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失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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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下了大雾，窗外一片蒙昧的惨白。桔梗从疲惫繁杂的梦中醒来，率先看到的，竟是奈落安静平和的睡脸。
他的半个身子压住她，手臂扣住她的腰身，浓黑的长发散乱地搁着，她发现睡着时的他居然有着微翘的长睫毛，他的呼吸轻轻的，没有声音。
桔梗的目光落在他耳根下一处殷红的伤疤上。那是个环形细碎的齿痕——她记得那是她的杰作。
只是过了这么久，还不会愈合么？
看来含有强大怨念的咬伤也是永远不会愈合的了。想到这里桔梗的唇边竟露出一丝神经质的笑意。“只有足够恨他的我……才能置他于死地吧！”
奈落在此时忽然睁开眼来。
突兀地对上他血红的眸子，桔梗微微吃了一惊。但她很快就恢复镇定，淡淡地将目光调转开去。
“你笑什么？”奈落的声音有点沙哑。
桔梗不答，扭过头去闭住眼睛。一会的功夫她感到身边人已然起身，紧接着传来衣物窸窣作响的声音。
“与我一夜春宵让你这么高兴吗？”穿好衣服的奈落重新来到桔梗身旁。他细细地凝视床上双目紧闭的女人——依旧是那样颠倒众生的容颜，此时却尽显憔悴，她的眼底和嘴唇都泛着浓重的青色，显然是被瘴气侵害后中毒的症状。
她让自己得了手……如今，是他的女人了。
仿佛心头被什么撞击过似的，奈落感到胸口重重一跳。他忽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有神乐在等着。俏丽的身影立在浓雾之中，咫尺之遥远也看不真切。奈落径直从她身畔掠过，在与她擦肩的瞬间清楚地听到一句语气逼仄的怒骂：
“臭流氓！”
奈落表情木然，背影一晃便没入浓雾。神乐恨恨地朝他的去向盯了一眼，拔脚朝桔梗的住所奔去。
一只脚踏进门槛时，见桔梗已从床上坐起来了。她裸着身子，双手撑住床沿，苍白的脸上眉心微蹙，似乎在极力忍痛。
神乐顿时倒抽一口气。张口结舌地望着对面的女人，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算恰当。而桔梗却并不在意她的窘态，只自顾自弯下腰拾起一件内衣穿上。
“帮我一把。”她的声音有点抖，指着被丢在远处的另一件中衣。神乐连忙帮她拾起满地的衣服，一股脑地堆在她身边。
桔梗接过来，将那些衣服慢慢地一件件穿起。
“你，你没事吧！”神乐此言一出便悔得想撞墙。看她这个样子，像是没事么？真是白痴才会问出的问题。
果然桔梗白她一眼。
“当然有事。”她皱眉深吸气，似乎所忍受的痛楚越来越深。神乐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半晌嗫喏道：“你……你不是会自愈……”
“估计这种事是不会自愈的。”桔梗冷冷地丢出一句截断她的话头，又努力稳了稳身子，拿起下衣准备穿上。
谁知刚抬起一条腿，一大片殷红的血便毫无预警地落下来。紧接着便有一条细细的血线混合着浓白的体·液沿着大腿直窜向脚踝——桔梗感到双脚一软，眼前重重一花，整个人又坐倒在床榻上。
神乐见状惊得后退一步，失声问：“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桔梗按住小腹，虚弱地对神乐摇摇头，“我猜，只是……月事而已。”
“诶？”神乐一愣，“你确定？”
“不然还能是什么！”桔梗抬眼怒视她，一腔火都发泄在神乐身上：“你们这些恶心的……妖怪！”
“这种事又不是只有妖怪会有……你们人类不也一样。”神乐暗暗腹诽一句，但想想她昨晚的遭遇，又感恻然。
就随她骂几句吧。出出气也好。
于是神乐走到她身边去，想要伸手扶她一把，但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你……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行动能力的？”神乐在一旁颇为痛惜地打量着她。
桔梗定了定神，继续穿衣。
“半夜的时候吧。”她淡淡地，“那时刚巧奈落进来。”
这回答让神乐忍不住失声：“所以你就一直忍着他侵犯你？”
桔梗挑眉看她一眼，眼神肃杀如冰，其意不宣自明。
神乐惊恐地望着她，口齿钝钝地。
“他知道了……是不是？”
桔梗沉默片刻，摇摇头。
“我不确定。你怎么想？”
神乐皱眉踟蹰一下，缓缓回答。“我猜他知道的。”
“理由？”
“我去青葵出生的地室找你说的东西——按你的说法，每个游魂傀儡在出生时都会留下依凭本体魂魄的‘归玉’，这种事你知道，奈落也该知道吧！青葵毕竟是他的分·身，他该比你我更了解她。我到那里不久奈落便追来了，他故意不制裁我，却来你这里……”说到这里神乐顿一下，将说辞略过。
“总之他大概就想试试你到底会不会反抗。”她苦笑。“他这么做，是让我们两头不讨好。如果你反抗，你我的计划就算暴露了。凭你我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与他抗衡。但如果你不反抗……”
神乐愤愤地把脸转向一边低声骂了一句：“哼！总之他是个不要脸的禽兽！”
“原来你的脑子也很清楚嘛！”桔梗鄙睨地白她一眼，：“总是你胆小如鼠怕极了他。像你这样，一万年也还是他的奴才。”
神乐被她数落得脸上红红白白，窘了半晌没有搭腔。
这时桔梗抬眼盯住她问：“归玉呢？”
“哎？”神乐一怔，回答：“打破魂禁要破坏归玉的呀！那东西碎掉了。”
“碎掉了？”桔梗一惊，不置信般地追问一句：“你说碎掉了？”
神乐点点头，一脸笃定。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呀！”
这回答让桔梗的面孔迅速冷下来。她缓缓垂下目光，思量良久后竟现出深深忧虑的神色。
“不对……”仿佛在喃喃自语，她目光游离地落在地面的青砖上。“看来他确实是知道的……你我都被他摆了一道！”
此言一出，神乐登时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被他算计了！”桔梗咬咬牙，眼中有森然恨意一闪而过。“你找到的一定不是真的归玉。否则那东西怎会轻易碎掉！即便你为解我的魂禁需要以妖力震荡那东西，但如果只是普通的破坏，它是可以自愈的！就像游魂傀儡的自愈能力一样。现在它居然碎了！可见这东西是个……”
“冒牌货？”接着桔梗未完的句子，神乐喃喃地说出了答案。
两人顿时一齐陷入沉默。房间里的空气像要凝固住般的压抑着。窗外的雾渐渐散了，露出城中灰暗景致的轮廓。桔梗枯坐良久，脸色越来越差。
神乐看得暗暗惊心，劝她道：“先别管这些了。你……”
桔梗忽然打断她的话，对那好意的劝说恍若未闻。她定定地望着她，强调：“其实也未必没办法补救的。”
“现在不说这个。”神乐走过去，按住她肩膀示意她躺下。“你应该先歇歇！你的样子很糟！”
桔梗挺着肩膀抗拒她的安抚。
“一定有办法。让我再想想……”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神乐不耐烦地加大力道想将她按倒，“你先把自己恢复一下再谈别的事！你现在中毒太深了！”
“啊……”桔梗的声音夹杂着轻微的喘息。顺着神乐的动作她动了动——虽然只是极微小的动作，却还是牵动了身体的痛楚。她忽然咬住下唇，整张面孔都随着剧烈的疼痛而皱起来。随即她按住小腹，一头栽倒在床上。
神乐连忙拿过枕头垫住她的头，又扯过被子为她盖好。
“你觉得怎么样？”她忧虑地问。
桔梗的身体蜷成一团，咬紧牙关无声地摇了摇头。
缓了良久，她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
“伸手。”桔梗转头低声对神乐吩咐，几绺碎发黏在她雪白的脸上，额头鬓角尽是冷汗涔涔。
神乐顺从地伸出手掌，问：“做什么？”
桔梗不答，只是咬破嘴唇，再欠起身用指尖蘸着血在神乐手掌上书写起来。神乐看着她画的那些符号瞬间消失在自己掌心，不禁惊疑：“你这是……”
桔梗写毕，气喘吁吁。
“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她脱力般地重重躺下。“这是式神之术的一种——对你这样的妖怪要操纵是太难了。不过至少可以方便联络。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消息想告诉我又不方便过来，就用这个吧。”
“诶？”神乐诧异。“这东西怎么用？”
“凝神想我的名字，我会感应到。”
“要是我不能凝神呢？”
“那就没用了。”
“那这有什么意义！”神乐皱眉，“我每天都跟在奈落身边，哪有机会集中精神！”
“那就是你的事了！”桔梗烦躁地瞥她一眼。刚刚运用灵力让她的身体更加委顿不堪，此刻已是连说话都困难了。
“你出去……”最后，她声音微弱地下了逐客令。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失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