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40、杀手紫光

　　清晨的微阳带着暖意洒落林间，我低头看见小道上依稀可见的血迹，拖着条绵延的细线，终止于紫衣男子黑灰色的羽绒长靴，腰际的长剑闪着凛凛的冷光，鲜红的血流不止，我不敢怠慢，立即俯身要查看伤口。
　　受伤的男人脸色发白，他的眼移向我，略微迟疑了一下，清晰无比的吐了个字。
　　我悬在他腰上方的手瞬时僵硬。
　　他说：“滚。”
　　“不知好歹。”缓过神，我摘下斗笠，黑色的面纱被我撕成一条条，他端望着我的脸，被划破的侧脸，额际上暗红色的月牙伤疤，我看着那块血淋淋的伤口，他到底走了多久了？怎么可以留了那么多血还保持清醒呢？
　　“你把剑拔了！”我说，把面纱递了过去，“一大早的死人多晦气。”
　　他接过面纱，扫了我眼，在低头看自己的伤口，坐起身弯腰的时候低低的呻吟了声。
　　我见他躺在树丛里，行动有所不便，正琢磨着要不要帮下手，只听哗的声，红血四溅，猩红的星星点点射了我一身，还好还好，我垂眼看看自己的一身黑衣，抹了抹脸颊上的血渍，抬眼再望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半坐在地上，剑横在一边，吃力的绕着黑纱缠过腰。
　　好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我并不想盖那么高的塔，不过我还是有那么点侠义骨干的。
　　我一脚跨过树丛，朝他身后走去，忽然银光一闪，脚底下多了个菱形的四角飞镖。若不是我脚提的快，一脚踩下去就算不残也要扎个大口子。
　　“你做什么？”
　　“学吕洞宾！”我低腰，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黑纱，紧紧的在他的背后打了个夸张的蝴蝶结。
　　像不像只披了紫裘的花斑小狗呢？我心想着。
　　“你可以走了。”
　　嗯，不错，开始的动词“滚”换成了“走”字。
　　不过我也正有此意，我可没有将英雄主义坚持到底的伟大节操，更何况，这个不明不白重伤也不改满身杀气的男人——我还想活着去见白无泪。
　　“别跑！”
　　“给老子回来你！”
　　这声音怪耳熟的，我还没给声音对上脸，就被一股力道扯进了树丛。
　　“闭嘴。”他贴着我耳朵道，气息虽微但已平复稳定。
　　“你就那么见不得人吗？”我拉回自己被扯乱的头发，心疼的理顺，没好气的转向他。
　　意外的，他朝我点了点头。
　　然后很快的，林子里的那个男声逼近了过来，我的头被拍到了地上。
　　“别探头。”
　　靠，我贴上了铺满干叶的地面，“你就不会先说话再动手吗？”
　　“啊——”一个尖锐的童声。
　　“跑啊，你给老子跑啊，哈哈，还不是给我逮了回来！”
　　透过树丛狭隘的缝隙，我看到翠绿色的棒子敲到地上清脆的声响，一双小脚被轻而易举的抬高，微微抬头，狗唾沫□□的歪嘴映入眼帘，而他怀里挣扎的，正是花炎那小鬼没错。
　　“你放开我！你还没替我找到我要的人！”
　　“妈的，老子忍不住了！”狗唾沫一手拎着花炎娇小的身体，另一只手居然大大咧咧的伸进了他的领口。
　　“你疯了！说话不算话！”花炎连手带脚的，整个人已悬在半空，漂亮的脸带着暴怒扭曲着，“堂堂一个丐帮帮主说话不算话！我都替你骗了那么多年轻男孩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原来丐帮大堂里那一竖排的小二小三小四等都是他骗来的，我不禁一个冷颤，一个十岁的小鬼，还不及我腰的个子，居然那么狠毒……
　　狗唾沫干脆把打狗棒朝边上一掷，把花炎压到树干上开始扒他的衣服，“他们怎么可以和你比？老子活了那么久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货色……说着，他的手伸到花炎脸上，重捏了下，意犹未尽的舔舔舌头，狰狞的脸淌着口水朝他的脸贴过去。
　　再也看不下去了，我正要冲出去，肩膀上突然遭人点了穴动弹不得。
　　“喂！你干嘛！”我低喊着。
　　“闭嘴。”他惜字如金。
　　“我得救他。”我开始哀求，耳边连续听见花炎拼命的哭喊声。“你有点人性好不好？就当报答我刚才帮过你……”
　　“闭嘴。”他闭着眼睛，手伸过来正要点我的哑穴。
　　“你会后悔的！花炎有什么事，龙门的人不会放过你！”
　　他怔，道：“龙门？”

　　“啊啊啊！”急促的叫声，我背着隐蔽的树丛，额头冒汗，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
　　“救他！不然只要我没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以龙门的势力，要杀个人，绝对比救个狼心狗肺的人来得容易！”
　　他拨开树丛，朝后望去，笑道：“我凭什么听你话？龙门的人会像你那么没用吗？”
　　“是，我是没用，可是我爹龙斐天不会没用。”我一口气说完，忐忑的盯着他平淡的神情。

　　他往自己腰上的纱布扫了眼，一个纵身飞出了低矮的屏障。
　　“你确定要救这小子？”
　　一个小石子敲上我的肩，感觉又能动了，我立即转过头，看到花炎被丢到地上，满身碎布，几尽光裸的背上树皮磨破一道道红痕，狗唾沫狞笑着抓着他的肩膀。
　　突然，他看到了树丛后面冒出来的紫衣男子，“谁？打扰老子好事。”
　　“你确定不帮我找人？”花炎问狗唾沫，被咬破的嘴角扬起我似曾相识的笑。
　　“我叫紫光，是个杀手。”他简短的说着，我从里面爬了出来，花炎见到我眼神微微凝滞，我不由自主的抬手抚过脸上的疤痕，唤作紫光的杀手男子走了过去，高高在上的对着花炎，“我杀个人是很贵的，救人的生意没做过，不过按人命来算，应该是双倍的价钱。”
　　他再回头望我，“你方才救过我次，那么还要付一个人的钱。”
　　“为什么是双倍的钱？”我问，最讨厌谈钱这种敏感问题。
　　“因为救我一次他还要杀了眼前这条狗。”花炎彻底放弃挣扎呼喊，冷漠的抬头重复刚才的问题，对着半天没回过神的狗唾沫，“我最后问你次，你到底有没有派人替我找过他？”
　　“我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全去找神算了——”狗唾沫说着，突然没了尾音，朝花炎倒了过去。
　　花炎伸手推开他，一个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踢踢他脸，见没有反应才舒了口气。
　　“他死了？”我颤抖着声音，我怎么又忘了，这个小鬼曾经把两个大象似的红绿胖子迷昏，他，他——还需要别人来救？这简直天方夜谭！
　　“‘三日醉’，”他指指自己的鞋子，“我把药粉藏这里，再抹到自己脸上，这两天我特意为这老色鬼换了点配方，只要他乖乖帮我找人，本来我是不打算下重手的——喂！你站住！”
　　他说到一半，居然跑过去抓住了正要离开的紫光。
　　“你不能走。”花炎说，肩膀上的破布掉了下来，露出白皙诱人的肩头，浑身上下的衣物给狗唾沫拉的凌乱不堪，娇柔的身体却隐隐透着靡乱的美感，就连眼前这个冰冷的杀手都愣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我暗暗跟自己说，再也不能被花炎构建的表象迷惑了！
　　绿眼睛的花小鬼，有着精灵般美丽的身体，和一副狡诈无比的心肠。
　　“你有多少钱？”花炎还够不到他的腰际，踮着脚尖试着抓他的背后我系的蝴蝶结，皱起鼻子，“小姐姐你怎么打了个那么丑的蝴蝶结？”
　　“要你管！”我边说着，边褪下自己肩头的披风，套上了花炎冰凉的身体。
　　“真好。”花炎笑，露出酒窝，单薄的搂紧了披风，偎进了我怀里。“我又有免费靠垫了。”

　　末了，紫光才发觉自己居然给个小孩子迷失了心智发了半天呆，他状似尴尬的清清嗓子，有意识的朝地上的狗唾沫睨了眼，道：“我想你搞错了，我不好这口。”
　　我差点教自己的口水咽死。
　　他该不会以为花炎跑过去是特地勾引他的吧？
　　“小鬼，”我摸摸他脑袋，稻草似的乱糟糟，却异常柔软，“你问他多少钱做什么？”
　　花炎学他也清清嗓子，淡定的道：“我想你也搞错了，我是在问你要债。”
　　“什么债?”
　　“方才你自己承认我小姐姐救了你一命，又讲自己杀人救人价格不菲，那么大笔钱，我当然不能放你跑了。”
　　“你……”紫光哭笑不得，失血过多苍白的脸转向我，“说到跑？我也跑不动了……”
　　话落，他笔直的朝地面摔了下去。
　　糟糕，我怎么忘记他还受了重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