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短篇集]From Silence》稻草那个猫

5、The Last Lie

　　1．

　　Remus Lupin从未想过自己再见到Sirius Black时，能激动到忘记了全部。
　　忘记了是眼前这个憔悴潦草却依然有活跃眼神的男人背叛了James和Lily，忘记了也是这个人让Harry从小就成了孤儿，忘记了还是这个人用惨无人道的方式杀害了12个麻瓜和7年死党的Peter，更忘记了自己是个有责任保护学生不受阿兹卡班逃犯威胁的霍格沃兹黑魔法防御术教师。
　　他只记得这是Sirius。而他想拥抱他。

　　但Sirius Black灰色眼眸里从未黯淡过的光芒直直的照进Remus眼睛。
　　干裂的嘴唇抖动了一下，然后吐出两个坚硬的字。
　　“骗子。”

　　2．

　　James Potter无数次被问及如何在第一次去霍格沃兹的列车上一眼相中Sirius Black并就此认定彼此将成为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毕竟说到Potter时，Gryffindor不会跌出快速联想词汇前五名。而提及Black，连分院帽先生都会飞快的喊出Slytherin。
　　问题的答案，James Potter先生也不甚明了。
　　我是怎么知道的呢。James有时也会问自己。他可是Sirius BLACK。

　　但他是SIRIUS Black。

　　其实这两句话听上去毫无差别。

　　3．

　　Marauders之间讲了很久的笑话之一即是 “Are you serious”
　　他们学着把Sirius和serious念的别无二致，Marauders之外的学生全都一头雾水，但每次总能气得Sirius抓起所有手边拿得到的东西砸向他们的脑袋。

　　这个笑话唯一惹出的麻烦是在五年级的一堂变形课，Sirius Black随手抄起那只被要求变成音乐盒的青蛙扔向James的额头。Professor McGonagall的声音紧接着青蛙响亮的鸣叫传来。
　　“Black，即使你想对Potter的头做些什么，也应该用青蛙变成的音乐盒，而不是直接拿起这只可怜的动物！”
　　“音乐盒的杀伤力太大，小Jimmy会变傻的。”Sirius偷笑。
　　“罚禁闭一周！ Potter，你也一起来，直到你学会像个英国人一样读serious这个单词为止！”McGonagall教授甩手走人，没扣分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是兄弟就赶紧去领美国护照吧。”Sirius一边用魔杖捅着惹祸的青蛙一边对James说。
　　James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你还准备在这里浪费时间吗，英国佬？”
　　“当然不。”
　　两个人很快收好东西起身。桌上留下两只精美的音乐盒。

　　Remus和Peter坐在他们前面。Sirius经过身边时Remus叫住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同样已经完成的作品。
　　“诶，不等我们？”
　　“级长大人的义务辅导我们怎么敢打扰呢~”Sirius嬉皮笑脸的跑开。

　　Peter胆怯地看着Remus，手里紧紧捏着那只长着青蛙脑袋的木头盒子。
　　“没事的，Peter。很快就会成功了。别紧张。”Remus习以为常地安抚道，随后侧过身，漫不经心地拿过Sirius的音乐盒。
　　他翻开盖子。

　　“亲爱的McGonagall教授，我可以邀请你参加圣诞舞会吗？我从未忘记你美妙的舞姿，和你能看穿我内心的眼睛，哦，Minerva……”
　　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教室的每个角落，仔细听的话，依稀可以分辨出是Slughorn教授的嗓音。
　　“不是我干的。”Remus平静的合上盒子，放回Sirius桌上。
　　属于他自己的音乐盒正欢快的唱着不知那部电影里的歌。

　　那之后不久James,Sirius和Peter学会了变形，于是开始用绰号称呼彼此。
　　Moony, Wormtail, Prongs和Padfoot。James有时偷懒喊他Pads。
　　那个美国式的笑话，已经很久没有人说了。

　　（注：serious这个词，用美式发音时和Sirius的读音一模一样，但用英式发音时就不同。）

　　4．

　　Remus一直是四个人当中黑魔法防御术学的最好的那个。但其他三个人却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对黑魔法也很有研究。
　　很多个巧合撞在一起才让Sirius发现了这件事情。他把这称为Remus的秘密。但Remus说这不算。“我从来没瞒过你们，只是你们不问我。”他说。

　　当然，他真正的秘密也很快被朋友们发现了。

　　那是个很晴朗的日子。难得James单独关禁闭，Peter要重写不合格的草药课论文，原本安排在下午的魁地奇训练也因为球门柱被某个不安分的游走球打歪而取消了。
　　Sirius跟着Remus走进了他从不肯去的图书馆。
　　“今天没作业，Remus，你要看什么呀……”
　　没等他问完，Remus就径直走向一个鲜有人问津的书架。
　　当然，没进过图书馆的Sirius并不知道那个书架人气低迷。

　　他挤到Remus身边。
　　“黑魔法？！”Sirius惊讶的叫出声，“我不知道你会喜欢……”
　　“嘘！”Remus赶紧制止他，“不想被赶出去就闭嘴！”
　　Remus抱着几本书走向一张靠窗的红木桌子。他很快跟上去。
　　“你对黑魔法感兴趣？！”
　　“别那么惊讶，Sirius。黑魔法很有趣……而且，想要抵御它，就必须先了解它，不是吗？”
　　“难怪你黑魔法防御术学的那么好……”
　　“行了Sirius，我看书的时候，你给我闭嘴。”Remus拿起一本硬皮封面的厚书轻轻敲了一下Sirius的头，然后笑了。

　　Sirius一直觉得Remus的笑容很温暖。不同于常人的温暖。
　　James的笑也很有感染力，会让人想和他一起笑起来。但Remus不一样。
　　Remus看着他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他会觉得从指尖涌起一股暖流。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牵着。掌心贴合，十指紧扣，让女孩子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染上玫瑰的颜色。
　　看来以后不用担心你嫁不出去了啊Remus。
　　他还是没把这句玩笑话说出来。

　　那天阳光很好。会惹的James在室内呆不下去的那种。
　　Sirius在图书馆里坐了很久。连他自己也惊讶。
　　但这感觉很好。红木的味道很香，他趴在桌上一声不响的晒太阳。他的朋友在一边安静地看书，刘海软软的荡在金棕色的眼睛前面，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窗边不知名的植物有可爱的圆形叶片，投下影子刚好盖住他贴着手臂的鼻尖。如果往窗户的方向瞥上一眼，就会看见那些叶子绿得发亮。
　　他蜷着身子在和煦阳光下面睡着了。

　　禁闭归来的James对于Remus最新曝光的爱好做出了这样的评价：“搞什么啊Remus你竟然比那个姓黑的还懂黑魔法……”
　　Sirius一拳头招呼过去，半点延时都没有。

　　后来Remus想，也许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们加入凤凰社，然后他被怀疑，然后Sirius开始一边说没什么一边躲避他的笑容和目光，然后James面对他时的欢快语气越来越勉强，然后他站在Dumbledore面前什么都不解释。

　　他们当然有理由怀疑他。他一直是他们中间最擅长黑魔法及其防御的那个。
　　可是自打他们二年级时发现他是什么东西然后紧紧拥抱他之后他就发过誓，再也不对他们说谎。
　　他发誓。

　　5．

　　Ron Weasley的博格特是蜘蛛，和James Potter一样。
　　Remus不慌不忙地告诉Ron拿好魔杖，别紧张，想些好笑的东西。然后悠闲地咬了一口苹果。
　　——Riddikulus！
　　巨大的蜘蛛失去长满毛的腿，变成一个到处乱滚的球。
　　啊，不如James有创意。James当时把一只巨大的蜘蛛变成了一个插着八支在空中胡乱挥舞的羽毛笔，长着毛的墨水瓶。

　　只剩球状身体的蜘蛛滚到Harry脚边。Remus一个箭步冲到他前面。
　　James举着魔杖的样子被赶出脑袋。
　　啪。银白色球体悬挂在他眼前，发出柔和的光。
　　“Riddikulus.”他懒洋洋的说。
　　唱片机播放着不知哪部电影里的歌。渐渐地，金色喇叭和黑色光盘在他眼里模糊成一个陈旧的音乐盒。

　　“到前面来，Neville，把它结果了。”

　　城堡外面关于Sirius Black的流言从来没有停过。

　　6．

　　Sirius Black无法得知被关在隔壁的那人是谁，但那人叫他Regulus。
　　Regulus在他被关进阿兹卡班之前失踪了，到他被关进来时依然没有音讯。
　　印象里Regulus来到霍格沃兹之后就没有在他面前流露过多少表情，他也一样。每次Regulus穿着Slytherin绿色内衬的袍子从他面前走过时，
　　他总是会想银绿的搭配还真是适合这个小一号的自己。可是想到分院帽的一个闪念就可以让这个眼神淡漠神情冰冷格外适合银绿的人变成他而不是Regulus，他就一阵不寒而栗。

　　恍惚的一瞬间，他在黑暗里想到，也许他的弟弟已经死了。
　　刚好隔壁传来一句沙哑的“Regulus？”

　　他说嗯。

　　他记得当初因为青蛙的事情被罚禁闭的时候，他被关在McGonagall办公室旁漆黑的小房间里，而James在隔壁被一遍遍纠正发音。
　　Serious.
　　……Sirius.
　　是serious，Potter。我不相信你不会读。
　　啊，对，是Sirius。
　　Potter！

　　忍无可忍的Gryffindor院长下了最后通牒。James Potter，你就在这个办公室里一直念，念到你会读为止。
　　然后James就当真不逃不躲不耍赖地对着墙一遍一遍念他的名字。

　　那个房间和阿兹卡班的牢房一样没有窗户，但至少还能从门缝里看到走廊上的灯光。
　　黑暗浓重得能把15岁的Sirius包裹起来。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隔着墙的James的声音。

　　Sirius.
　　嗯。
　　Sirius.
　　嗯。
　　Sirius.
　　嗯。
　　Sirius……

　　整整七个晚上。

　　第七个晚上熄灯前他终于完全从禁闭中解脱。然后他听见James第一次乖乖地用正宗伦敦音读出那个单词。
　　他突然胸口闷的喘不过气，James从办公室里蹦出来勾住他的肩膀。

　　他在黑暗里听那人念他的名字。整整七个晚上。

　　7．

　　为了Remus的事情，Sirius和James狠狠吵过一架。
　　Sirius怀疑Remus走漏风声，James则坚决反对。
　　他们在高锥克山谷James家里突然面色铁青地站起来，把书房的门反锁又下了两个锁咒和二十几个静音咒。书房之外的地方寂静得可怕，吓得Harry大哭起来。
　　Lily抱着Harry一边哄一边敲门，她说James，Sirius，你们在里面很久了，要不要出来喝杯茶？
　　那时候Sirius正扯着James领子把他按在墙上吼，你玩什么都不能玩Harry的命。

　　James当然知道Sirius是怎么想的。
　　Remus擅长黑魔法，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能保持微笑，每个月会定期消失几天，得不到其他社员的信任。
　　上一次消息泄露刚好是满月前一天。整个凤凰社，除去出任务的人，只有Remus不在。
　　更要命的是，每当凤凰社的精英们有人猜出Remus的身份并且去询问他，他都会诚实的笑着说没错，我是狼人。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Remus Lupin从不说谎。

　　某天James碰巧在总部听到Frank Longbottom和Remus的对话。
　　——呃……Remus……你为什么每次满月的时候……都不在呢……
　　——你猜出来了对么。别装了Frank。
　　——你真的是……
　　——是。我是狼人。

　　然后脚步声走向门口。James飞快的跑到走廊转角处躲起来。
　　Frank走向James这边，Remus则相反。
　　Frank脸色很难看。一瞬间愤怒袭击了James的大脑。
　　他一把将人高马大的Gryffindor学长推到墙边，却想不出怎么开口脑子里一团浆糊。
　　Frank却笑了。他说你听到了，James？
　　James好不容易反应出一句“别再让更多人听到”。
　　Frank说不会的，我会保密，那么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一起去会议室的路上Frank告诉James他看见过Sirius做同样的事情。
　　“和你刚才完全一样，把人逼到墙角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Frank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Remus还真是幸运啊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

　　然后接下来的小组会议上Sirius说我怀疑Remus Lupin是间谍。

　　Remus擅长黑魔法，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能保持微笑，每个月会定期消失几天，得不到其他社员的信任。
　　但他是Moony。

　　James依稀记得那天晚上他莫名惊醒，却看见Remus帮Peter捡起被踢下床的被子。Sirius迷迷糊糊的说着他听不懂的梦话。然后Remus走过来，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一会儿他偷偷睁开眼睛。
　　Remus趴在窗边看着天上的一轮月亮。

　　他知道Sirius心里一样不好受。但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让Sirius停止怀疑。
　　在这种时候，不管是谁，连续消失几天都会被列入嫌疑名单，更何况Remus精通黑魔法。
　　他无法猜测Moony看着月亮的心情，但是Moony，那样的Moony，怎么可能背叛任何一个人。

　　他能说什么。
　　因为Remus Lupin善良到晚上会帮室友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所以他不会是间谍。
　　听起来像个笑话。
　　他知道Sirius会明白。就像Sirius BLACK和SIRIUS Black。就像英式和美式发音的serious。这些东西别人听不懂但Sirius一定明白，可是这些东西，这些东西……
　　怎么能够说出来呢。

　　他告诉自己Sirius不过是太在乎他和Harry的安全以至于战战兢兢。
　　他知道Sirius还记得，Sirius一定还记得，Remus Lupin从12岁开始就再也没说过一句假话。
　　一句都没有。

　　8．

　　Sirius在自己22岁生日之前经历了人生中最心累的一段时光。
　　他开始害怕James皱起眉头，害怕把头伸进绿色的火焰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看见Lily，害怕正视Remus的眼睛。
　　距离上一次听到Regulus的消息，已经整整一年。

　　他在Frank面前用冰冷的语气说他怀疑Remus。却在散会之后绕了总部大半圈以免撞见他怀疑的那个人。
　　他觉得只要Remus再对着他温温软软地笑，他就会把什么都说出来。
　　那时候他格外希望鼻涕精送他一瓶镇静药剂当生日礼物。

　　Sirius就这样在自责和警惕之间不断折磨自己。终于在他22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他把自己丢到沙发里双手捂住眼睛。
　　他说只要Harry安全就好只要Harry安全就好，然后门铃响起。
　　他透过门上的小窗看见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人。

　　“进来吧。”他打开门。
　　Remus笑着走进来。
　　“诶，不对口令？”
　　他翻了个白眼，重新摊在沙发里。
　　看着你笑的方式我就知道是你。

　　“我刚从James那儿过来。他叫我给你这个。”Remus从袋子里拎出来两瓶葡萄酒，“成年人啦过生日没有酒怎么行呢。”
　　Sirius扶住额头不忍心看他太温暖的笑脸。

　　Moony我才是怀疑你的那一个。
　　我该死我欠揍我天打五雷轰。
　　我求求你别对我笑了。

　　“Padfoot怎么了？”
　　Remus注意到Sirius不寻常的沉默，走到沙发旁边。
　　Sirius僵了半天挤出一个累字。
　　“累了就去睡觉啊，现在很晚了。”Remus把Sirius拉起来往卧室推。
　　哦该死的又是那样的笑容。

　　Sirius乖乖缩进被子里。Remus蹲在床边跟他说话。
　　“Prongs那儿没事你放心睡吧。Frank说了小虫那里也很好。
　　“要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力气闹腾哦。叉子可是准备了一大堆东西等着你。
　　“Pads你这两天好像很不安心啊。黑眼圈都出来了。
　　“好好睡一觉吧。不会有事的。”

　　Sirius听着Remus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紧接着是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他缩着身子迷迷糊糊地想起12岁的Moony一说谎就脸红，而那甚至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应该相信他的。
　　应该相信他的。

　　“不会有事的。”他说。
　　而Remus Lupin从不说谎。
　　Sirius Black这样想着，在21岁的最后一个晚上安稳的睡着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