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赋》倾天

22、第 22 章

　　“……没有什么敌得过宿命……”
　　这句话带着他从未想到过能出自魔尊之口的微带哀恸的语气，毫无阻碍地传进耳中。徐长卿不自觉地双手环抱到胸前，身上不知何处在痛，可又痛得那般分明，他咬紧牙关，颤抖得不能自已。
　　“……姓徐的……徐长卿……”低沉魅惑仿若叹息的声音近在耳畔，吐息带出的热气几乎吹在他颈上。徐长卿强自镇定，止住颤抖，却在接下来的一刻全身僵硬——炙热的气息包裹上他身躯，重楼自身后握住他双肩，在他耳边轻轻叹息：“姓徐的……能为本座奏一曲琴吗？”
　　徐长卿单薄的身躯僵直得如同雕塑，挺直的后背在重楼看来透着些忍耐疏离的姿态。以一种下定了决心的气势，重楼强健的臂膀用力将徐长卿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猝不及防直撞上那双深海般的眼眸。

　　总是深深郁郁的双眸中并未弥漫着终年不散的迷蒙雾气，取而代之的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茫然空洞，就这么直直对着重楼看过来，眼中却似根本没有映出火红的影子。重楼被这绝望的眼睛望得心悸，手不由得一松。徐长卿心中空空荡荡脚下虚浮无处着力，随着重楼手臂放开，无力地一晃便要倒下时，又已被更用力地握住肩膀。
　　重楼手劲极大，徐长卿只觉自己肩骨将要被捏碎一般，但这般实在的疼痛，恰好能抵过周身不知由何而来的虚无的痛楚；这疼痛也让他略微找回了一些神智，足以让他感觉到魔尊的存在——重楼似乎也在压抑着什么，愤恨着什么，又或是渴望着什么；烈火熊熊的目光与他对视，烫得他只想闪躲。未及挣动，已经被强有力的双臂环住后背，硬生生把他压在宽厚的胸膛上。徐长卿待要使力挣扎，语声已经透过胸腔传到他耳中：
　　“姓徐的！不许你这样看本座！”
　　恶狠狠的话语合着心跳声响在耳边，带着胸膛微微的震动，可是双臂却更加用力地把他禁锢在怀里，似乎要将他这样绞杀。
　　徐长卿只觉心里有什么分崩离析，碎裂得难以收拾。他想挣脱重楼的钳制，身体却完全使不出力气，就这么被环绕在滚烫的胸怀里。

　　怀里的人冰冷得似要被自己的高温融化，清瘦得似一用力就能捏碎。重楼静静地把徐长卿揽在胸前，僵硬的身躯却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反而越发地颤抖，喘息得几近抽搐。重楼心知不大对劲，扳起徐长卿的脸颊，见他面色白得透青，眼神呆滞涣散，一副神智昏乱的模样。
　　重楼最见不得的就是徐长卿这副模样，怒意横生地摇晃他，低吼道：“姓徐的！姓徐的！”徐长卿被他摇晃了几下，无力挣脱，眼眸半开半阖地勉强扫了重楼一眼，重楼突然就胸口痛得难以自抑，复又拥住徐长卿，在他耳边低低地道：
　　“姓徐的……你，想哭就哭吧……”
　　怀里的身躯战栗的幅度越来越大，越绷越紧，直至终于颓软在自己胸口，然后肩上便有灼热的湿意漫开。重楼环抱着徐长卿，感觉到他微微地哽咽着，却仍然执拗地压抑着不肯漏出一丝声息。
　　隔了近百年的光阴，徐长卿终于在重楼这个曾经的情敌怀里，为与他有缘无份的紫萱、为埋葬了他年华壮志的蜀山，第一次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