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影start

15、十五、烟

　　转机的消息是麻理带来的。那个神秘女人寄往杂志社的信的邮戳，透露了一丝线索，她住在横滨某区，樱木对那一带很熟悉，一条街区都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子女多就读于附近的公立高中——湘北，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湘北毕业的，所以认识流川，并且无意中发现了流川和仙道的关系。我几乎联系了所有我所认识的与湘北有关的人，最后，是麻理发现了她——那个比流川年长一岁，与麻理同班的女孩子曾是流川的追捧者，近乎疯狂，甚至跟踪偷拍他的一举一动。就是她告诉了麻理，她发现了高二时的流川和陵南的仙道在交往。

　　三井和明日香很快就对下面的事情做了处理，不用我回日本，钱能搞定一切。
　　看着日本新闻发布会上，那个年轻也不失美貌的女子痛哭流涕，哭诉着自己对流川偏执的痴迷，她不过是想借一些错位，一些他们输给阿牧和藤真的赌注，来毁掉在日本职业篮球界如日中天的仙道，发布会上，她说，她不要再看到奋发的仙道重登巅峰，再去超越流川。其实，她不过是要毁掉那个曾经夺走自己心目中崇高神圣的恶心男人。
　　演技太好了，我已分不清她是真的良心发现，还是为了那10万美金的悲情表演。可惜日本的新闻发布会对美国的影响甚微，那个女子要毁掉仙道彰，她知不知道这样会同样毁掉流川枫，而我，又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仙道的绯闻并未被吵开，就算吵开了，日本的远水也解不了美国的火燎事态。Joanne整理出了很多流川的工作照、生活照，我精心挑选了几张暧昧朦胧的，派她匿名寄往了杂志社和电视台，很快，流川的另一段绯闻甚嚣尘上，女主角是我。
　　相处的几年来，没有一个女人比我在流川的面前出现的次数多，也没有一个女人比我有更多的时间和流川在一起，更没有一个女人比我了解流川。

　　自上次董事会警告半个月的时间，我已经渐渐将媒体的注意力集中到我和流川的关系上。
　　董事会再次召我开会面谈。对此消息，他们表示满意，这是最安分守己的爱情，我微笑点头接受着赞扬。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如是说。
　　从办公楼出来，日已西沉，我坐上流川的车，他说去吃中国菜，好不好，我沉默不语，真是反常的气氛。他开车去了“上海人家”，作为我和他绯闻的“事发现场”，这里的生意莫名地红火了起来。老板像从前一样和我招呼，一样亲自来上菜，可我们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的热情。NBA的新闻是美国每户人家关注的焦点，不是美国人也不例外。“前段时间的新闻啊，我一看就是胡说八道，那些美国佬就是看不惯我们亚洲人长得清秀。”中国老板似乎是想不单讲给我听，他用了英语，乐呵呵地继续说道，“我看这几天的新闻才靠谱，你们真的是挺般配啊……”我抬头瞟了他一眼，他似乎看出其中的不满，闭上了嘴。他瑟瑟地看向流川，流川没有抬头，只是抬手夹了一块古老肉，吃一口，说道，“今天这个很好吃。”小老板马上紧跟着陪笑。这顿饭就像往常一样结束了。
　　流川开车送我到公寓，没有回去的意思，跟着我上了楼。开了门，他径直走向我的房间，打开床头灯，再走到窗边，望了望窗外，然后拉上窗帘。
　　“你这么做可以让报纸炒上半把月。”我指指楼下，那些阴暗角落里，尤其是对着我卧室的地方，早就埋伏着狗仔队。
　　流川并没有听我的，走去了厨房。
　　我感到精疲力竭，一头栽倒到床上，流川从厨房拿出几罐啤酒，扔给我一罐后，在我身边躺下。看来，他就是打算把我和他的绯闻炒大。我很乐意的配合他，开了啤酒，cheers。不用多说什么，我们默默地喝酒，等着明天娱乐新闻大肆宣扬，NBA明星流川枫在女经纪人家中过夜之类的种种。如果这能平息他的同性恋丑闻，能阻止那些无聊的人不停地去挖掘流川和仙道的过去，做这些这算得了什么。

　　“仙道向我提出分手的时候，对我说，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他平躺望着天花板的吸顶灯，突然开口说道，“他很早就知道，在一起的时间越久，现在就越发不可收拾。”
　　我坐着大口地喝酒，听难得多话的流川讲着。
　　“哼，那白痴叫我找一个合适的女人，什么对的错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直到他和你在一起了。我想，我似乎明白了一点。”我下意识地在床头摸索着我的烟，心里一阵酸涩，难以抑制地堵在胸口，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可是，你们还是分开了。”对，分开了，那口灼气在喉咙口断断续续地拼凑成一句，因为他，因为仙道彰一直，“你也不是适合他的女人。”仙道彰一直没有忘记流川枫……
　　“就像他和我分手时说的，有爱根本不够，就算他想跟你在一起。”听着流川说出这句话，内心堆砌许久的坚强瞬间坍塌，如果我可以放弃执着，如果我一直装下去，彻底忘记我在微醺夜幕下看到的那个炙热的吻，我想我可以自私地和仙道彰在一起，一辈子。但最终，还是那个仙道彰竟然如此温柔地驱逐我，就像当年驱逐流川一样，因为我和流川都有梦想，他为我们设想了我们都不曾考虑的未来。
　　流川沉默的间隙，我熟练地点起一支烟，头侧向另一边吞吐着情绪。流川伸手来拿我的烟盒，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出其中一根，衔在口中，点燃，然后轻吐出一口微热。他把我的烟抽得很好看，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但却抽得好看。就像我一样，是那一刻身上的悲哀色彩，衬得那烟被抽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那白痴一直以为他想得很周到，想得很好。”他开口继续道，夹杂着那些烟雾妖娆，坐起身，“喂，也别假装什么绯闻了，我们结婚算了。”他正视着我，面无表情地说着。
　　我先一惊，随即苦笑一声，“你说什么疯话？”
　　“我比不上仙道吗？”他轻弹烟灰，然后仍直视着我，死死的，他纯黑的双眸几乎要把我吸入无底的深海里。
　　我深吸一口烟，那股暖毒在心里翻江倒海，“你算是报复他吗？”
　　流川掐掉了烟，“不是，我是明白了他说得对。”
　　我看着他，看着他凑近俯身靠在我的肩头，看着他的背，慢慢模糊起来。那一刻，如果不抑制，那喷涌的感触一定会决堤而出。我从来不哭的，流川知道，所以他用他的肩承起我眼泪的重量。
　　只有做了决定，人才会变得坚强，如果决定要放弃，那么就应该彻底。于我于流川，都是这个处境。
　　那一夜，我数次离别都未曾掉下的泪水顺着冰冷的脸，滴在流川洁白的衬衫上，我颤抖着和他那样靠在一起。我想他和我一样，我们一起怀念着仙道彰，怀念着仙道彰没有理由的笑容，然后告别仙道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