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旧事（第二部）》洋洋得色

5、第五章瀚海阑干百丈冰

　　第五章瀚海阑干百丈冰（一）
　　“三等侍卫燕归来！”
　　“到！”三等侍卫好像是侍卫中最低的一级……
　　“年龄25岁……”我扯扯脸颊，自己有那么老吗？
　　“喂，说你呢，我说话你走什么神！”
　　“哦~~~”我赶紧放下手规规矩矩的站好，陪了一个特大号的笑脸：“继续~~继续~~”
　　“身高——”他拿出一卷皮尺将我从头量到脚：“身高九尺！你个子还真高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在我的胸口上擂了两拳：“体格健壮，相貌端正……门口还有个缺，你就去那吧！”
　　什么？长得这么帅居然叫我当门卫！真是没有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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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上宫廷侍卫的官服，扛了一杆埕埕亮的长枪站在宝亲王府气派的大门口，别人还真猜不出我就是真正的南宫少主。
　　笔挺的杵在我对面的侍卫兄弟叫王嘉卫，与我刚刚相反，二十四五的年纪却长了一张孩子般的脸。他此时正朝着我挤眉弄眼的。
　　他干什么？是眼睛抽筋还是嘴巴扯风？
　　王嘉卫不停地朝我怪模怪样的努嘴。我皱了皱眉头，本人现在可是站得比木桩还稳，目不斜视，表情比门口的石狮子还要威严，非常标准的门卫形象，这难道也很好笑吗？
　　我顺着他努力斜睨的眼睛往后看，一群宫女正躲在隐蔽的地方朝我们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会儿抬起头来往这边看看，一会儿又低下头去你推我搡的窃笑。她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像是评委在品评一件艺术品，咳咳~~那件艺术品应该不是我吧！
　　“瞧见没？都是在看你的！真是托你的福，我可以看到漂亮小宫女。”王嘉卫笑眯眯的看着我。我怎么瞧他笑得一脸深意？“你长得真好看，连我的忍不住多看你两眼！”
　　咳咳~~~一口痰噎在喉咙里上上不得下也下不去，我只能面无表情的干笑两声：“嘿嘿~~是吗？我只是长得还过得去而已~~~”何止是两眼，我跟你每天都是大眼瞪小眼的。
　　“如果我有你这么俊的一张脸，就是少活十年我也愿意！”王嘉卫无比悲怆的仰天叹了口气：“同是宝亲王府的门禁侍卫，为什么我就没他长得俊？苍天为何如此不公！”
　　噗——噗——（喷血十公升）
　　真的是要死！我翻了翻白眼岔开话题：“他们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在这里东游西荡的，不用回去干活吗？”
　　厄~~~~~~N道美眸在我的背上扫来扫去，就像无数的虫子在爬，极其的不舒服。长得好看真的不是我的错。早知如此，我就留他一脸的络腮胡子，让人一看上去就是个人见人怕的江湖豪客。
　　“喂~”王嘉卫朝我挤了挤眼睛，一脸的期待：“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要换岗了，希望那群小宫女能等到那个时候！”
　　我莞尔一笑，道：“放心吧！我不走，她们就不会走！”
　　“皇御极~~你还我碧儿来~~~”一声凄厉的悲号天愁地惨，宝亲王府立时风云变色。
　　“又是他！”我和王嘉卫不禁同时抱头哀呼。真是苍天无眼！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是我们两个在这个时候站岗了！”王嘉卫一幅了然的悲痛，不忍睹视的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远处如狂风般疾卷过来的身影：“那个疯子分明就是吃定了要跟我们过不去！”
　　“现在不说这个，还是想想解决的办法吧！”我们正了正帽子，拿出视死如归的气概严阵以待。
　　“等等，今天是你挡驾还是我挡驾？”
　　“当然是你！”
　　“怎么又是我！上次是我，上上次也是我，上上上次……”
　　“你不去是吗？”我朝王嘉卫眨眨眼：“行，我去！不过，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如果我壮烈牺牲了，你就只有一次机会可以看到漂亮的小宫女了！”
　　“哪一次？”
　　“我的葬礼上！”
　　不由分说，我一脚将王嘉卫踢了出去。
　　王嘉卫硬起头皮把枪一横，拦住来人去路，拉起一张谄媚的笑脸：“七殿下~~~我们王爷不在~~~”
　　“~~皇御极~~你还我碧儿来~~”七哥身形踉跄，脚步零乱毫无章法。
　　“七殿下，您怎么又忘了，碧儿姑娘六年前为了寻找我们家王爷离宫出走至今未归呢！”
　　“你说什么？”王嘉卫双脚离地被七哥领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碧儿不会扔下我一个人不管的……”
　　“啊——”一声狂吼，七哥的迷茫的双目顿时迸发出野兽般嗜血的光芒。
　　“救命啊~~~”倒霉的王嘉卫连人带枪像铅球一样被扔了出去，掉进了花丛中，惊散了一群天使般的鸽子。刚才还在怀春的小宫女们如鸟兽散。
　　“姊姊不要走~~~”摔得只剩一口气的王嘉卫拉住脸旁还未来得及飘然而逝的一角粉色衣裙死也不放。小宫女决然的一咬牙一跺脚，撕下那片正在被王嘉卫糟蹋的裙边，飞也似的逃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嘉卫陶然的将那片裙角蒙在脸上往后一倒，摊手摊脚的晕了过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还我碧儿来~~~”发了疯的七哥咆哮着像洪水猛兽般冲来过来。
　　飞退数步拉开一道缓冲的距离，我一掌劈下枪头朝地上的王嘉卫掷了过去：“起来，现在不是装死的时候！”
　　锐利的枪头堪堪擦着王嘉卫的招风大耳深深插入土里，吓得他一个僵尸跳从地上弹了起来。
　　“哇~~~谋财害命啊你~~~~没死都被你吓死了！”王嘉卫双眼朝天夸张的拍着胸口。
　　手中削了枪头的长枪迎风一抖，灵蛇一般直卷七哥的肩井穴。七哥虽然迷失了心智但无数次操练的精妙招式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了本能，伸手一拨就轻轻巧巧的躲了过去。
　　要制住七哥并不是难事。但是，以我现在的身份首先不能伤他半根毫毛，其次，我必须以一个三等侍卫该有的身手去应付所有的事情。若不是如此，我才懒得叫王嘉卫帮忙呢！
　　七哥招招狠辣拼命，我和王嘉卫只得一边笨拙的抱头蹦跳着躲来躲去一边缠住他不让他有靠近大门的机会。
　　“哇~~~阿来，七殿下疯了还这般厉害，真是没天理！”
　　我狠狠的一点头：“每天被一个疯子搅和是很没天理！”
　　我俩互换了一眼，同时某足了劲朝七哥扑了过去。
　　“抓住了！”
　　两个人抱腰的抱腰，扯腿的扯腿，七哥、我、王嘉卫三个人滚做了一团。
　　“阿来，用制服蛮牛的办法制服七殿下是不是很……”
　　话没说完“更没天理”的事情发生了，七哥狠狠的咬著了王嘉卫的耳朵。利齿深深的嵌进他的耳根，血流如注。
　　“唉哟，我的耳朵嗳……”
　　七哥死咬住王嘉卫的耳朵不放。再不想办法，这世上又要多一个一只耳了。
　　“咚！”七哥忽然松开王嘉卫，高大的身躯一头栽了下去。
　　“你把他怎么了？”王嘉卫顾不上鲜血淋漓的耳朵，惊慌失措的跳起来：“别告诉我你把他给打死了！”最后那三个字细若蚊蝇。
　　“完蛋了，完蛋了……”王嘉卫捂着耳朵开始来回转圈：“你把他给打死了！你把王爷给打死了！”
　　“喂，我说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侍卫，不会连死人活人都分不清吧！我只是点了七殿下的穴道而已！”我懒得答理他，蹲下身去检查七哥身上的伤势。
　　七哥的头部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也就是他不是因为大脑受损而导致的疯癫。难道真是相思成灾、思忆成狂？我摇摇头，首先这不是写言情小说，男为女颠，女为男痴，把男女主人公搞得惨兮兮的。其次，七哥自小玉堂金马，身边家势高贵的美鬓娇妍何其之多，就算一时对碧儿情有独钟也不见得长久。当年我曾经问碧儿愿不愿意到七哥身边去，碧儿只是摇头不语。与其被人游戏情场倒不如孤独终老。我至今心中暗叹，不为财帛动心，不依附权势，不屈就自己的感情，碧儿是何其的聪明！
　　七哥痴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你确定穴道的位置没有点错？”王嘉卫挤到我耳边哼哧哼哧：“万一你点错了怎么办？万一七殿下醒不过来怎么办？万一醒不过来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万一死了我们两个可是诛九族的重罪！你是主犯，我是从犯，绑赴刑场的时候，你凌迟我砍头……”
　　“我说你有完没完！”转头狠狠地将他剩下的话瞪了回去。真是越说越离谱，就好像现在就有一根绳子勒在他的脖子上一样。
　　“你再出声我现在就诛你九族！”恶狠狠的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过来：“帮我把七殿下倒吊起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王嘉卫摸着被我揪痛的脖子，一双眼睛瞪得像灯泡，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你不会想要鞭尸吧……”
　　“王嘉卫！”我的脸彻底被乌云笼罩，恨不得用眼神在那个想象力超级丰富的混蛋的脑袋上开出个洞来，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与别人的不同。
　　“你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咋咋呼呼的家伙卷缩着身子，用一种见到鬼的眼神看我：“我只是觉得死者为大，你又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辱及其身后呢？”
　　耐心和爱心彻底阵亡，我忽然觉得就是用一块豆腐把自己撞死都要比跟这个家伙打交道容易。
　　我一步步沉沉地逼近他，用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威胁：“你再不动手我就让你亲身体验一下被人鞭尸的滋味！”
　　王嘉卫喉咙里嘀咕了几声，一阵风似地卷过去，抓住七哥的脚踝把他倒拖起来。
　　我掰开七哥的嘴，用手指抠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的穴道急点数次。七哥腹中呱碌碌的响了几声，喉头上下滑动，胃内的汤汤水水残羹冷炙都呕吐了出来。王嘉卫侧过头去，鼓着腮帮子一副欲呕的样子。
　　我掏出手巾将七哥口中的食物残渣包好放入怀里。
　　“行了，辛苦你了！现在你可以把七殿下送回去了！”
　　“你要那些东西干什么？喂猪吗？”王嘉卫的眼睛在我胸前瞟来瞟去。
　　又是一种被完全打败，或者说是比对牛弹琴更让人感到无力的感觉。
　　“你再不走，我就把它拿来喂你！”
　　一阵狂风，只看见王嘉卫的帽子还在空中打转，他的人影连同地上的七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拍拍胸口，转身，双足一点，如飞鸿掠影一般纵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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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住处的时候，天色已近傍晚。喜滋滋躺在通铺上傻笑的王嘉卫，一见我进来赶紧将手上把玩的两块金锭藏在怀里，嘿嘿假笑着欺了上来。
　　“回来了？”
　　“恩。”我装作没看见，径直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七殿下……还好吧？”侍卫喝的这种茶虽然在宫中再普通不过，但是，说句实在话，的确比秋水茶庄的茶好上不知道多少。
　　“好？你那样对他怎么会好！”王嘉卫又开始一惊一咋的发表感叹，其目的，嘿嘿，我当然心知肚明。
　　“哦？”我垂著眼啜了口杯里的凉茶：“那么说，你是在鬼门关里打了个圈回来的？”
　　“那当然！你没看见我头上的绷带吗？”我抬头看了看包扎得极其夸张的绷带，带子的两端在头上打了个奇大无比的花结，看上去就像兔子的两只长耳朵。
　　嘴角弯了个漂亮的幅度，我指了指他的耳朵：“不是用来包它的吗？”
　　王嘉卫看着我，神情有点发怔：“顺便……也可以包包……其他的地方嘛，嘿嘿……”
　　我点点头：“能活着回来，看来你的运气不错！”
　　“我的运气一向不错……福星高照嘛！”
　　“唉……你有福星保佑，我可没有……”手指弹了弹靴子上的灰尘，一个纵身横飞把自己扔到硬邦邦的通铺上（南宫弃：这样摔还摔不死？）“所以说啊，以后这种事都应该由你来做！”
　　“什么？”某只兔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趴到我的胸前：“你要我每天一个人对付那个疯子？”
　　低头看看巴在我下巴上的那只兔子，我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把他往下推了推，谁知那只兔子又手脚并用的呼哧呼哧爬了上来。我推他，他爬上来，我再推他，他又爬了上来……如此反复，一而再再而三。
　　我叹了口气，摊开手掌放到他面前，晃了晃。
　　某兔子瘪瘪嘴，五官杂揉到一块，哼哼卿卿的从怀里摸出块金锭，极其痛心的还没放到我手上又缩了回去，反复几次，最后痛苦的一闭眼还是忍痛割爱了。我掂了掂掌中足足有十两重的金锭并没有收起来。
　　王嘉卫鼓起眼睛刚要抗议出声，被我眼角一扫又乖乖的掏出另一块金锭来。
　　“好兄弟，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天晚上太白楼，我请客！”我用力搂了他一把，非常义气的吼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扔下那只痛心疾首猛捶床铺眼泪成瀑布状飞溅的大兔子扬长而去。
　　就在我得意洋洋地走出房门的刹那，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叫道：“燕归来！”
　　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哥哥我在哩！”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满招损谦受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橼子先烂。枪打出头鸟。水满则溢，月圆则缺……
　　这些话真是说得太有哲理了！我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先知先觉。我当时真是太得意忘形了，以至于大大咧咧的回答之后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
　　娇俏的身影一闪，我的眼前多了个明眸丽人。
　　“果然是你哦！”叮当闪闪的眼中满是兴奋：“早就觉得宝哥哥府门前的这个侍卫看着眼善，见着我不是低着头就是眼神东躲西藏的。结果我一问，你真的叫燕归来！”
　　我听到某兔在门后用力忍笑发出的气喘声。咂咂嘴，我今晚上要吃红烧兔肉。没义气的家伙，居然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把我给卖了！
　　“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属下何德何能，不敢让公主如此挂怀。”
　　“咦？”叮当明亮如水晶的双眸在我脸上打着转：“你怎么和那天不一样了呢？”
　　头顶冒汗，她用不着把我观察得这么细致入微吧。
　　叮当抿抿嘴，眼睛笑得弯成了新月：“我还是喜欢你那天盛气凌人的样子……”
　　猛然一怔，我忽然发觉叮当已经不是那个牵着衣服跟在我后面团团转的小姑娘了。水湖色的箭袖短衫勾勒出丰盈娇俏的曲线，一双犀牛皮小蛮靴贴合的包裹着纤弱的莲足，明艳的肌肤吹弹欲破呈现出健康的水粉色。纤细的玉指播弄着胸前垂落的秀发，水亮晶莹的眼中少女懵懂的情愫淡香缭绕。
　　微微牵动唇角，我淡淡的笑了。昔日青涩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俏丽活泼的美少女了。
　　“因为那天我是个普通的路人，而今天我是宫中的侍卫呀！”我抬手在叮当略为失神的目光前晃了晃。
　　明眸转动，叮当忽然掩着嘴格格地笑了起来：“你还是与别人不同，你说的‘我’，你没有说‘属下’哦……我没有看错，你的确与别人不同！”
　　叮当拉住我的衣袖，满眼恳求的神色：“你教我学剑好不好！”
　　我听到门后某兔大声抽了口气。
　　“你不要忙着拒绝，”叮当未等我回答又急急的摆摆手：“我知道你们这些高手是不轻易授徒的，但是我保证我是认真的！”
　　某兔在门后连抽了两口气。
　　“公主，我……”
　　“你答应了？”叮当欢呼跳跃着兴奋之极：“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明天，我们明天就开始……不见不散！”叮当挥着小手蹦蹦跳跳的跑开了，撒下一路清脆的响铃声。
　　我答应了吗？摸着胸口自己问自己。我好像只说了三个字吧。
　　“你惨了你惨了……”某兔耸拉着两只兔耳拢着袖子从门后走了出来，一幅抽气抽到断气的样子：“想搏得清宁公主青睐的王公贵族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你碾成粉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