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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疑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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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没办法拒绝我的请求,结果呢。
还不是开开心心地把我晾在一边……
拒绝自然是不会了,根本就是对我的请求一律充耳不闻。
忿忿不平地穿过国府,对于那些因为看到我的出现而惊得忙不迭跪下来行礼的府吏们,我的表情统统是“零号极暴走,生人勿近”。
好不容易想起来想要去牢里探望一下自家的傅相大人,居然被宣布拒之门外。
理由是王不希望台辅自贬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放在神台上,供大家瞻仰的麒麟造型吗?
见我第无数次走错方向,急急跟在身后的凤鸾终于忍不住开口。
“台辅……那个方向是去皋门的。”
又错了?可恶——
蓦然收住脚步,我恨恨插腰而立:“我就是去皋门!去皋门不行吗?!”
冷汗从凤鸾额角滑落,他大概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唯女子小人难养也”。
“但、但是没有经过王的同意,台辅是不能随便离开凌云山的……”
“嘁!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都要听他的!”
“台辅……”
脸色异样的凤鸾小声提醒道:“没有必要和主上赌气吧?”
赌气?!= =++
“谁赌气了!”
我气哼哼地皱起鼻子,露出不屑的表情:“难道我会为了那种无聊的理由介意吗!”
哼,我只是讨厌被人发现自己又走错路而已……
显然对于我会走出皋门,舒篱完全没有半点思想准备。
也正因如此,当我摸遍全身上下,终于掏出一条使用次数为零,险些就被彻底遗忘掉的绶带(官吏用来证明身份的凭证)。并且当着下巴险些惊掉到地上的军士们的面前,直接把它当作是普通丝带绑成蝴蝶结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留下扬长而去的我。
蒲苏,芳国……
——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呢,但至少已经开始在复苏吧?
我承认虽然他常常会让人感觉到捉摸不定,舒篱并不是个没有用的王。
满不在意地穿过大街小巷,并没有人发现我就是他们当作神明来拜的麒麟。
是了……反正我没有漂亮的金发,也不是身材饱满的洋妞。
气呼呼地用力踩过每一块青石路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为什么而生气。只是烦躁,很烦躁!就象是从心底里涌出的一阵暗潮,不断拍打着我动荡不安的情绪。
足足三天了,连偶尔无意间碰到的时候都不会用正眼看我。
朝议上的文臣武官们个个噤若寒蝉,不仅仅是因为玉座上面那个一直冷眼横眉的男人,更是因为男人身背后火冒三丈中的宰辅大人。
所有都知道宰辅大人到了忍耐的极限,只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有传言。
——知道吗,台辅提前进入更年期了!
奇怪的是,明明心底里是在气恼着的,宁可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乱走,也不想去面对那张欠了八百吊钱的死人脸。可偏又没办法不去想起,只是单单一门心思地念着忽然间毫无理由地晴转多云、多云转阴的舒篱,我开始模糊地意识到真正让我如此烦躁的理由,或许正缘于此。
“凤鸾,你有见过前王和前台辅吗?”
“……嗯,很早以前。”
拜托!那当然是很早以前,人家升天都二十好几年了,你要是昨天还有见过那才有鬼呢!
“前王和台辅……厄,我只是随便问问哈。他们的关系好吗?”
有点心虚地解释了一下,感觉自己还是很八婆的说。
凤鸾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微微摇头。
“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下臣可以随随便便议论的。”
“诶~又不是让你站出来揭发检举,只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而已呀!”
“……如果您一定要问,应该是并不怎么融洽。”
“那是怎样?再讲详细一点嘛——拜托拜托!”
满眼兴奋的小星星,双手合什央求着拜了拜凤鸾。我知道自己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来,就很难再说服它回归平静。如果不让它心满意足地吃饱,就会一直咯吱咯吱地不断啃噬我的心,直到某人被高浓度的好奇心毒死。
无可奈何(该死的无可奈何,为什么谁看到我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地看看求知欲旺盛的我,尽管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更不会有人留意到我们的谈话。
凤鸾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感觉上,前王对前台辅一直是不怎么在意的,只是每日里忙于处理国政,很少有听说他会去仁重殿。至于前台辅……”
面上流露出几分忧郁的神色,凤鸾的声音降得更低。
“前台辅是个性情温善、婉静循礼的主上,无论是对侍从还是下臣们都是极好的。虽然居于深宫很少真正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几乎每次有人犯了错都会去央求她帮忙说项,所以内宫上下都对她很尊敬。只是有传言,前王的王后不是很喜欢台辅……前台辅。”
见一时说错嘴的凤鸾不安地看了看我,我忙摇头示意没有关系。
好不容易听到正精彩的地方,就算是他说“台辅翘辫子”啥的我也毫不在意。
“听说前王的前任也是前台辅选出的……”见我不介意,凤鸾才又继续说道:“但好像出于什么特别的原因,也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对这件事王宫里的人都讳莫如深,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前台辅为此一直郁郁寡欢,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不得前王的欢心。”
我不禁在心中默然轻叹,恐怕这也并非事实。
又不是小寡妇改嫁,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被疏远?实在是说不过去。
“后来惠、……月溪攻陷了蒲苏杀进鹰隼宫时,大家都以为叛军只是冲着前王去的。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连那么无辜的前台辅都不放过……”
一股沉重的气息,从凤鸾蓦地转为铁青的面孔上散发出来。
“狼子野心!”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眸子里泛起一层阴鸷的色彩。
微动了一下嘴唇,我本想说月溪也未必是因为被权利欲望冲昏了头脑,怎么知道义军的做法就没有他们的道理呢……毕竟是因着民怨沸腾而兴起的一场起义,虽然我也不同意用暴力的方式来颠覆政权,但谁又能说在当时情况下这么做不是最好的选择呢?
然而想到自己前任的下场,亦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哀惋。故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其实若说无辜,六十万百姓的生命又该由谁来负责?
指甲深深陷入到掌心里,我的心中又是一阵如火烧的燎急。
——不管怎样,先王的律法必须要废止!
那七百多条林林总总的死罪,就象是火红的烙铁般炙烤着我的神经,似乎只要稍一放松它便就又要拖着这个孱弱的国家、拖着那些苦难的百姓们,一步步滑向更深、更暗的渊涧之中。
偏偏舒篱早不闹脾气、晚不闹脾气,正挑在我百年难遇的想做点正经事时,开始发起莫名奇妙的冷战。郁闷地撇了撇嘴,我还是不能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么说前王和前台辅其实是相互疏远的了?”
我偏过头去想要再次确认。迟疑了一下,凤鸾默默点头。
“哦,是吗……”
索然无味地低下头,我稍稍有些失望。
说起来舒篱曾提到过,刘王和刘麒之间也总是不尴不尬的。看来这也许就是上天注定的事情,王和台辅是那种好像左手握右手的关系,彼此之间都会慢慢轻疏对方……
心情闷闷地,就象是芳地仲秋时节里常见的阴霾天气。
见我一言不发,凤鸾也迟迟没有做声。
其实他如果现在说一句“回去吧”,我也正好乐得借梯子下房。
呜呜,平常总是“错了错了”的说个没完,真需要他帮忙引路的时候,这家伙偏就像是条无声无息的小尾巴一样悄悄跟在后面。指望我无意间走回到通往皋门的大路上,天黑之前是没希望了。
至于天黑以后……
白天都会找不到路的人,能指望她在晚上RP爆发吗?
垂头丧气地一前一后走着,就在我挣扎着要不要承认自己迷路的时候。前面巷口忽然间闪过的人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他?!
那个……谁谁谁来着?
我支着下巴想了大半天,终于从混乱的记忆里拖出了这只的名字,——永霖!
号称是惠州司马的家伙怎么会跑到国都里来?如果我没有记错,舒篱近期内并没有安排州官入都,而在没有王命的情况下私自离开属地是不合规矩的!
感谢上帝,更渊至少强迫我背下了烦琐的吏治条款。
刚刚才萎靡下去的精神受到神秘事件的刺激,立刻又开始心痒痒起来。
不过……
偷眼看到凤鸾还在为前台辅的遭遇扼腕不止,我当然可以想见如果让他遇到“狼子野心”的月溪手下那些“大狼小狼”,少不了又是一场彗星撞地球的灾难!
那边更渊的问题还没想出好办法来解决,这边再出乱子我也要抓狂了。
思虑至此,我也只好强忍住好奇,在心底叫出獠戾去跟踪盯梢。
听到獠戾毫无动摇的应肯,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说起来,自己似乎是在教坏老实憨厚的獠戾诶,搞不好以后会成为金牌跟踪狂+恶质偷窥狂。--
(唉…要是可以暂时摆脱凤鸾的跟随就好了~)
(主人,要不要我打昏他?)
只要听听看语调轻快上扬的声音,就知道翘楚已经兴奋到每根神经都在发抖了。
满脸黑线地再次偷看一眼凤鸾。说实话,我也好挣扎啊~
作为一只心地善良、温柔仁慈的麒麟,我当然不会做那种随便把人家打昏掉、然后拖到路边,抢走他的钱包伪装成遭到抢劫,再让使令随手把他丢到官府里面让地方官头痛的事情……
但是,现在说“不要”已经晚了吧?
看着已然驾轻就熟地从身后一掌劈昏凤鸾、熟门熟路地找出对方的荷包顺手揣进自己怀里,并且正蹲在一旁对凤鸾的银色手环大动歪脑筋的翘楚,我深吸了一口气。
之后在心底默念:我是无辜的,思想犯罪不是犯罪!
唉——现在可以充分理解更渊当初的心情了。
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看、不听、不问……
天可怜见即使翘楚做了什么事情也绝对是和我无关的,吹着轻松的口哨游哉悠哉地转过街角。
善良如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随伺被“恶人”打劫。
我会闭上眼睛离开的,阿门!
在凤鸾被发现继而引起下面一系列问题前,必须要搞清楚永霖的来意。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迅速在獠戾的指引下跟上了对方。
奇怪地是,本该藏头露尾的永霖,此刻就象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般东晃悠来西晃悠去,直让我一阵气急。见他最终干脆晃进了一家舍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然而我走到门前时,却居然被拦了下来。
“这位小姑娘,先看看清楚这里是哪里再进来!”
一个浓妆艳抹的欧巴桑挡在我面前。
哪里?我退后两步看了看门楣上面的黑匾额,——琳汾居。没错啊,看名字也是舍馆。满头雾水地看看门两侧恶俗的绿色门柱,除了装潢比较华丽一些并不见和其他舍馆有什么不同。
嘁~难道以为我掏不起钱么?
不客气地伸手掏出刚从不情不愿的翘楚那里剥削来的碎银。
“看到没,我有钱哦。”
欧巴桑的脸黑了一下,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舍馆啊。”我错愣地呆呆答道。
挂牌营业的食堂,难道还会是私宅不成。
斜眼似笑非笑地瞟了我半晌,女人掩嘴笑起来。
“我说,你这孩子倒是有趣的紧。难道你家大人从来没有同你讲过,什么叫绿柱子吗?”
……不就是说绿色的柱子吗?
我瞥了一眼旁边扎眼的翠绿色门柱,总不会是这也有什么讲头吧?
印象之中,这边的王宫里倒是很少会把柱子漆成绿色,这一点上和原先世界里以红绿为主色调的皇家模式大不相同。心里生出这个念头,反倒觉得眼前的绿柱子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那份红墙绿柱的隐约熟悉感,勾起了我久违的思乡之情。
“呵呵呵……”
像是有人捏住她的脖子样,女人发出一阵让人跌落一地鸡皮疙瘩的怪笑。
“原来真是个雏……”
警觉地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出我是芳国的雏。但猛然间被陌生人识破身份的遭遇,还是让我心下竦然一惊,该不会是遇到了高人吧?
“小姑娘,绿柱子不是你这样的小孩能来的地方。”
似乎不忍看我尴尬,一个路过的老人停下脚步小声道:“还是早点回家吧。”
“既然开门纳客,为什么我不能来?”
强忍下内心里的惊疑不定,我还是不愿就此退缩。
见我只是态度执拗,老人叹着气摇了摇头:“唉,绿柱子就是妓院啊。”
“哈——?!”
绿柱子……是妓院?
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果然有几分鸨气的女子,我只觉得满头黑线从天而降。
天帝大人,让我膜拜一下吧,居然连这种地方也有妓院?
难怪老祖宗说食色性也,古人诚不欺余!
再看那位笑得“花枝乱颤、沉鱼落雁”的欧巴桑,我苦笑着发觉原来所谓的雏也可以这么解释。
——高,实在是高!
不过话说回来,永霖那家伙究竟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喂喂,这么想我该不会是无意间抢了人家狗仔队的饭碗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