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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时光倒流二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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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做了一个梦。
摸了摸一额头的汗水,抓过枕头下的手表,夜光的时针指向四点,乌漆漆的屋子里头一丝光线也无。
于是一点睡意也无,起来,算算时间,跟高城分手三星期,从舍命那顿酒开始,到三星期前袁朗一个电话结束,过去短短一个半月的恋爱时光竟然没有一点真实感,或者说分手的真实感也全然无存,袁朗恶狠狠敲了敲自己额头,疼的。
双手合握住透明玻璃水杯,客厅里墙角插座上有淡淡的白色灯光,不够亮,却足以让人辨清家具轮廓,靠着深蓝色的布艺沙发,抿一口水,却迟迟不咽下。
高城……高城,现在在干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体表温度在空气里渐渐降低,心跳缓缓变慢,然后袁朗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然后仿佛看见眼前雪花飘过。
嗯,那是?
视线拐过水泥墙,画面有些朦胧,带点旧照片的浅黄。
一个穿着的确良白衬衫的小男孩儿拎着冲锋枪,嘴里还给配着音。
“砰砰砰……”
小男孩冲过来,冲锋枪口对准袁朗,条件反射下,袁朗一个侧身,贴上了墙,却看见从冲锋枪里射出的透明水花,落在水泥地上,还有随风被吹到墙壁的星星点点,袁朗摸了一把,惊奇的看见水滴完全没有沾上自己的手。
小男孩的眼睛大大的,肉嘟嘟的脸让人看了就想掐上一把,笑得跟五月的葵花似地。
“城城……”不远处传来陌生的女声,袁朗猛一扭头,城城?然后再把视线挪回小男孩脸上,努力从稚嫩的五官中辨别着高城的模样,竟觉如何也移不开视线。
可惜,梦很短,转瞬袁朗惊醒,几缕从窗帘里透进来的晨光无情的结束了这个梦。
周末下午袁朗开着猎豹回到基地,意外的看见那辆熟悉的路虎,熟悉的车牌。
心说不出的漾了漾,袁朗觉得挺难形容此刻的感受,非要描述的话,无非就是又惆怅又期待,当然,期待是隐隐的,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
上到行政楼,遇到眼睛变成一条缝的许三多同志,原本眼角的三条笑纹看见袁朗就立即翻了一番:“队长,我们连长……连长来了!”
袁朗抚了抚眼睛,希望自己的黑眼圈不要太严重,嘴角朝两边上扬,摆出个让三多恶寒的笑容来:“许三多,好好招待你们连长啊。”然后转身就朝楼梯口走。
“队队长!”
转头按着太阳穴,袁朗有些无奈的对上完毕一口白的晃眼的大白牙:“什么事儿啊?”
……
不论什么事儿,总之袁朗现在表面如常的坐在大队长办公桌前的凳子上,旁边是背挺得笔直的高城。
军演,这次是合作。
夜里,跟高城打完关于军演计划的电话,袁朗抽了支烟,边对着电脑写写删删,脑里有点浆糊,咧嘴自嘲:果然,老A还是凡人,烦死人!
眼皮有些睁不开,于是干脆趴办公桌上眯了一会儿,就一会儿工夫,又朦朦胧胧地做起了梦。
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尘土飞扬的操场上,穿着白衬衫的小学生正整着不怎么整齐的方队,袁朗一眼就看到排在男生队伍靠后的小高城,原来丫从小就习惯站如松啊,袁朗忍不住笑,反正这是梦,这么想着,就放大了胆子几步跨过去,站到小高城面前,半蹲下,却发现昂首挺胸的小高城居然跟蹲着的自己平齐,于是没蹲到底,就这么面带微笑的看着认真盯着主席台的小家伙,现实里没看够的,在梦里不看白不看。
看久了难免无聊,袁朗伸出手指戳了戳形同空气的高城鼻尖,嘴角扬起偷腥般的笑容,不料小高城像是有感应般的皱了皱鼻子,接着皱了皱眉毛,好像在忍受着什么,不过放在腿侧的小手握了握拳又松开,一阵微风吹过,他的表情才又放松。
一个老师捧着一手的绿领巾朝队伍走来,为孩子们一一戴上,袁朗这才明白原来是在进行佩戴绿领巾的仪式,于是笑意吟吟的站起身立在高城两米之外的地方,想要好好看看这个难得一见的场景。
出乎意料的,老师绕过了高城,直接跨到旁边队伍去了,袁朗呆了呆,看着小高城从兴奋的期待变成失落,黑乎乎的眼睛都快出水了。
画面迅速切换,原先阳光灿烂变成了乌云满天,袁朗无语的望了望天,周遭是绿油油的草坪,貌似是校舍后院儿,一座类似金属方块的架子上,明显头顶上浮着一朵黑云的小高城甩着双腿坐在架子顶上。
袁朗很想过去把小高城按进怀里揉揉脑袋,可惜他做不到,正当他有些郁卒的时候,从哪里跑来一个臭小孩儿,蹬蹬两下爬到高城旁边坐下:“高城高城,我问到了,刘斌说张璇跑去老师那里告状,说你把蚱蜢塞她铅笔盒里。所以今天绿领巾没你的份……”
袁朗差点没喷出来,高城你行啊,幼稚啊你,不过转念一想,咳,谁没个调皮的童年哪,只是他没想到外表那么正经的高副营长,居然也是……这样的……
周围的景象随风成沙,袁朗还迷糊着,画面又转成了一个大礼堂,礼堂中央的舞台上,一个眉间点了口红梳着俩小辫的小姑娘正字正腔圆的报幕:“下一个节目,三年一班,高城,钢琴独奏,《在阳光下》。”
帷幕拉开,穿着白衬衫的高城似乎脸部轮廓分明了一些,不过还是一样的稚气,端坐在硕大的钢琴前,深深呼吸一口气,袁朗在舞台底下跟着屏住呼吸,难度并不高的曲子完整的弹完,礼堂里的老师家长们稀稀拉拉的掌声,袁朗有些难过的注视着鞠躬的小高城,突然伸手用力鼓掌。
像是悬崖一脚踩空,袁朗又是惊醒,却意外的看见高城的脸,不是小高城,是高副营长二十七岁的脸,带着困惑探究的眼神,发现袁朗醒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朝后退去。
“那什么,你刚才在电话里说,跟我讨论一下针对师侦营和老A单兵合训的事……”高城背对着袁朗,“我我觉得不错,就……”
话没说完,因为袁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座位一把从高城背后抱住对方,搂得死紧死紧。
高城不知道说什么,心跳却不可抑制的变快。
“高城……”袁朗还沉浸在那个梦里,“别难过。”
“呃……?”
“你挺好,真的。”袁朗声音有些闷,满脑子都是高城戴不到绿领巾,得不到热烈掌声的失落。
“……”高城想了想,死老A这是在安慰自己呢,得,好不容易伪装的那点冷漠坚强什么的,也被人看穿了,丢脸啊丢脸,可事实摆在眼前,自己就是接受不了,就是难过,这么一想,心中五味杂陈了起来,分手了,那这个拥抱算什么?安慰自己?同情自己?一想到这两个字眼,高城不禁恼怒起来。
“高城,”鼻尖在高城后背衣料上蹭,熟悉的味道,“咱们和好吧。”
袁朗猛的被推开,愕然的看着高城带着怒气的双眼:“你你……”高城手指着袁朗,“你把老子当什么了?我不要你同情!”
“砰——”办公室门被狠狠摔上,留下若有所思的袁朗。
高城回到师侦营没几天,接到许三多的电话,说他们队长出任务了,临走给他一张CD让他转交给高城,于是让人给捎了来,捏着光盘犹豫了半天,塞进光驱里。
歌听了半天,高城就觉得那旋律有点儿缓慢,粤语歌词彻底听不明白,还是进门请假的甘小宁停了出来:“连长,啥时候听广东歌啦?”
高城摇了摇头:“鸟语,听不懂。”
甘小宁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有点耳熟,好像在小帅MP3里头听到过,回头我给你问问。”
“不用了。”高城关掉播放器,退出CD,随手递给甘小宁,“要不你就拿走。”
小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没几天,马小帅找到高城:“连长连长!”
高城正跟营长核对完第一批参加合训的士兵名单:“什么事儿?”
马小帅递上一张纸跟CD:“这个,您给看看,听说那CD是袁队给的,班长跟我说了,我觉得连长再好好听听,歌词在这儿呢。”
高城不动声色接过抄了歌词的纸和CD:“就这事儿?”
马小帅临出门回头:“还有,袁队出完任务了,班长他们在军区医院呢!”
心不听话的往下一沉,高城没力气的摆摆手,打开CD,一字一句的看歌词。起初川字眉皱得死紧,后来渐渐松懈,取而代之的却是握紧的拳头,这个死老A,表个情还要山路十八弯,对了,死老A呢?军区医院?
混混沌沌的,高城不知自己是怎么安全驾驶来到了军区医院,几张熟悉的面孔,高城觉得自己的脚像踩在棉花上,雪白的病床上躺着的那人,揉了揉眼,没错,不是袁朗是谁?
又是一个梦,袁朗自嘲的咧着嘴角,完了完了,做梦全都是那只老虎,自己真的完了,沦陷了,脱不开了,小老虎课后被授予绿领巾,原本委屈着的眉头终于雨过天晴,笑容亮得跟七八月的晴天一样,这么好的梦,怎么说醒就醒了呢?
然而,醒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压在自己左手上,热乎乎的,袁朗动了动,梦醒了吧?那这是……
“死老A ,动什么动,医生说了静养!静养懂不懂?”
“嘿,我说高城,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意思你你……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我?”
“我是说,你不是拒绝我了么?怎么又来这一出啊?”
“哼……我算看穿了,等你说实话,那得等太阳星星一起出来的时候!那歌怎么回事儿?说句真心话,有那么难啊?”
“……不是难……还不是……”
“啥?”
“怕高副营长觉得我娘们唧唧……”
“靠……那什么,是有点儿哈……”
“嗯?”
“……老实点儿……”
“嗯……高城,你小时候够坏的啊!”
“啊?我怎么了我?”
“哼……幼稚……”
“靠,小时候不幼稚,难道等长大了再幼稚啊?哎哎……我说你怎么突然说我小时候了,我可不记得跟你说过那时候的事!”
“信不信啊?我穿越了,哇哈哈哈哈哈……”
“死老A,没一句正经!”高城笑骂,突然停下来,“不过,那歌我听了。”
“嗯?”
“不错不错,歌词优美,旋律动人,虽然没苏联军歌气势磅礴,但……不错。”
袁朗忽然就埋头笑趴在床上,肩膀轻轻抖动,高城啊,我说你连夸一首歌都非得这样啊……
良久,窗外,微风拂过,袁朗抬眼看着与高城紧紧握着的手,笑了笑,他想,无论世间变幻,他的手都不会再松开。
【童年你与谁渡过圣诗班中唱的歌
再哼一哼可以么
当时谁与你排着坐
白色恤衫灰裤子再穿一穿可以么
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
童年便相识
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谁让我倒流时光一起亲身跟你去分享
能留下印象
阅览你家中每道墙
拿着你歌书与你合唱
从前你与谁路过逛的公园有几多
再走一走可以么当时谁对你凝望过
是否真的比我多再演一演可以么
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
童年便相识
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谁让我倒流时光一起亲身跟你去分享
遗憾印象
没有你家中那面墙
拿着你相簿
從前拍過的相多麼妒忌你昨日同過的窗
早些看着你美丽模样对你天真的赞赏
從頭細看你六歲當天已是我偶像从头细看你六岁当天已是我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