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丝三千》红糖

3、大白的故事

　　七白答应三白不去远处，就去山顶那户人家，然而——福寿岭一共就住着两户“人”家，一户是山底的蜘蛛家，一户就是山顶的乌衣观。
　　“我看你这三百年倒把脑子给修没了。”三白打量着被七白扛回来的少年，脸色冰冰凉。
　　“我……”七白心虚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狡辩：“你教我去附近的人家嘛，最近的不就这一家，正好他撞上来，不抓白不抓嘛。”
　　七白身上套着的是从少年身上剥来的短褂，露着两条光裸的腿，他的脚踝上沾满了泥巴，整个人就像在泥塘里游了一圈似的。
　　三白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白修了三百年，你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大白教过你没有？做人，就得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你看看你！是不是又趴在石头后面了？你还当你是原来的黑寡妇吗？！”
　　“不趴在石头后面就被发现了啊！”七白很委屈，再说，他本来就是黑寡妇嘛。
　　三白脑仁都要炸了：“你不会上树啊！？”
　　七白声音比他还大：“上不去啊！人形怎么上啊？！”
　　原来的爪爪上有毛，脚底有吸盘，再不济还能吐丝，可现在这副身体要怎么办啊！
　　七白把自己的烦恼都喊出来，最后肯定的总结：“我知道大白为什么不变成人了，他肯定也不知道人形怎么吐丝！哼，你和四白倒是喜欢装成人，华而不实的家伙！”
　　“人形也是可以吐丝的。”三白咬牙切齿的说道。
　　“骗人！我都找不到纺器——”说着，七白把手伸进怀里，上下摸索了一阵，确定道：“没有，根本没有！”
　　三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红了青，青了又红，“算了，等你自己体会吧。”
　　两人这厢吵着，那边地上道童已悠悠转醒，他被七白的蛛毒迷了，根本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从山顶来到山底的，他直着双眼怔了半天，直到目光转到七白和三白身上时，才大声嚷道：“你们——是妖怪！”
　　“哦，何以见得呢？”三白觉得有点意思，五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碰见一眼就瞧出他是妖怪的呢。
　　小道士不过十三四岁，脸颊维持着少年特有的圆润弧度，见三白一瞬间就飘到自己面前，不知是惊惧还是激动，他涨红了脸，但仍保持着道家风范，铿锵有力的答：“大师兄说过，这山里除了我们乌衣观的弟子便再没旁的人家了，若是有，那一定是住在山下的那窝蜘蛛精！”
　　“你的大师兄未免武断了，”三白撩了撩头发，正想接着对这少年说，我们虽然是蜘蛛，但却是有道行有修养的蜘蛛，绝不会干那伤天害理的事……
　　但不想这道童接下来却双目一瞪，正气凛然的对他喝道：“你个孽畜，休想对贫道无礼！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我福寿岭乌衣观兴风作浪，等我大师兄来救我，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谁……谁想对你无礼了？”三白气得发笑，“哼，还福寿岭乌衣观，有这座山时，你们这帮牛鼻子小崽子恐怕还在畜生道打转呢。”
　　七白道：“三白你骂人好霸道。”
　　“七仔，你抓这个小道士来就是为了泄愤吧？”三白转向他。
　　“话虽这样说没错啦，但是……”
　　但是刚才被三白那么一指责，七白也觉得有点以大欺小，不光彩了。
　　三白又道：“当年那道士捅你一剑，其实我也是很痛心的，所以——还记得你是怎么吃野梨子的吗？”
　　“恩！”七白点着头咽了团口水。
　　三白微微一笑，嗓音低下去：“对付道士啊，尤其是这样的幼崽，就要像吃野梨子那样，把你的刺穿进他的肉里，用蛛毒把筋骨血脉都化得又软又烂，再一口气嘬净。”
　　七白一拍巴掌：“着啊！难怪总听人说‘妖怪吃人，妖怪吃人’，我还纳闷，到底要怎么吃呢？听着就怪血腥暴力的，原来是这样，要搅碎了嘬汁啊！”他蹦到小道士面前，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四个大字，他戳戳少年头顶的小圆发髻，很无奈的道：“喂，很多很多年前你的一个师兄戳了我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还会痛，所以我咬你一口，不算占便宜吧？”
　　“你，你们……我大师兄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大师兄可厉害了！他会把你们都关进紫玉葫芦里——”少年吓得脸色苍白，早在三白提到野梨子时他就想逃，可惜七白的蛛毒太霸道，他的脚到现在还是软的。
　　七白笑得很猖狂：“哎呦真是好可怕呦！大师兄是什么东西？有我家大白厉害吗？哈哈哈——”
　　“你们在吵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天而降。
　　“呃……大白。”七白立马住了嘴。
　　狼蛛形态的大白从一团树影中慢慢爬出来，停在少年身后，语气波澜不兴的，“咦，怎么有个小孩子。”
　　他的话只有三白和七白听得懂，小道童只觉身后有动静，再看七白居然换了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便很是奇怪，他转头去看，然后，不出意外的，他发出一串尖叫：“啊！啊——蜘蛛！真的是蜘蛛——”
　　七白对三白耳语：“这孩子是傻的吧？刚才不是一直指着咱们蜘蛛精蜘蛛精的骂？怎么这会才发现似的？”
　　三白翻了翻眼皮：“也不知是谁傻，自己化没化人形都搞不清楚。”
　　七白诧异的抬起眉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哦。”
　　大白的蜘蛛形态的确有点吓人，个头有牦牛那么大，身上还覆满了灰白色的硬毛，八只脚，每只都长着毒刺，八只眼睛，竖着分成三列……
　　小道士早吓得没了人形，只坐在那干嚎。
　　“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大白丝毫没有自己吓到别人了这种意识，甚至屈下身体，又凑近了些，“是不是他们把你抓来的？你……”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了，八只眼睛同时眯起来，又一起睁大，它用前足勾住道童，语气也变得急切：“是你？！”

　　“大白怎么了？”七白碰碰三白，然而三白没搭理他，七白扭头去看，却见三白也是古怪表情，似是想到什么，又不敢断定，正处于茫然不解又急于探知真相的当口。
　　再看那道童，早在大蜘蛛勾住他时便吓得晕过去，而大白立着的地方也被一团雾气掩蔽，七白揉揉眼睛，再看那白雾中隐隐显出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
　　“大、大白？！”七白扯扯三白的袖子：“大哥变成人嘞！”
　　三白仍是没理他，他对大哥变成人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只隔空朝大白递了个问询的眼神。
　　大白也缓缓点了下头。
　　“什么意思？你们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直到大白捞起那孩子走进洞穴深处，三白才回过神般长出了一口气，“你道大白他为何这么多年独自守在这山底，一次也未曾出去过？你道他哪来这么大本事救回你的小命？你道他为何不放你出去寻仇？”
　　这些问题，七白一个答不出——笑话，三白能下山开馆时，他七白才不过是只刚长毛的小小蜘蛛呢！大白身上发生的事，哪轮到他七仔知晓？
　　“你说，你倒是说啊！”七白急得呕血。
　　“因为大白他……和乌衣观的创派祖师有一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