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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十六、良辰美景奈何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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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六点半。
祁昀煮好了方便面。隐约听见苏瑾手机上的闹钟响了两遍,他又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她下楼。这个懒丫头,才两天就松懈,看来对她进行军事化的管理是迫在眉睫了。
祁昀正准备上楼去叫她,这时突然响起咣咣的砸门声。
“祁祁,快开门,我快端不住了!”
刚打开门,她就一个箭步冲进来,把一大包吃的摆在了桌上。
“真烫,手都起泡了。来,咱们开饭吧!”
祁昀帮她吹吹灼热的手心。
“你什么工夫跑出去买早点的?怎么我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当然是在你沉浸梦乡的时候出去的,反正就在村口,来回没多远,就没和你打招呼。”
“瑾儿,我发现你跟我混了这几天,胆也养肥了。你就不怕半路遇到打劫‘IC、IP、IQ卡’的?”
苏瑾嫣然一笑。
“我身边已经守着一个大灰狼呢,别的狼不敢靠近。祁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咱们抓紧时间吃饭吧,昨晚就那么几块齁甜的点心垫底,睡了一觉,胃里空得像个无底洞。”
“喏,先吃面条,都快坨了。”
她点点头,扑过去给祁昀一个熊抱。
“哇,两个荷包蛋,很丰盛嘛!祁祁,昨晚我睡得特别踏实,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今天咱们还出去转转吧,明天五一,人肯定特别多……”
他因为冲力站立不稳,烟蒂险些烫到苏瑾的头发。
“丫头,小心!你啊,跟我想到一块儿了,今天咱们继续玩,明天再休息。”
饭后,她收拾桌子,祁昀在整理背包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好去处,肯定是她心中所向往的。
“丫头,咱们今天去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那里还有你最爱的人,如何?”
“我最爱的人是我老爸老妈,”她疑惑不解,“回家才能见到他们……”
“先卖个关子,跟着我走你肯定不后悔。等到了那里,谜底自然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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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祁昀离开北京前最后一次带团,最后一站是香山和植物园。
正值深秋,香山的景色瑰奇绚丽,松柏林中点缀着黄栌和枫树,红绿相间,色彩斑斓。遍布南山的黄栌圆叶,经霜变红,霜重色愈浓,层林尽染,漫山红遍,如火如荼,“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景致让大家乐不思蜀。
团友们从山上下来,回到停车场集合时,手中拿着自采的红叶或从商贩处购买的纪念品,一个个都满载而归、乐不可支。
到达植物园的时候,新晋导游小张见他状态很差,便自告奋勇一个人带领大伙游玩,让他在金龙大巴里休息。
祁昀小睡了一会儿,醒后觉得胸口极度憋闷,便下车去透透气,一边吸烟,一边四处游走。
独立寒秋,看辽阔江天,盲目地拾起一片黄叶,他痴痴地遐想时,就突然如梦中景象一般,见到了一汪碧水,一岸枯柳,小桥茅篱边,古槐竹林间,居然就是曹雪芹先生的故居了。
没有什么游人,馆内并不喧闹,猛抬头就见了一句诗:
“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
那么,在竹丛中冷冷坐着的雕塑,就是曹雪芹了?
一块横石出现在眼前,石头上记的,就是曹雪芹故居的来历。唔,这就是他晚年“披阅十载”创作传世巨著《红楼梦》的地方了。
又一座竹篱门楼,一副对联是“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扣富儿门”,祁昀缓缓走入曹雪芹故居。
几溜的矮房子,五间展室,有南方土木结构的味,窗棂镂花,门帘厚重,耳畔一路如泣如诉的是《红楼梦》十二支的曲子。
望着题在斑驳墙壁上的诗文,祁昀仿佛一下子就与曹公面对面,看见衣衫褴褛的他,坐在冷炕破席上时而埋头沉思、时而奋笔疾书,眼中透出无人能敌的灵气和坚定……
当时的情景,祁昀始终念念不忘。
在深圳的两年,每当有同事问他,去北京旅游哪些地方最不能错过的时候,他总会说黄叶村。
每每这时,同事都会疑惑不解地问:“黄叶村是什么地方?祁昀,你介绍的这个地方是不是在火星啊?”他无奈的摇摇头,真正知道这里、想去这里的人几乎没有。
而今天,他把苏瑾带到了这里。
【这个女孩子,能不能与我心灵相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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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暮夏初,植物园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桃花节,繁花似锦,蜂飞蝶舞,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而祁昀,毫不理睬那热闹的所在,一路带着苏瑾往人烟稀少处行去。当“曹雪芹纪念馆”六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苏瑾又给了他一个熊抱。
静默了一阵,彼此的心跳逐渐加速。
苏瑾突然悄声说:“祁祁,我真想在这里向你求婚!”
“好,让曹公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给我们作证!”
祁昀捏捏她的手,笑着问,“准备戒指了吗?”
戒指,她手上是有一枚的,戴在中指。此时,苏瑾已经摘了下来,想要给祁昀戴上。
“你不是想把贺潇送你的订婚戒指送给我吧?”
苏瑾气鼓鼓地推开他。
“姓祁的,你怎么会把我想得这么不堪?这是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后给自己的奖励,不值钱却很结实,戴了好多年都完好无损……”
祁昀笑了,心底有种难得的轻松,他十指伸展,伸向她。
“来,给我戴上吧!我愿意嫁给你!”
“我还没求婚你就答应了,倒是真爽快!可是,你的手指头怎么那么粗啊,连小拇指都戴不进去!”
苏瑾试了半天,眼泪都快涌出来了,怏怏不乐:“难道连老天爷也不给我机会?”
“这怪我,小时候干活太多又总沾凉水,手指变形了,傻丫头!”
祁昀只轻轻抱抱她,很快松开了,“咱们进去看看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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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怎么也看不够这独一无二的黄叶村。
苏瑾与祁昀手牵手从抗风轩出来,门前恰好栽有几株桃树,盛放期已过,清风徐徐吹过,一片片粉白色的花瓣翩翩起舞,随后轻轻悄悄地散落在地上,只在空气中残留下淡淡的香味。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拾起一撮花瓣,用手帕包好,“祁祁,我们也学林黛玉葬花吧!”
“傻丫头,附庸风雅是不是?”
苏瑾笑了笑,手指轻点祁昀的鼻尖,“我是多愁多病的身,你是那倾国倾城的貌——”说完,转身跑掉了,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他哑然,心猛地揪结在一起,疼痛难耐,可还是迈开脚步向她追了过去。
是从哪一天开始,我和从前的自己完全不同了,变得爱流泪,心总是揪着,冰冷的理智不断折磨愈来愈热烈的情感,苏瑾,希望你能明白,你我携手同行的这些日子,是个开始,也是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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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草——等待爱情的紫色。
“薰衣草的英语为Lavender,源自西班牙语,意为“洗衣妇”。因为西班牙妇女喜欢将这种植物的花用来薰她们洗净了的衣服。薰衣草油含有30多种有机化合物,其中成份相互配合,香气独特。它有舒缓神经理气的功效,对治疗失眠特别有效。
“薰衣草被称为“百草之王”,香气清新优雅,性质温和,是公认为最具有镇静,舒缓,催眠作用的植物。它的提取物能舒缓紧张情绪、镇定心神,平息静气,愈合伤口,去疤痕。控油,再生,消炎,修复。
“钟爱薰衣草的女人,自身一定都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让你一眼就可以在人群中将她认出来:娴静,优雅,成熟。也只有经历过感情和生活历练的女人,才会真正懂得和欣赏薰衣草。
“丫头,世上美丽的花有千万种,你为什么最钟爱薰衣草呢?”
苏瑾一直没有说话,任由祁昀滔滔不绝,只紧紧握着他的手。趁温室里的工作人员不注意,她采了几根花束,迅速装入包中。
他揪揪她的耳朵,“偷东西不好,尤其是采、花、贼——”
“哎呀,别胡说,回去给你做定情信物用的。”苏瑾转身冲薰衣草丛拜了拜,“花神,花神,今日小女子多有得罪,无以为报,望您大人大量,切勿见怪!”
二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植物园大门,刚打到一辆出租车,突然,贺潇的电话打了进来,说人已经在上海虹桥机场了,坐今晚的航班抵京,五一黄金周要回来陪苏瑾一起过。挂断电话,她就开始陷入沉默,目光空洞,不看祁昀,只看远处。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说话,手却始终紧紧握在一起,苏瑾用的力道太大,他隐隐觉得自己的指骨关节都在喀喀作响。
下了车,回到小白楼,祁昀先开了口,尽量轻描淡写地安抚她:
“瑾儿,傻丫头,不准胡思乱想,见到贺潇要开心一点,他看到你愁眉苦脸会难受的。”
她坐在桌边,背对着他,声音哽咽,身体微微颤抖,“你呢,难受么?你希望我对他一边笑着,一边忘了你,是吗?”
祁昀心揪得生疼,脸上却微笑着,像梦呓一般慢慢地说:“你很快就能忘了,就像大病一场,总会好的。你总不能一辈子病下去吧?”他坐进沙发开始吸烟,一口接一口,一支接一支,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过了不知多久,苏瑾提着包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制作好的书签。
“答应你的,定情信物,虽然有点简陋,但你一定要收好。记住我们今天在黄叶村说的话,我是不会忘的,希望你也不会!”
她轻轻偎着祁昀,为他抻平皱皱的衣襟。
“今天我先回去,过几天就来看你,好不好?”
从植物园带回的蓝紫色薰衣草花瓣,被她拼成了心心相映的形状,精心粘在用浅咖色硬纸板裁成的书签上,旁边还有竖写的一列楷书小字:
死生契阔,
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