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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十五、醉倚兰舟独落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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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苏瑾的一声惨叫,祁昀醒过神来,松开手连忙道歉:“对不起!”
苏瑾望着秦凌远去的背影,啧啧赞叹:“这个女人不简单!一看就是大家闺秀,上过名牌大学,现在打拼商海的女强人。”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苏瑾一点也没猜错。
祁昀拾起放在地上的背包,小声说:“走了一整天,你也累了,咱们回住处吧。还是别去打扰人家的寿宴了。”
苏瑾点头答应,又有点舍不得。
“好吧,听你的!不过确实觉得有点遗憾,我从来没坐过画舫。”
他揽住她的肩:“傻丫头,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等我变得像他们一样有钱的时候,我一定请你坐个通宵!”
苏瑾刮脸羞他:“是不是要我等到头发都白了,你也租了画舫给我祝寿呢?”见祁昀沉默不语,她扑哧笑了,“没关系,有盼头总比没盼头好!”
他敷衍地笑了一下,心头却沉重起来。
【秦凌看到我和苏瑾在一起时,眼神里明显有失落和不快。如果与她同乘一艘船,很快我的身份就会穿帮。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失去秦凌对我的迷恋和信任,只能走为上策,过后再和她解释吧。】
正思前想后,手机突然响了。
祁昀让苏瑾在湖边等一会儿,走到背风处接通了秦凌的来电。
“喂,秦姐,今天在颐和园碰见你,可真巧。”
“小伟,你是不是想带着女朋友逃跑啊?”
他的心咯噔一下,“哪儿的事,她只是我的老同学,不是女朋友。这不,她第一次来北京,我领她到处逛逛。”
秦凌叹口气:“是吗?你这张嘴能说会道的,别对老同学说上一通甜言蜜语,她就主动向你投怀送抱了。”
祁昀望望坐在湖边的苏瑾,心里一阵温热。
如果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该多好……
调整呼吸,他继续对着话筒扯谎:“秦姐你真的误会了,我这同学已经结婚,这次来北京是公干,顺便游玩一下名胜古迹。”
“哦,是吗?那我再相信你一次。小伟,今天是我母亲七十大寿,老太太最喜欢和年轻人聊天了,本来我也没请什么客人,正愁热闹不起来呢。我现在要去听鹂馆定晚上的菜和点心了,你们俩一定要来!”
“这,你……”
还没等祁昀想好合理的托辞,秦凌已经挂断了电话,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作派。
看来今晚只能硬着头皮赴宴了,但愿不会节外生枝。
他冲苏瑾招手,大喊一声:“丫头,你肯定饿了吧,咱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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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整,夜色初临,苏瑾和祁昀登上了画舫。
船上灯火辉煌,正当中摆放了一张圆桌,桌上铺着明黄色的绸制桌布,上面陈列着古色古香的寿字餐具,十来样宫廷小吃,已经由服务员摆上了台面。另一只画舫,陈设相对简陋,摆放着品茶的小几和古筝、二胡等乐器。
苏瑾悄悄问道:“祁祁,咱们是不是应该上对面那艘船?”
祁昀正有些犹豫,就听见身后传来秦凌的声音。
“你们来的真准时啊——”
她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家缓缓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统一着装的青年男子。
一会儿工夫,乐师、茶艺师都来齐了。
雍容华贵的母女俩在席中就坐,两名黑衣男子侍立其后。秦凌笑盈盈地指着祁昀和苏瑾向母亲介绍。
“妈,他们就是我跟您说的想租船赏月的两个傻孩子。”
老太太犀利的目光扫视过来。
“如今的年轻人不都喜欢快节奏,乐于寻求刺激吗?难得你们还有赏月的雅兴,来,陪奶奶坐坐。”
苏瑾也不知道客气,让她坐就立刻坐下了。祁昀手心捏了一把汗,他看看秦凌,她微微颔首,大家都落座了。
“年轻多好啊,想当年我到燕京求学的时候,也是这么年轻。”
老太太拉过苏瑾的手,“瞧这姑娘,好清俊的模样,闺女,她可比你小时候好看多喽!”
秦凌不为人察觉的飞快瞪了祁昀一眼,转头对她母亲抱怨道:
“妈,您又嫌弃我人老珠黄了——今天是给您过寿,别往我身上扯。”
“你也知道自己人老珠黄,多大岁数的人了,也不抓紧生个外孙子让我享享天伦之乐,你和亦崴怎么都不着急呢?”
“他早就准备好了要给您拜寿的,今天中午突然接到电话,去了珠海分公司,寿礼托我给您带来了。一只和田玉雕的如意,他啊,真把您当成慈禧老佛爷了!”
秦凌一面和母亲说笑,一面示意船工开船,另一只画舫上的乐师随即开始奏乐。
如她所讲,除了她们母女、祁昀、苏瑾、两个貌似保镖的男子,再也没有其他人登船。她丈夫也没有出现。就这样,一位古稀老人,不仅膝下凄凉,连寿宴都如此冷清。
还有两天就是农历三月十五了,月亮几近满月,皎洁的光芒被昆明湖的万顷碧水收入波浪之中。微带凉意的夜风拂过面颊,顿觉神清气爽。船影,灯影,琴声,水声,人在景中,景在眼中,相映成趣。
“来,二位别客气,尝尝听鹂馆的宫廷小吃。”
秦凌搛起一块印着红色寿字的酥皮点心放进祁昀面前的瓷碟。
“厨师长说这几样都是慈禧当年最爱吃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唬人?”
祁昀忙欠身把瓷碟轻推到秦凌母亲的面前:“理应是老寿星先尝!”
老太太摇摇头:“我老了,吃了甜腻食物不容易消化,你们年轻人吃吧,别客气。”
秦凌瞪了他一眼,把碟子推了回来,凌厉的眼神仿佛在说:臭小子,叫你吃你就吃!
她给苏瑾搛了一块豌豆黄,“吃吧,味道很不错。”
苏瑾很乖巧地尝了一口:“嗯,真的很好吃——奶奶,我们和您素不相识,能有缘给您祝寿,是我们的福气。”
她掏出上午在圆明园买的纪念品折扇,“匆匆上船,没有准备,一点小小心意,礼轻情意重,请您笑纳!”
一时间,祁昀的冷汗淌下来了。
秦凌和她母亲什么没见过,玉如意人家都不稀罕,你一把纸扇,怎么送的出手?
他惴惴不安地望过去,果不其然,秦凌蹙起了眉头,一脸不屑。
老太太倒是饶有兴趣地问:“哦?小姑娘,那我问问你,为什么选这把画着竹子的折扇送给我?”
苏瑾丝毫没有察觉气氛的不对,笑着娓娓道来——“奶奶,您看,这是后人临摹郑板桥的画,旁边还有题诗——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竿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不正是祝愿您老多子多孙、多福多寿吗?”
“哈哈,好一张巧嘴,那我就收下了!这姑娘,真讨人喜欢。”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吩咐道,“闺女,把我的手袋拿来,我给这乖巧的孩子回个礼。”
秦凌起身,又狠狠瞪了祁昀一眼。
他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孩子,你看,这是我们当年戴过的燕京大学校徽,我一共有三枚,本想着一枚给闺女、一枚给姑爷、最后一枚给外孙……”老太太拿出因经常摩挲而光亮如新的校徽,笑着说,“今天跟你投缘,我送你一枚,来,奶奶帮你戴上。”
“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苏瑾站了起来,礼貌地回绝。
秦凌在一旁轻轻咳嗽几声,嗔怪道:“妈,您老今天是怎么了?”
老太太很执拗,非要给苏瑾戴上。
祁昀看在眼里,心里暗暗赞叹,这傻丫头,一把纸扇引来了古董校徽,真是傻人有傻福。
苏瑾拿起一个寿桃,双手奉到秦凌母亲面前。
“奶奶,您的情谊我心领了,我就要这寿桃做回礼吧。如果赶明阿姨给您生下一对龙凤胎外孙,您这校徽还不够送呢!”
“阿姨”两字着实让秦凌受了不小的惊吓,她摸摸脸,又望望祁昀,眼中既愤怒又惶恐。
【苏瑾啊苏瑾,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女人都是向往永葆青春的虚荣动物,谁愿意被别人往老里称呼呢。】
祁昀赶紧拿起酒杯打圆场。
“趁着美好的月色,奶奶,我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先干为敬!”
不错,正宗的贵州茅台。
他不由得悄悄望向秦凌,她正给老太太揉肩,看都不看他一眼。
难道她知我好饮,特意为我点了这顶级白酒?还是我自作多情,想得太多了……
谈笑间,不知不觉,船已靠岸。
祁昀拉着苏瑾,微笑着向秦凌她们告辞。
“今天承蒙款待,感激不尽。天色不早了,我们要赶车回城西郊区,先走一步!”
老太太喃喃说道:“让司机送送你们吧——”
祁昀连忙摆手:“奶奶您留步,不用麻烦了,再会!”说完逃也似的拉着苏瑾走了。分别时,秦凌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这番巧遇可太不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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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祁昀胡乱擦擦头发就躺倒在了沙发上。
早六点出发,晚十点回来,走了一整天青砖地,脚后跟硌得生疼,骨头快要散架了。老人家说的没错,年轻多好啊!
中学六年,他为了节省每学期几百块钱的住宿费,每天都要走二十里山路往返于家和学校,从不觉得累。现在可好,正值而立之年,只要走点远路,全身就像糊不上墙的烂泥似的,瘫成一堆。
老了,不中用了!
苏瑾听到了祁昀的感叹,端过来一杯热牛奶,摆在茶几上。
“祁祁,你今天累坏了吧,我也是,腿都快走断了。要不明天咱们在家休息,炖点鸡汤补补元气?”
他大笑着跳起来,差点把杯子打翻。
“丫头,你坐月子吗?只不过多走了几步路,就要喝鸡汤,嘴馋了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她不高兴地嘟起嘴:“人家只不过喜欢吃你做的滑子菇炖鸡,讽刺我干嘛,没劲!”
苏瑾很生气,不再理祁昀,上楼去了。
他无奈地笑笑,借着明亮的月光,站在窗根抽起了烟。
这专属于村庄的寂静夜晚,就如同一片广阔漆黑的水域,忧伤渐渐弥漫。
【我正是一叶小舟,点亮一盏孤灯,孤单地漂浮着,不知道哪天才能遇到一处安详的港湾,能让我停航、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