但我想,迟早有一天我们会习惯的。就像曾经,我用4年的时间学会根深蒂固的相信,哪怕一无所有了,至少自己还有爸爸。
      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可笑。怎么就真的认了个全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当爸爸呢?跟他一起生活过这么多年,居然从没怀疑过面容上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人可能不是父女?偶尔还会以为自己的某些性格是遗传他的,这都是强烈的心理暗示吧?可怜我那时还为“爸爸”的“订婚”伤心落寞呢,岂料他们本是夫妻,不过是破镜重圆,和好如初,趁结婚纪念日买对戒指修复感情而已……
      一旦意识到昨日种种全变得荒谬无稽,我总会笑,为自己为他们而笑。笑到最后,往往笑出眼泪,停不下来。
      年后,开春没多久,忧姨生下一个红彤彤的小子。虽然目前看来仍旧丑不忍睹,但可以想见过个十年八载后的情景——他必会融合吴家人的一贯优点。毕竟,妖怪的弟弟又能差到哪去?总有一天会长成另一只小妖怪。
      这个家忽然之间显得拥挤,也许该有人准备离开了。
      我又百无聊赖的玩过几个月,如愿以偿的进入一家封闭式贵族学校重新开始我的高中生活。我看着他们如同其他合格父母一样,跟老师交谈,说着“麻烦多为我们家瑕瑕费心”的话。从那一刻起,我明白自己终归是欠了人家的,就像每一个子女亏欠他们的父母,或许,我所欠的还不止养育之恩那么一点。现在急于归还所欠也没用,好歹要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才有能力偿还他们这些年来付在我身上的花费。至于我霸占“爸爸”,抢去的那一份情……终究无力奉还。
      想来,以因果轮回的说法,若我到死都还不完这辈子欠吴家的,下辈子注定要接着弥补。但愿下辈子我能生作一个感情丰沛、勇往直前的人,或者一条忠心耿耿的犬。
      开学那天,律叔叔和忧姨一起开车送我去郊外校区。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同样是第一天前往新学校,我与妖怪坐在后座,看窗外流光倒逝。待万物清明透彻,我推开车门,抬头便见明媚阳光中,静静站在校门旁的阿烛和娃娃……
      一切终成回忆。
      今年,我身旁的座位上摆着我的行李。最后能陪我一起站在校门口的,依旧只有我的行李。15岁的人了,急切匆促的学会独立。所以我可以毫无牵挂的远离从小居住的城区,那里不再有谁能提供我需要的依靠。
      我需要的人,我可以安然依靠的家,都已先一步远远离去。

      阿烛后来被娃娃家收养。
      那天之所以会在病房里抱住玄先生,恰巧是他们一家人来医院探望我。然后,还想特意告诉我一些事,当然了,当日的情况并未允许我分心去听。
      后来,直到出了医院,又被阿烛和娃娃约出去聚了一次,才知道他们几天后就将搬去另一个城市。娃娃的爸爸已拿到那边大学的聘书,娃娃的妈妈也把生意全转移过去,娃娃不可能离开父母,而阿烛也不好拒绝这个家庭。
      很快,我将同时与两个朋友分离。仅有的朋友。
      我所能做的,就是一手搂住一个女孩,紧紧的,默默的。相交这么多年,我可以做到的最亲密的动作,便是依偎。她们是世上最了解我的女孩,当下懂了我笨拙的表达。娃娃哇的一声就哭起来,而阿烛只用眼皮压上我的肩头,长时间的,深呼吸。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送行那天,我笑着拍她们俩:“以后旅游去找你们玩。”
      对于站在车另一边的玄先生,只能等到最后说“叔叔阿姨再见,一路平安”时,送上自己唯一一次的祝福和四目相对中彼此明白的隐约告别。
      我和他之间“牧师与迷途羔羊”的游戏,就这么结束于这个炎炎夏季。一如当年游戏的开始,全无预兆的突然。
      始终,不会告诉我的朋友们那位帮助我的“玄先生”其实近在眼前,也希望她们永远不会知道。
      我跟玄先生之间的小秘密,应该和身后那一重重艳红的石榴花一起被围在深深高墙内院中。它们怒放的时刻,不见其形,只留余香。任人去想象那番美丽多姿,风景如画。
      今年的石榴,想来再也等不到谁去采摘了。

      妖怪的离开却是不告而别的。
      他在父母面前一直维持寡言内敛的形象。想来那一天他的冷嘲热讽,一如某个清晨我的失控哭闹一般,都打击到了家里的大人,令他们震惊到措手不及。仿佛一定要把美丽的面具摔个粉碎后,他们才能正视我们不再美丽的心灵。即便重新戴回面具,上面依然有黏合不了的裂痕,于是大人们对待我们的方式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们再次破碎,几近崩溃。
      客气体贴得不似一家人。
      “糟,晚上不能逃出去玩了。”有时候妖怪会躲在门后跟我抱怨。
      我能做的唯有找一本书盖住他那一脸缺心少肺的坏模样。
      忧姨每晚都要端夜宵来关心我们,或者道声“晚安”。在如此温情怀柔攻势下,妖怪再也嚣张不起来,根根爪牙乃至耳目口舌都似丢失了,在父母面前变得愈加漠然。处于尴尬地位的我,也是沉默的,做不出任何附和、评价和建议。
      结果,妖怪的夜生活演变成在我的卧室里鬼混。实在不明白,我暂时没有学业压力,无聊之余还得尽量不打扰到他准备抢大学名额的考前冲刺。为什么他这个应届高中毕业生反而有闲心来骚扰我?
      点评我墙上的恐怖片海报画面PS特效迹象做得太明显。一边挤在床上看我的动画片一边骂我幼稚骂到臭头。随手翻我藏在枕头下的□□书几眼后偷偷摆出决定对我敬而远之的姿势。
      尽管如此,他还是时常像块口香糖胶似的粘过来。
      “喂,妹妹呀,假如哥哥我失恋了,你会不会安慰我?”
      烦。
      等到7月大考过后,更加烦闷的盛夏迎面而来,我却再没有烦躁不安的感觉。
      他的信留在餐桌上,卧室早已人去楼空。
      可我知道——当发现他偷偷在打工时便隐约猜到——他辛苦存攒积蓄,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妖怪,总有许多表里不一的特质。比如倔强。比如隐忍。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是不是从走进家门的那一刻起,便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或者,从更久以前开始,他已按部就班,坚定不移的走自己的路?所以可以一毕业就彻底脱离这个家,去了离这个城市最遥远的大学就读,沉默拒绝过往的渊源再去扰乱他的生活……
      完全不似当年的我,只会口头上的愤怒埋怨,做不出实质上的改变。于是,我是这样失败的活着。
      懒懒散散的趴在凌晨时分卧室的窗口,不敢坦然下楼去与他道别,只能无声的目送——
      他把简单的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坐上车,就这样消失在巷子尽头。
      我想,他是连头也不回就干干脆脆的走了吧?
      决绝且潇洒,不需要送别。
      这个男生,仿佛是在某个夏天的梦里与我仓促重逢,又于睁眼之间悄然离去。
      无人来访,一夜好眠。
      似乎做了个很美的梦,梦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我们都还很小,经常玩办家家,我总要抢着当公主,而他就用剩下的木头玩偶扮骑士。
      “因为王子才不是那么丑的模样呢。”
      接着公主会强迫骑士带她踏上寻找王子的旅程。
      最后永远都是公主不负责任的朝天大喊着“啊!好幸福!”的惯例结局。
      那个时候我只有这么一个好朋友,他会无条件的跟在我身后开心欢笑。后来他被带去北方,我就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了。仿佛所有最纯真的记忆、心事跟感情都跟同一个人分享,挥霍耗尽,之后再也没有余力去结识新的情谊。
      “真讨厌,如果我现在去找新朋友玩了,那我以前的朋友怎么办?我们不能一起玩了吗?我会忘了她吗?她呢?会不会也把我忘记了,然后去找别人玩办家家、做迷藏?”
      小时候的我,一直以为他是女孩,因为男孩子们都以玩办家家为耻。
      而他却陪着我。
      只有他。

      整理房间,准备入校寄宿时,从床脚与墙壁的缝隙间挖出一个脏兮兮的纸团。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垃圾“投篮”,失误从废纸篓后边弹出去的漏网之鱼。
      好奇的展开一看,皱巴巴的作业纸上却是似曾相识的字句:“如果没有你,我还怎么能活着进家门?再者,你爸爸不爱你,难道会爱我老妈?”
      歪歪扭扭的笔迹很快被几滴水渍模糊……
      有人从始至终在清醒看戏,有人深陷入一个迷宫陷阱。
      过去了,都过去了。

      [爱情第三法则•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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