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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广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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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大学后的第一个暑假,我第二次去日本,一个人。
出于什么心情?忘记了。反正我提着行李,看了看护照,因为只办了日本的签证,于是就这么去了。第一次去的时候,是跟旅游团去了东京银座逛街,登了东京塔、千叶的迪斯尼、富士山看风景——行程很赶。
那天晚上,我随便搭了一班飞机,是去广岛的。下了飞机,我不知道去哪里,由于没带什么钱,我找了一间小旅店。不敢出去乱晃,之后一天,就一直窝在房间里,晚上无所事事地看电视,电视剧里有我喜欢的男明星,但想到一周后肯定不在这里了,看不到下集,所以没有看;还不到周末,娱乐台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体育台一直在说什么全国高中联赛;午夜有收费台在放情色电影,节奏慢得好似内涵的文艺片,连□□都让人昏昏欲睡,和着女主在床上楚楚可怜地述说着陈词滥调,我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我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路过了市中心的体育馆。那里被装得好似过节,横幅鲜花,人头攒动,比起树荫遮避的冷清街道或太阳灼烧的忙碌大马路,我仿佛倾向于去挤满人的室内,在那里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和我的落寞。走近售票处,发现篮球比赛的票价很便宜,于是买了一个最前排的座位。
我并没有留着那张票根,检票后就随手扔进了垃圾箱,那并不是什么旅游纪念品。其实人生有很多可以被认为改变所有轨迹的东西,纵然如此,可留着一张发黄发霉的凭证又能感慨出什么来改变呢?
走近场馆,那是一场来自神奈川县的陵南高中对抗来自静冈县的常诚高中的一场比赛,谁胜利了就能进入4强。赛场的入口处,有人在送整本书都在介绍此次高中联赛的篮球周刊。篮球在日本并不是什么主流的运动,除非是特别爱好的人,不然没有人会去关心高中生的篮球赛,估计有一些票是团体购买的,怕那些来观看的人根本不了解篮球,所以主办方还很周到地做着宣传。
我坐到座位上,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实在闲来无事,就翻阅起那本杂志来。特别留意了这场比赛的两支球队。常诚是8强常客,去年在第二场比赛中输给了冠军名朋工业,这次算是要一雪前耻。而陵南却是一支新鲜的球队,虽然在神奈川一直是4强之一,去年本来很被看好,却输给了最后打败了卫冕冠军山王工业的湘北高中,而区区县第三,无缘全国比赛,而今年,陵南和湘北却淘汰了去年的亚军海南大附中,联手进军全国,此次虽是陵南第一次登上全国舞台,能否像去年的湘北一样一鸣惊人呢?
我读完关于陵南的介绍,记住了陵南和湘北两个名字。陵南已经一路过关斩将直逼4强,看来已经一鸣惊人了。我又看了看那份赛事安排表,湘北也在同一赛区,我实在是很想知道,去年的黑马,今年怎么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高1米70左右的瘦小少年拿着一打纸从观众席的一侧开始分发。当他把一摞纸塞到我手上时,还非常有礼貌地用含有些地方口音的日语跟我说:“请支持神奈川,支持陵南队,支持仙道,谢谢。”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向他微笑,他有些腼腆地挠挠了头,然后转而继续向我身边的人发纸。
第一页印着一个面目清爽的男孩子高高跃起灌篮的照片,黑白的却很立体,他顶着朝天发,有些奇怪,穿着4号的队服,4的旁边写着陵南。第二页和第三页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我便先略过,第四页则是一张“合家照”,刚刚在那本篮球周刊上看到过,是去年湘北打败山王后拍的,最后一页又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于是我翻回至第一页,看到页脚处的署名:“By相田彦一”。我转头叫了一声:“彦一君。”那个不停“蛊惑”别人支持陵南队的男孩子果然就是相田彦一,他回过头,看到我在向他招手,于是又跑回到我的座位边。
我笑着问他,是不是陵南高中的学生,他有点疑惑地看着我,可能是我的日语说不清楚,于是我指指第一页上的男孩子衣服上的汉字,再指指他。他笑起来,边挠着后脑勺边点头。“这是你们的队长吗?”我指着纸上那个尖头发的男孩子,他继续点头,脸上浮上一种期待和无比坚定的表情。“请,请支持他!他叫仙道彰!”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向他微笑,他有些腼腆地挠挠了头,然后转而继续向我身边的人发纸。
第一页印着一个面目清爽的男孩子高高跃起灌篮的照片,黑白的却很立体,他顶着朝天发,有些奇怪,穿着4号的队服,4的旁边写着陵南。第二页和第三页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我便先略过,第四页则是一张“合家照”,刚刚在那本篮球周刊上看到过,是去年湘北打败山王后拍的,最后一页又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于是我翻回至第一页,看到页脚处的署名:“By相田彦一”。我转头叫了一声:“彦一君。”那个不停“蛊惑”别人支持陵南队的男孩子果然就是相田彦一,他回过头,看到我在向他招手,于是又跑回到我的座位边。
我笑着问他,是不是陵南高中的学生,他有点疑惑地看着我,可能是我的日语说不清楚,于是我指指第一页上的男孩子衣服上的汉字,再指指他。他笑起来,边挠着后脑勺边点头。“这是你们的队长吗?”我指着纸上那个尖头发的男孩子,他继续点头,脸上浮上一种期待和无比坚定的表情。“请,请支持他!他叫仙道彰!”
我低头看向那张黑白的纸,仙道彰,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相田彦一看我没有回话,似乎准备离开,继续宣传他的队伍和他的队长。
我看他有转身的意思,突然想起什么,“彦一君,这个是同样来自神奈川的湘北队吧?”
他点头道,“他们已经进入四强了,是非常厉害的队伍。”
我笑道,“看来你们两所学校的关系很不错呢,你们厉害还是湘北厉害?”
他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可能是不想承认湘北比自己的队伍强那么一点点吧,也或者两支队伍实在是势均力敌。“如果我们今天打败了常诚,就会和湘北在半决赛上对决,你明天也来看比赛吧。”他倒回答地十分讨巧,我便一口答应下来。
临近比赛,常诚队的队员们入场热身。体育馆虽无虚座,但除了两队的拉拉队,其他观众并没有多大的喝彩,我左边的一片看台是团体购票,来看比赛的多是打发时间。而我坐的这片看台应该是一些篮球爱好者,他们三三两两讨论着或是篮球的技术或是对于比赛结果的预测又或是对于队员的客观评价,谈不上是哪个队的球迷。倒是有几个女生似乎十分期待的样子,自个谈论自己的偶像。
突然,身后的若干女生炸开了锅,“哇,湘北果然来看这场比赛了。”“今天一定能看到他,我好期待啊。”我的眼睛顺着她们的尖叫声望去,一群身着红黑运动服的男孩子在场边席地而坐,那个红脑壳真是显眼,和去年的照片上一样。“啊,是仙道,他出来了!”又是一阵骚动,“啊!!流川也出来了!!”此刻,那些女孩子此起彼伏,欢呼雀跃着。我看到,那些陵南队的队员们,也纷纷入场,走在最后的正是那个叫仙道的4号,他身旁站着一个和他差不错高,却身穿湘北队制服的清秀男生。仙道笑容可掬地拍打了一下那男生的头,然后径直走去场地中央,和队员们一起热身。
比赛并不是什么高潮迭起,一直是陵南领先,虽然比分始终没有被拉开,但似乎只能说明常诚也是一支精神和技术都不错的强队,但陵南更厉害。相田彦一崇拜的队长仙道彰果然是全场最活跃的人,作为控球后卫的他,不但组织整支球队,还能自己得分,并且内外兼修,球风华丽。
场边的湘北队自然在给同是神奈川代表的陵南加油,最活跃的是那个红脑壳,好像是叫樱木吧,他的嗓门很大,一直叫嚣着“刺猬头,快点啊,快点啊!”“笨蛋,阿福,你的防守怎么还那么差!!”……当所有人至少会为某一个球有点惊叹或惋惜或雀跃的时候,唯有那个清秀男生面无表情地站在湘北队的最后。他就是那些女生尖叫的目标——流川枫,在去年的那张照片上,他也是一群人中唯一不笑的。
比赛结束,陵南获胜,在两队队员相互道谢之后,陵南队和湘北队从同一个出口退场。樱木走在中间,大笑着,“今天打得不错,不过你们明天就觉悟吧,哈哈哈……”他的笑声在我视觉局限的范围外越来越模糊,剩下仙道彰勾着流川枫的肩走在最后,那些背影陆陆续续隐没在安全门的另一端。
离开体育馆前,我预购了一张半决赛的前排票。然后,盘算着明天的安排,有些压抑被不自觉地掩埋了起来。
晚上,在旅馆兴致勃勃地看体育新闻时,一通越洋电话把我拉回了现实。电话那头,那个和我最亲的女人,哭丧着叫着嚷着要我回家,先是命令,又转而变为哀求,随后夹杂着威胁和逼迫。说来说去,无非那几句,悲情道“叔叔也是为了你好。”“他怎么样也是你爸爸。”“这都要怪我。”或威胁道“你现在花的钱都是谁的,你再不回来就把你的帐户都停了!!”……
她是我母亲,她口中的叔叔是我的继父——一个有钱的男人,在我父母分手后,无依无靠的母亲投靠了他,他供我读书,让我母亲养尊处优。每次到最后母亲总是拿那口“赏饭学”来压制我。我身上穿的是他的钱,吃的是他的钱,来广岛的机票是他的钱,明天半决赛的前排票也是他的钱。
继父其实是个好人,好到让我都觉得虚伪。没事就是好事了,他偏偏要替我那个弟弟操办10岁生日会。这个弟弟不是他和我母亲的儿子,而是我父亲和现任老婆的小孩。继父口口声声说其实是想要改善我和父亲还有继母的关系,所以在一家高档酒店办生日会。恐怕当我把一杯满满的红酒当着众亲朋好友的面泼到那个贱女人的脸上时,继父都没有意识到他好心却做了坏事。随后,我父亲一掌重重地劈在我脸上,我仍旧大言不惭地冷冷对他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早就不跟你姓了!继父这个时候却还要冲出来,算是维护他那个了所谓老友的感情吗?
“你怎么这样和你爸爸说话,快点道歉!”
“你也别以为我现在跟你姓,就得什么都听你的。”
我甩下一句和一个烂摊子,顶着脸上火辣的掌印,回家随便挑了几件衣服,便打车去了机场。
真是烂俗,她总是非要提醒我想忘记的事情,我会那么恨那个贱丨人,还不是母亲从小到大的洗脑,她让我跟着继父姓,不过是为了报复父亲背叛我们和外面的女人有了孩子。父亲总不回家,母亲老是谩骂,父母永远争吵的小时候不断翻涌上来,令人作呕。
手机上传来第二天“广岛-上海”的电子机票,烟已经在我手边断断续续燃了很久,在旅馆房间里,电视机嘶哑着,床上和地上摊着我的衣服,刚才故意翻出扔一地的,不愿理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买的,留在广岛做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