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Maylein

10、第十章 狱中重逢

　　外面似乎是下雨了，听得见哗哗的雨声。室内寂静，也只有雨声，给这个充满着血腥味的牢房带来一点生气。
　　白敬之平躺在地上，浑身的伤口染红了囚衣，痛得时间久了，反而麻木了，反而能够冷静地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意外。说是意外，其实之前早已露出过端倪，可惜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年轻的皇帝陛下，还有年轻而冲动的盈年，就这样在他的疏忽下，酿成了大祸。
　　可是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白敬之知道贺兰盈年深爱着皇帝，也知道皇帝想立怀孕的宫嫔为妃的举动让他伤心了。所以出事的那天下午，他才拉着贺兰盈年，一起去郊外的桃花林中游玩散心。两人在桃花林中铺了毯子，席地而坐，温酒闲谈，期间贺兰盈年除了不想谈到皇帝之外，仍是一副世家公子温和有礼的模样。
　　这样理智克制的贺兰盈年，会在晚宴上嫉妒得失去理智，而拔剑刺杀皇帝么？绝不可能！！！
　　皇帝会立后，会有子嗣，会三千粉黛，这本来就是身为臣子的贺兰盈年所必须接受的现实。盈年出身世家，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何况连盈年自己，都已订了婚，就等着今年八月将新娘迎接过门了。
　　所以在白敬之的认知里，对皇帝立妃一事，盈年或许会情绪低落，但是决不至于失去理智，做出傻事。
　　可是贺兰盈年刺杀皇帝，又是不可推翻的事实。那么，就是这中间，出了一些问题。可是盈年已经死了，皇帝也死了，这些问题，再没有任何人能得到答案。
　　白敬之明白，大理寺的人拷问他，是想从他口中，得知贺兰盈年刺杀皇帝的理由，最好这理由，能让整个贺兰家族都走向覆灭。可白敬之确然不知道理由，虽然他是在刺杀事件之前，最后见过贺兰盈年的人。他也想知道，盈年在傍晚告别回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但现在他更想知道，在皇帝死后，谁将得到最大的利益。说的更坦白一点，就是说，谁将继承大统？
　　到时候再从各路势力中分析出，谁最有可能，利用贺兰盈年杀人。
　　不过大理寺卿又是受哪方势力支持的呢？这个白敬之现在就能猜到了。迫不及待想借此整死贺兰家族的，莫过于与贺兰皇后旧日有怨、又深藏野心的前摄政王、现端王齐晟了。
　　被迫卷进这个漩涡，受了这些时日的苦，白敬之反倒心如明镜，并不担忧自己的生死，最多不过是担心牵连家人。但只要他坚决不承认有参与谋害皇帝的行动，大理寺的这些官员，就算有千种本事万般手段，也奈何不了白家。

　　正想到此处，忽然听到外面那扇巨大厚重的铁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又要提审了么？
　　这个时候？
　　白敬之慢慢睁开双眼，转头望去，却见到了牢门外，那个本以为此生不会再遇见的人。
　　“……阿寒？”他轻轻地吐出这个名字，怀疑自己是失血过多，昏迷做梦了。阿寒怎么会在这里呢？他都被自己害得流放到炎州去了。阿寒那个小傻瓜，临走时还以为我是救他的，却不知，我是最初害他那人。

　　“敬之！！”
　　卢寒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男人，竟然是那个爱干净，爱穿白衣，天天纤尘不染的世家公子白敬之。
　　可是这个声音，是绝对不会错的。
　　卢寒心急如焚地进了牢房，半跪在白敬之身侧，细心地拨开他的乱发，捧住了他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庞，“敬之，是我，是阿寒。”
　　“……你回来了啊。”白敬之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安心了一般，闭上眼道，“回来了就好。”
　　“嗯，我回来了，朝廷下了赦免令。敬之，我会带你出去的，我保证。”
　　“……”
　　“敬之，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别傻了。”白敬之复又睁开双眼，看着卢寒焦虑而又急切的表情，轻笑道，“傻瓜，别为我做傻事。你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我就算死，也无牵挂了。”
　　“不许说死，我绝对会救你出去的。”身后的官员再催促了，卢寒不得不起身，离开牢房。待到走远了，确定白敬之听不见了，才停下脚步，对着那红衣四品官员道：“去告诉端王，他的条件，我答应了。”

　　牢房里又安静下来了。
　　白敬之盯着屋顶看了许久，才拿手背盖上了双眼，“阿寒你这傻瓜，又上当了，连我以退为进，逼你救我你都看不出来。在这世上，太天真了就活不长，你难道不知道么？”

　　两日后，白敬之从天牢出来，悄然住进了卢寒位于榴花巷的宅子。谁也不知道卢寒是怎么做到的，卢寒不提，白敬之也没有问。
　　白敬之伤得实在太重了，以至于刚到卢寒的一段日子，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卢寒花重金请了宛安有名的大夫过来看，大夫说只是皮外伤，好好养着，就会好的，卢寒也就安心了。
　　那段日子，他除了去端王府，就回来陪白敬之。他像很久以前为奴隶时一样亲自服侍，上药、擦身、甚至更衣把尿，都不假手他人。可惜大多数时候白敬之都睡着，彼此之间并没有促膝长谈的机会。

　　过了两月，宛安进入了炎热的夏季，白敬之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彼时白家也知道了白敬之在卢府养伤的消息，自然，以白家的谨慎是绝对不会外传的。因此外面的人，还以为白家少主仍在天牢里，生死不明或者已经死了。

　　之前白敬之伤着病着，倒也没事，可现在他能如常人一般下床走动了，就有了麻烦。好几次他想出去转转，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可卢寒就是不让。几次下来白敬之不免发火，“你这是在软禁我？”
　　“抱歉。”卢寒低着头道歉，语气却很坚定，“我不能让你出去，万一被别人看到，不止会害了你自己，牵连了我，甚至还会牵连端王。”
　　“端王？没想到你和端王都这么熟了啊。”白敬之冷笑。
　　“……是我去求他，买通大理寺的官员，把你带了出来。”
　　“我没叫你求他，也没叫你救我。”
　　“是，你没有，是我自作主张。可是，敬之……”他抬起眼，乞求地看着对方道，“敬之，你明知道我不忍心看你死在那里。”

　　白敬之避开了卢寒的视线，“……我知道你的心意。”他顿了顿，语气和缓下来，“阿寒，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可是，我现在住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的话，和在牢里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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