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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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哭，带着全厅老老少少也都忍不住悲伤，落起泪来。厅里顿时愁云惨淡，哀声不绝于耳。正在这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口中大呼道：“夫人，宫里来人了，还带着懿旨呢。”
话一出口，厅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孟清看着母亲擦干泪水，理了理鬓角，从容地走出去，心中再也难以抑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还没哭多久，只听耳边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孟清抬头一看，只见一队穿着铠甲、拿着明晃晃的钢刀的兵士迈了进来，立刻包围住了全厅，只一个长官模样的人独自站在门口，却并不见母亲。孟清担心，不由得扯着嗓子放声叫道：“娘，娘！”恰巧被那人瞧见。那人挑起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三两步走到孟清的身前，拽住孟清的衣服领子就把他给甩了出去。孟清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嘴里也一片腥苦，却听得身边霎时间静成了一片。孟清难受地咳了几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当真是狗仗人势，就算我们家获了什么罪，你又何苦去折磨一个孩子？”说话的人是孟清的二叔。他上前扶起了孟清，同时周围的附和声响成了一片。
那军士似乎来头颇大，此时也不见着恼，还是那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人们抱怨声越来越大，孟清见那军士从桌上不知随手拿了样什么，照着嗓门最大的三姨娘砸了过去，孟清急忙去推三姨娘，但三姨娘的头还是被砸破了，血哗哗地往下流。那军士接着一摆手，他的那些兵们便拿着钢刀把厅里众人都逼在了一角，拿绳子一个挨着一个地捆了起来，结成了一条长龙，这才赶着他们出门。
甫一出门，孟清便看见母亲站在院中，眼圈红红的，身后站着两个兵士，但并没有被捆住。与此同时，母亲也发现了他，便径自走过来，挽着他一起走。孟清看到那个军士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但来宣旨的太监摆了摆手，于是母亲的擅自行动也并未遭受任何人的阻拦。一路走来，东西被扔地满地都是，那些兵士还在挨着屋子搜刮值钱的东西，不久前看着还别有一番风味的小园，这时看上去却像是一个残破的笑话。人都没了，园子再怎样又有什么用。这时只听几个兵士一边哄抢东西一边笑道：“都说女人事儿多，我看这醇亲王没差到哪儿去啊。一言不合便能撺掇起太后灭人全家，这还真真是得罪不起啊。”
另一个笑骂道：“你这半瓶儿，少在这晃了。孟家哪里是和醇亲王一言不合啊，你没看那朝堂上，两方人马简直都快真刀真枪地掐起来了。庆亲王一告病，中间又没个能调停的人，振贝子还年轻，也不是个能压得住局的，况且这次又是太后自己的意思，要我说也不怪醇亲王落井下石，这一回，这孟家也当真是在往枪口上撞了，和流着龙血的人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孟清听了，脸色大变，抬头看向母亲。母亲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嘴唇却抿得死紧。
这时待在各自屋里、没有去东院的人也都被赶了出来，一个一个挨着绑在了一起。这么个庞大的队伍挨挨挤挤地出了府门，还没走多远，街两边的人便已然越聚越多，孟清发现其中有些素不相识的人不知为何却也哭个不住，还有些人衣衫上打着补丁，也没有戴帽子，只是高喊着“孟大人冤枉”，直接跪倒在了路边，以此来送别他们这一家人。孟清心里明白过来，心中更是百味杂陈。孟夫人低下头来看了看他，拿帕子揩净了孟清脸上的泪痕，孟清于是对母亲扯了扯嘴角，母亲点点头，看上去十分欣慰。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度过的。十五到二十个人挤在一间三丈见方、周围用木桩子隔开的隔间里，勉强从通气用的小窗中漏进的阳光来判断时间。孟清缩在角落里，依旧没有见到过爷爷和父亲。母亲刚进来没多久就病倒了，妹妹被关在隔壁，隔着栅栏和昏暗的光线，妹妹看上去也不是太好，不过并不像母亲这样染上了什么急病，只是因为晚上没了丫鬟婆子哄着，便开始格外地怕黑，不敢入睡。幸亏有三姨娘勉力支撑着身体照看她，不然孟清不知道凭孟茹那小小的身体还能在这么污浊的环境里耗上多久。
绝望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人的神经。刚开始，大家偶尔还隔着栏杆逗逗小孩子，抱怨两句官场险恶，可到了现在，时间仿佛已经定了格，每个人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坐就是大半天。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刚开始还有人勉强着往肚子里咽，现在连碰一下的人都没了。
这是一种张皇而不知所谓的等待，就如同一把刀悬在头顶上，本来落下来也不过是个头点地而已，但却因外它迟迟不往下落，反倒让人生出了活下去的希冀。
就这样，又过了大概两天的时间，到了晚上，狱卒送来了从未有过的丰盛饭菜。孟清去拿筷子的时候，手有些抖，不小心把筷子掉在了地上。孟清弯腰拾起来，在衣服上仔细擦了擦，捧起碗来狼吞虎咽地把饭吃了个精光。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范起些亮光，孟家上下三百多人便被押赴刑场，解开了各自的镣铐，十人一批站好了队伍，依次行刑。刑场周围挤满了人，孟清站在后排最边上，看着父亲几日不见就已斑白的鬓角和四溢的鲜血，听着不绝于耳的人头落地声，包括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妹也殒命于此，心里如同已经有了一把小刀子不断地割着，已经裂出了深深的伤口。孟清不忍再看，转过头来，却见一个男孩儿手里拿着杆枪，也正向他望过来。孟清心中起意，不由得冲那个男孩儿说道：“小哥哥，你也是唱戏的？”
那男孩儿奇道：“这你都能看出来？”说罢，这才想起手中拿着的枪，转了转，哑然失笑。“我说呢，我唱武生······你也会唱戏？”
孟清道：“只是会那么几句罢了。小哥哥，你来个嘣噔锵，送送我行吗？”
那男孩扫了一眼满场的血腥，郑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