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有座城》悠若清风

1、天空之上有座城

　　最近溪石高校贴吧掀起了一股关于“有钱是什么感觉”的讨论，并在讨论帖隔壁，对学校新一代土豪重新做了排名。
　　要上这种排行榜并不容易，不仅要有钱，还要有颜。比如高中部的殷雨航，就凭借一张超级明星脸赫然跳进前十。跟帖人士一致表示——脸也是资产的一种，校草航微微一笑可倾城。
　　但校草“微微一笑可倾城”的论调，在7号书店被狠狠地证明了荒谬性。
　　像张小觉这种不拜金不看脸不追星，刻苦努力天天向上又热爱劳动的五好青年，实在是不多见了。这样一位五好青年翘着美腿孤芳自赏，看见被粉丝簇拥着走进来的殷雨航时也只是挑了挑眉毛，暗自盘算了下能多卖几杯饮品而已。
　　高洋系着围裙在柜台后往咖啡机里倒可可豆，扭头看了眼张小觉手里的平板问：“殷雨航是哪个？啧，什么鬼！微微一笑，那是人妖吧！”
　　张小觉扫了眼刚走过去的人，在心底为高洋默哀。果然，有女生奔了过来指着高洋娇声道：“不允许你侮辱我们航航！”
　　高洋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纳罕地问张小觉：“真是个人妖？”
　　女生像是被点了焾子的爆竹，瞬间就爆了。
　　“你知道有钱是什么感觉吗？知道长得帅有多苦恼吗？你根本就不会明白。就因为有你这种人，才让航航觉得不快乐。”
　　高洋忽然觉得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实在可怕，对方明明说的都是汉字，可连在一起他愣是一句没听懂。
　　也许是高洋的无动于衷激怒了对方，也许是男神的地位被质疑使她万分委屈，女生撑着柜台狠狠道：“你！没教养的家伙！向航航道歉！”
　　高洋的脸彻底黑下来，张小觉在他爆发前开口，“这位姑娘，你看到我们店门口的招牌了吗？上面写着不欢迎你呢。”
　　女生涨红了脸，“你没听到他在侮辱航航吗？”
　　“唔，风大没听清。”张小觉摇了摇手上的咖啡继续说，“请向我的员工道歉。顺便问一句，姐姐你快要毕业了吧？”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见对方不解，张小觉好心地解释，“脑残果然不分年龄。姐姐，你家男神靠脸挤进校园富豪榜根本就没什么了不起，更何况还是个啃老的寄生虫。你知道溪石高校为什么那么多魅力多年不减的前辈吗？因为对他们而言，钱和脸再出众，都无法掩盖自身的人格魅力。”
　　殷雨航进书店时不好看的脸，如今更黑了。他冷冷扫了一圈身后跟着的女生，抬脚走到柜台前。
　　“帅哥来杯咖啡吗？刚买的铁毕卡，正缺第一位消费者。”张小觉本着有钱不赚是傻子的原则，非常敬业地做了询问。
　　哪想男生一点也不买账，冷冷问：“你觉得教养是什么？”
　　“啊？”
　　“因为别人和你的观点不同，就说对方是脑残。在不了解另一个人的情况下随意诋毁，这就是你所谓的教养？”
　　方才窘迫不堪的女生一脸痴迷，不料男生一转脸就开训，“随随便便指责别人没教养，毕业不好好找工作天天幻想自己是个公主，你确实离脑残不远了。”
　　殷雨航脸涨的通红，漂亮的凤目似乎随时能喷出火来。张小觉深吸口气做好了对战的准备，对方却一个转身，走掉了！
　　“什么情况？”半天后张小觉看看重又安静下来的书店问。
　　“你被国民帅哥痛骂啦。”高洋脸色悲痛，语气飞扬。
　　重点是，她第一杯高价咖啡竟然没卖出去！开业第一单生意就不顺，这饮品买卖估计要砸。张小觉忽然觉出淡淡的忧伤。

　　2.
　　殷雨航是从梦中惊醒的。
　　他靠在床头，目光还有些迷惑。
　　“尼莫，倒杯水。”
　　殷雨航眯着眼睛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水。抬头环视四周，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床头的矿泉水灌了几口，继续垂着眼帘发呆。
　　这里不是他原来的世界，智能小管家尼莫早就不在了。
　　他的城市存在在几千年后，或者只是和这个世界同一时间的平行空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虽然已经来到这里有一年多的时间，却仍旧对发生的事懵懵懂懂。他原本的城市要比这里智能的多，城市的运转全靠人工智能。身为科学家的父亲总能第一时间满足他各种要求，而母亲集合了所有他对母亲这个词的理解，她温柔、漂亮而又知识渊博，还会多种乐器。虽然智能管家能做出各种食物，但她从不放弃亲手给他做餐点的机会。那是他吃过最美味又养眼的食物。
　　如果不是突然爆发的战争，殷雨航肯定会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是天堂。
　　那天他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吃冰激凌，天空蓝得那么透明，身边还有个时刻想从他手上抢走食物的小松鼠。只是转眼间，小松鼠发出一声怪叫逃进灌木丛，紧接着一声巨响，殷雨航在持续的耳鸣中被铺面而来的气流冲击得仰面翻倒在地上。
　　他足足有几分钟没能听到任何声音，只看见父亲冲他剧烈地挥动着手臂，拎着包匆匆出了门。母亲抱着他大声说着什么，还算镇定地把他抱进房间。很多天后他才知道，战争爆发了。而另一方的队伍，充斥着往日用于生活的人工智能。他们被统一叫做机械人。
　　战争持续了很久。人类的武器越来越先进，带来的后果也越来越严重。可以瞬间把机械人变成铁水的能量光束，让空气里充满了有毒尘粒。核弹和能量武器产生的后果一直在延续，住处空气已经不适合居住时，他搬到了有军队护卫的小镇。
　　那时他最大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战士，保护永远都那么优雅温柔的母亲不受伤害。他和小伙伴们讨论过战争何时才能结束，队伍中的小胖子机智地说：“等一方战败的时候。”
　　“那肯定不是我们这方。”小殷雨航自信满满，“我爸爸是最厉害的科学家，他能研究出抵抗机械人的东西。”
　　“可他们说，那些机械人就是科学家研究出来的。他们自己也没办法。”
　　小殷雨航拿起玩具枪，冲着不远处的一个果核瞄准扳动扳机。玩具枪发出的气流和地面相遇时改变了方向且被放大了数倍，竟然将果核抛到了空中。
　　“反正，就算我爸爸研究不出灭掉机械人的方法，我也会亲手灭了它们。”
　　他没等到亲手灭掉机械人的一天，就要再次搬到新城去。新城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艘庞大的飞船。
　　战火烧到小镇的时候，殷雨航亲眼目睹了机械人的凶狠残酷。他们没有人性可言，只是一具具杀人机器。小镇的军人根本无法与之抵抗，他们有长得像猎鹰的巡逻机，有凶猛的钢铁猎狗，还有数不尽冰冷的机械人，甚至有蟑螂大小无孔不入的钢铁虫。他们随便动动尖利的爪子，就可以抓破人类脆弱的血管。那一刻，殷雨航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人间地狱。
　　那天太混乱了，他还在睡梦中就被父亲摇醒，母亲不知去向。他要去找，被父亲扛上了肩膀转身就走。耳边充斥着呐喊和痛哭声，他俯在父亲肩上拳打脚踢，大声喊着妈妈。直升机缓缓升空，他隔着小小的窗，映着巨大的街灯看到了院子里抱着枪支的母亲。她扭头看着直升机，应该是微笑的吧，他记得她冲自己挥手。
　　那之后，他就没有了家。
　　殷雨航拉高薄被遮住湿润的眼睛。他无时不刻不在恨，父亲为什么不把母亲带走？她明明就在院子里。他无时不刻不在后悔，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他应该在直升机还没起飞的瞬间跳下去的，找到母亲，然后保护她。心底有个微小的声音说，承认吧，你怯懦了。
　　殷雨航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金属球，那是枚时光转换器。自从他搬到新城就开始为自己当时的怯懦后悔自责，怨气转变成恨倾泻在父亲身上，他们逐渐形同陌路。他无数次混入飞船主舱，试图改变航道回到小镇。又一次被抓到扭送回去后，父亲终于松口。然后，他得到了时光转换器，却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世界。
　　那个满口谎言的老骗子！和7号书店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一样可恨！可最可恨的是，这么长时间里他竟然没能鼓足勇气回到小镇去。
　　“更何况还是个啃老的寄生虫！”
　　女生的讥笑再次刺入耳膜，殷雨航忽然想回去小镇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