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夏∮雪

27、认命

　　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
　　默念数到第279遍时，终于因为口干舌燥，只得翻身坐了起来。
　　明天晚上就是最后底限了。
　　挪开枕头，下面垫着张纸，就是那个杨公子送来的曲子。
　　什么宫廷第一乐师，明明是剽窃了我那天跳舞的拍子，星晴的记性可真好，只看过一遍，便记得如此清晰，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跳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自己的脸映在杯中，微微荡漾的月色，白的惨然的笑。

　　既然我不能选择不被出售，那不妨就让打算买我的那些猪头望而却步吧。

　　柜子里翻出了一把银晃晃的剪刀，上回星晴给我修衣服时落下的。
　　把剪刀递在了自己的胸前，拎起一撮头发，喀嚓一下，一缕柔软飘落在地，鼻头就那么酸了起来。
　　我最爱的青丝，天知道我有多喜欢我这黑漆漆的长发！
　　“月姐姐你睡了没？”门外响起敲门声。
　　“睡了！”
　　忘了提了，自从上次的事件以后，每天晚上我的门外都有丫鬟看守。
　　“我给你倒点热茶吧，”小梨缓缓的推开门，“刚才听到你房里有倒茶的声音……啊！你拿剪刀做什么！”
　　她朝我扑了过来，直抢我手里的剪刀。
　　“我没啊……你别抢啊！”
　　“有什么想不开的！月姐姐你太傻了！”
　　死丫头，别拽我手啊，谁傻了！我又不是自杀！
　　“放手啦！我剪头发而已啦！”
　　“我知道这是借口！月姐姐快把剪刀给小梨，我帮你收起来！”
　　她越抢越凶，剪刀尖锐的那头刷的声，朝我的脸上划过，我来不及反应，颊上一阵剧烈的刺痛，倏的放开了手，小梨赶紧把剪刀抱进怀里。
　　“还好没事！月姐姐你的脸……啊！”她尖叫着冲出了房门。
　　我抬手摸摸受伤的右颊，好多粘稠的液体，火辣辣的。

　　“你别以为毁了自己的脸我就不能把你怎么了。”
　　星晴冷冰冰的说完，在我脸上摸了一堆乱七八糟清清凉凉的药膏，喜娘站在边上叹息，小梨坐在窗口低声啜泣，春花的扇子扇我他妈的头疼！
　　“有那么热吗？”都已经深秋了，姐姐。
　　春花停下扇动，伸手在我另一边脸上捏了把，“我这是替你驱火知道吗？省得你再发神经脸上乱划。”
　　“谢谢，谢谢。”还能说什么呢，我闭上眼，星晴的手指很细腻的把药膏抹匀。
　　屋里走进来一个人，我立即张眼，白色斗笠，白衣翩翩。
　　上次和杨如歌一起来的白衣男子。
　　“星晴，你要的药我给你带来了。”
　　“麻烦你了。”星晴起身接药，我跟着望过去，同样一身素白，一个妩媚，一个潇洒，倒是般配的很。
　　“跟我还客气什么？”白衣男子朗声笑了起来，顿了顿，又换了副关切的口吻，“怎么，你受伤了吗？居然要我去宫里拿去疤的药膏。”
　　“是她。”星晴侧开身，我对上了那双水盈盈的勾人眼。
　　这笑声，这熟悉的眼神，我不由揉揉眼睛，虽然他带着面纱没错，但，不会认错！
　　那人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又是副谈笑风生的姿态，“我认识你吗，姑娘？这么冲着一个陌生男子看，可是不怎么礼貌的哦。”
　　我！
　　在柳家我没易容你只循着声音就能认出我，在鹊声楼我不过就是划花了半张脸你就失忆了不成？！！
　　“我才不要认识你！”前所未有的气愤，比花小鬼害我沦落青楼都气愤，比师父要杀我都气愤！
　　“脾气那么大……”他移动脚步，回头轻轻扫了我眼，便走了出去。
　　星晴追望着他的身影，根本没空留意我眼中异样的情绪，她那种追随的目光，倒是和她平时在窗口发呆时的神情一样。
　　春花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凑过我的耳朵，“别和白公子计较，他是星晴最好的朋友了，逮着机会和他求求情，搞不好，他的话或许能救你一回。”
　　“我，要，他，救？”我气的都快岔气了，还指望他来搭救我？“就算把我卖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我都不要他救！”
　　“那就认命吧！”这次，喜娘直接开口下了定论。

　　披上肩头的红纱，斜斜的自头顶笼上了我的半张脸，由我特地指定的化妆师傅春花姑娘正拿着笔沾着红色的胭脂勾勒我眉心上的那弯新月。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胸前裹着朵红色的牡丹，金黄色的花蕊，陪衬着整块露在上边的肩的白，红纱遮住了我青涩的脸，朦朦胧胧的眼，血红的新月，这样的装扮倒是有几分相似清冷曾经提过的新疆那块地方的风俗。
　　“春花姐姐，能不要那么超常发挥吗？”
　　您老平时给我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妆面呢？怎么关键时刻不拿出来派用处啊……
　　“别动。”她拿手箍住了我乱晃的脑门，“乖点，等下星晴给你伴奏，你好好表现。”
　　“我呸——”
　　“别开粗口。”她拿涂满胭脂的红纸堵住了我的嘴，“我知道你不乐意，刚来的姑娘有几个是乐意的？还不都是给环境所迫。”

　　不知谁那么缺德推了我把，我就那么颤颤巍巍跌到了台上。
　　二楼，往楼下一望，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直勾勾的投射过来，我心霎时凉透。
　　这么把我卖了你是不是会开心点，星晴？
　　扶着栏杆站直了身，脱掉鞋子，赤着脚架上栏杆，红色的裙纱倾斜着往下坠，我看到自己完整无缺的五个脚趾，白皙细致的小腿，楼下轻微的抽气声。
　　琴声适时响起，我旋过脚尖，眼睛扫过台下，对上了白色斗笠下那双深邃的眼。
　　又多一个来看戏的吗？
　　好冷，为什么我所在意的人，总要伤害我？
　　浑身颤抖了起来，只能尽情的投入到舞蹈中，红色翻腾的衣诀，我的指尖，我的脚尖，所触之处燃尽一切荒芜的冰凉。
　　红黎的凶器是簪子，扎的是我的眉心，
　　星晴的凶器是琴声，扎的是我的耳朵。
　　白无心的凶器是眼睛，扎的是我的心脏。
　　这样的时刻，我情愿，醉的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