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能停留瞬间（连雀X斑玖）》银**若

3、chapter2. 我的身影无法进入你的眼眸

　　风和日丽的下午，阳光透过窗玻璃暖暖地照进屋内，细小的浮尘顽皮地上下飘舞。对坐于桌边的少年与少女，手捧茶杯静静地品茶，就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变得宁静而惬意。
　　“唔嗯……像这样悠闲度日的感觉还真不赖，也幸好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下午都不上课。”汐音的身体懒懒地靠在椅背后面，眯起的眼睛如同睡眼惺忪的猫儿。
　　“……是啊。”连雀不置可否，他从来未曾想过可以和回收对象的人类如这般相处，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不过，这样的感觉，他并不讨厌。
　　“那么……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回来了吧。”汐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端正了坐姿。
　　没过一会，从玄关处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元气十足的话语钻入耳际。“我回来了！”
　　“啊，欢迎回来，斑玖。”
　　“……！！”在汐音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连雀屏住了呼吸。少年的身影逐渐显现，红色的发，红色的眸，纯真而孩子气的脸……一切的一切，长相也好，声音也罢，竟与前世的他别无二致。
　　“汐音……我说你啊，为什么总是不肯好好地叫我哥哥！有哪个妹妹是对自己的哥哥直呼其名的！”
　　“有什么关系，我觉得‘斑玖’这个名字很好听啊。而且，你难道不知道其实双胞胎之中是后出生的那个比较大吗？所以我可是你的姐姐哦。”
　　“切，那种名字到底哪里好听了。真不知道爸爸和妈妈是怎么想的，给我取这么古怪的一个名字。”少年——神城斑玖颇为不满地鼓起了脸颊，似乎是真的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不能这样说哦，斑玖，名字这种东西可是有特殊含义的。不仅包含了父母对孩子的爱和期望，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你灵魂的形态。”汐音伸出食指摇了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是吗？不就单纯只是个名字而已嘛，哪有那么复杂。”斑玖的目光，落在了放于茶几的两杯茶上，然后再顺着茶杯看向前方，露出疑惑的表情。
　　“咦？汐音，有客人来过吗？”
　　时间，似乎于一刹那停止了流动，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一室静默。
　　连雀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些许紧张期待，变为了意料之中的了然与苦涩。
　　若不是死期将至的人类，是无法看到『神无之鸟』的。并没听说过有预定要回收斑玖的魂，就算有，也一定是由他来执行。所以，至少眼前的这个斑玖，还可以活很长一段时间，是无法……看到他的。这便是人类与『神无之鸟』之间，永远也无法填补的距离。只要斑玖还未到死期，只要自己还是『神无之鸟』，那么自己的身影，便永远也无法进入他的眼眸。
　　“啊呀……爱的力量没能创造奇迹吗。”汐音一副惋惜的样子将手搭在自己的脑门上。
　　“哈？你在说些什么？”
　　“不不，我只是在说客‘人’什么的没有，死神倒是有一只。”
　　“……汐音，你又在捉弄我吧？”斑玖拿起汐音对面的茶杯，一口气灌了下去。“呼……别的不说，你泡的茶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喝呢。”
　　汐音似是没想到斑玖会采取这种行动，一瞬间呆住了。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连雀那微有些尴尬的表情时，忽而露出一抹奸诈的笑。
　　“间接接吻呢，连雀君。”
　　“嗯？你有说什么吗，汐音？”
　　“没什么，你能喜欢我泡的茶，我很高兴。”看着连雀因她的话语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汐音更是笑得眉眼弯弯。事情，似乎比她预想中来得有趣啊，呵呵……
　　……………………
　　回到『神无山』的连雀，并没有立刻去『常暗间』汇报任务的失败，而是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而且……心，正因为见到了斑玖而强烈地动摇。
　　明明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已经是人类的斑玖不可能看得到他，然而为什么……心口那隐隐泛上的疼痛，却几欲令他窒息？斑玖依然是斑玖，却又不是他。与前世一般无二的容颜，与前世迥然相异的身体；与前世一模一样的灵魂，与前世完全不同的记忆。连雀将自己的右手紧握成拳，掌心中依然留有斑玖的灵魂停留时那微温的触感……
　　“连雀，你在吗？”伴着敲门声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连雀用言灵打开了房门，看见白鹇依旧一副闲散轻浮的样子将身体斜斜倚靠在门边。
　　“白鹇，有什么事吗？”
　　“咦？你的脸色有点不对啊，发生什么了吗？”白鹇有些诧异地盯着连雀的脸，站直了身体。
　　“……任务失败了。”
　　“哈啊？！”白鹇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滚圆，之后皱起了眉头。“啧，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任务归来的你没有立刻去见‘那家伙’，原来是这样吗。”
　　“是『那位大人』叫我过去吗？”
　　“嗯是啊，不过连雀，你会无法完成任务还真少见啊，那家伙到底给了你怎样的任务？”
　　“没什么，只是偶尔失手罢了。”
　　“失手？别说这种一眼能看穿的谎言了，一定是那家伙让你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对不对？”白鹇抓住了连雀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神无比热切与真挚。
　　“……即使是我，也会有失误的时候，白鹇，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话说这么说没错，可……”
　　“……抱歉，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不过我真的没事。『那位大人』还在等着我，那么话就先到此为止，再见。”连雀拂开白鹇的手，径直走过他身边，向着『常暗间』的方向行去。他不可以回头，不可以去依靠任何人，从头至尾，他和斑玖的事情，就只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而已。
　　“喂，等……！”白鹇欲叫住离开的连雀，却在中途放弃，无奈地叹息一声。“真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担心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坦率一点……算了，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他。”
　　……………………
　　“……我是连雀，我进来了……”随着话音的落下，『常暗间』的门发出沉重喑哑的声响打开。连雀举步进入其中，黑色的瘴气立刻缠上了他的身体，却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停住，仿佛温柔地触拥着他一般。
　　“……连雀，任务……失败了吗？”
　　“是的，万分抱歉……我非但未能回收神城汐音的魂，反而中了她设下的圈套，让她知晓了我的存在。”回想起将汐音送回家时，她所露出的奸计得逞的笑容，然后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哪里像是个脚扭伤无法动弹的人？连雀心中泛起一股似有不甘，却又觉得这样也好的奇妙心情。
　　“是吗……意料之中的结果啊……”
　　“……大人，您是不是早已知道神城汐音的真正身份？所以才让我……”
　　“嗯，正是如此。说起来，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有我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连雀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放弃了，转而询问起今后的情况。“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是啊……暂时……就先监视着她吧，在还没有找到能破除『无效』的方法之前……”
　　“这样便可以了吗，我明白了。”
　　“……连雀，你……见到斑玖了吧……”
　　“……！！………………是的。”突如其来的话语，令连雀的心猛地揪紧，然而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淡淡地吐出肯定的话语。
　　“果然……呢……今天你从刚进来起，我就感觉到你的气息不如以往那般沉稳……心中充满了迷惑……连雀，斑玖现在已是人类，希望……你能好好记住这一点……”
　　“…………是，这种事情，我很清楚。”太过清楚，以至于无视了自己心中的悲鸣，只将精神集中在应该完成的任务上，只要……他还是『神无之鸟』。
　　“……很好，监视神城汐音的任务从明天开始……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那么我就此告退了。”
　　走出『常暗间』，连雀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静静伫立了良久，然后，掉转脚步，向着……『神无山』的出口，通往人间的道路走去。
　　……………………
　　舒服地洗过热水澡，换上睡衣正准备睡下的汐音，看到窗边透出的人影后，了然一笑，拉开了窗户。
　　“嗨，连雀君，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来来，不要这样站在女孩子的窗口，快点进来吧，不然可是会被人误会的。”
　　“呵……这么说的话你不是更奇怪，竟然毫无警戒地就让男人进自己的房间。”连雀自然地放松了表情，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和汐音在一起，总是会有种奇妙的轻松感。
　　“哦呀，抛开死神的身份不谈，连雀君也不是‘男人’而是‘男孩子’吧。而且，你真正想袭击的对象正安稳无防备地睡在我隔壁房间，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
　　“好了，不开玩笑，这么快又回来，果然是收到监视我的命令了吗？”汐音敛去了笑容，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嗯。我想，至少要查出你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你并非生来就是如此吧？”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早就该在两年前病死的，可是却在连续一个月的高烧后活了下来。而且也正是从那天起，我渐渐恢复了自己前世的记忆，同时遇到各种意外事故的概率变得惊人的高，却每次都能提前有所察觉。我也亲眼看见过想要直接将我的魂取出的『神无之鸟』的右手，在碰到我身体的那一瞬带着淋漓的鲜血迸裂开来……”汐音只是静静地陈述事实，并未带上丝毫感情，可是敛下的眉眼却被淡淡的忧伤与无奈浸染。
　　“那么，果然一切都开始于两年前吗……安心吧，我一定会查出事情的真相，然后将你的魂带去彼岸，因为这是我的任务。”连雀不知该如何安慰这样的汐音，只能将他以后会尽一切努力完成的事情悉数告知，尽管那对于有着求生本能的人类来说，完全不是安慰的话语。
　　“谢谢你，连雀君。”汐音那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有喜怒，没有伤悲，只是一片虚无。不知过了多久，她笑了起来，表情恢复了明朗。“说起来，虽说要全天候监视我，但是你睡在我房间到底还是不太合适。这样吧，反正斑玖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赶到，你还是去他那里吧。”
　　“不，也不是说要严密监视到这种地步……”
　　“好了好了，你不用担心会吵醒他，他只要睡着了可是连打雷都没用呢！来，我带你过去吧。”根本来不及拒绝，连雀便被汐音硬是拉着带到了隔壁的房间。将他整个人推了进去后，汐音轻轻关上了门，临走之前向着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到底在想什么，现在明明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虽然说着这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安睡在床上的人吸引。黑暗的屋内，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所有的一切都带着一层虚幻的色彩。睡梦中的斑玖表情恬静而纯真，嘴角微微勾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似是正做着什么美梦。以前在『神无山』，房间的门只有自己的言灵才可以打开，因此连雀从未见过斑玖的睡颜。曾经的斑玖，是否有过这般幸福而安稳的表情呢？即便转世也不曾改变的名字和容颜，是命运的恶作剧吗？无论如何，果然，对于斑玖来说，能够成为人类，过着普通平凡但却幸福充实的每一天，才是最好的吧。就算，他已经将在『神无山』的种种，与自己之间的所有回忆，全都忘得干干净净；就算，自己的身影甚至都无法在他的眼眸里有着瞬间的停留……
　　连雀静静地走到沉睡中的斑玖身前，久久地注视着他的脸。然后，似是被这太过温柔的月光所蛊惑一般，轻轻弯下身，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如此轻柔，如此甜蜜，却又……如此苦涩……
　　“斑玖，好好地作为人类而活吧，然后，到你寿终正寝时，我会亲手将你的魂取出。只要有这短短的一瞬间，便足够了……”睡梦中的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然而连雀没有看到。他打开窗户，扇动翅膀飞向高空，向着那个他所应在的『神无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