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赋》倾天

25、第 25 章

　　徐长卿自榻上醒来，初时觉得自己似乎置身于蜀山上那间掌门卧室中，但略一回神，便忆起那已是数十年前之事。
　　他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窗外天色奇异，五彩绚烂似漫天云霞，却不像普通的云霞般渐渐淡去，而是不断变幻又聚散，远望则尽是烟霞弥漫的虚空，偶有嶙峋山体凸出烟霞之上，想来地面应是山石所构。只是此景徐长卿从未得见，只能妄断已非人间。
　　缠绕周身的梦境依然如故，只是徐长卿身在梦里，头一次由身在局中之人，转为局外旁观。他就这样看着从前的刺骨痛事一幕幕在眼前上演，看着故人一个个来了又去，看着青年的自己终于崩溃流泪，却仍只是麻木无觉。而梦境中容颜经年不改的人，也突然都似与他隔了一层旧纱一般，褪了色，喑了声。
　　三生难修，琴语寄哀言。相思如酽，一梦逝百年。这一梦，道尽徐长卿一生心事，溯过了百年光阴；他却依旧只能回应一声幽幽长叹。
　　眼前这间静室，粗看与蜀山掌门住处无甚分别，细看却是大同小异。徐长卿并无心追究这些，径直出了屋门，袍袖一拂，拂开身前绮雾，底下确是山石。缓步行去，五彩烟霞随着他的脚步四散，在他身后又悄悄聚拢。
　　此地旷远孤寂，极目之处也望不到边界，这地界显然是重楼时常盘桓之处，却不知那间按蜀山规矩布置的屋子又如何而来。徐长卿漫无目的行了半晌，便转了回去。走到屋子不远，却见前方蓦然一团火光燃起，重楼的身形从火光中显现出来，大步向小屋走去。

　　空的。重楼走到屋门外，向内瞟了一眼。
　　新仙界无边无际，姓徐的也敢乱跑。这家伙永远都有不合时宜的勇气，如是想着的重楼，从来不记得自己在神魔两族眼中也是一样的目无下尘狂妄任性。
　　正待去寻徐长卿回来，重楼身后传来清清淡淡的声音：“阁下，多谢照拂，徐某这便告辞了。”
　　重楼转回身来，看见徐长卿就那么立在茫茫云气之中。
　　只不过一晚，徐长卿却似已挣脱了红尘中的种种羁绊。五色烟霞在他身周半托半掩，越发衬得徐长卿的身形飘飘忽忽，朦朦胧胧，仿佛下一刻便要随风散去一般。徐长卿虽然目视着重楼，但那目光却似透过重楼看向极远处，重楼突然有些心慌，不由自主地向他迈上了一步。
　　徐长卿等了半晌，见重楼神色不定，也不答话，便又道：“阁下，徐某告辞了。还请示下出路。”重楼还是默然无语。徐长卿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略拱手道：“徐某告辞。”说罢转身离去。还未走出两步，已被重楼一把扣住脉门，硬是拖转身来。徐长卿暗叹一声，并不出言，只是似悲似悯地望着重楼。
　　重楼遇着这目光，一瞬间从头冷到了脚。徐长卿的眼神里明明白白没有一丝留恋，昨夜酒醉失控，莫非只他自己放在心上，还是——他根本不记得？重楼简直恨透了徐长卿这般毫不在意的眼神。只是，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重楼空着的那只手暗暗捏紧了拳。

作者有话说

　　这章实在太短，良心不安中……我保证下章会比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