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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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圭介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因为心情很不好，所以也没有回家，在街上溜达。六太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前一天来过的屋顶上。
“圭介，你混蛋！不是说下课后就给我打电话吗？”六太充满活力的声音从电话那一边传了过来，一点都没有受到圭介黑气场的影响。除了六太的声音外，还有游戏机的叮咚巴拉声和食物包装纸的喀拉声。
“……我忘了。”圭介有气无力地回答，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打在围巾没有围住的脖颈上，圭介打了个哆嗦。
“……你在外面？我听到了风声。”六太的声音低了下去，随即对身边大吼，“给我把游戏机关掉，太吵了！”
圭介苦笑，六太的世界貌似没有一点阴霾。圭介觉得他自己已经处于人生的低谷，可是电话另一端的六太却高高兴兴地活着，仿佛没有任何东西需要烦恼。
“怎么了，你声音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六太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
“……我还没死，谢谢。”
“但是你的声音死了呀，你在哪儿？”
圭介调整了坐姿，被冻得硬邦邦的身体发出了警告，但是圭介选择无视。反正他都无法继续当运动员了，管好身体有什么用？
“在外面。”
“我在问具体的位置。”
六太的态度非常强硬，这孩子一直都是如此吧，因为身份的原因，一直处于高高在上的地位，这么想着圭介还是选择乖乖地回答。
“昨天的屋顶。”
刚说完，六太就挂了电话。
“……臭小鬼。”
以六太的年纪恐怕算不上是小鬼吧，即使明知道这一点，圭介还是小声骂了一句。这些他也只敢在背后骂，俐角对圭介的威慑力实在很强，而且在圭介的脑海中已经构成了六太大于父亲大于他自己的排列。
恐怕每个人都这样，以自己为中心，很难真正对其他人感兴趣，很难真正地去关怀别人。圭介厌倦地想着闭上了眼睛。
没等几分钟，他就听到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不会吧？圭介想着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到从俐角身上跳下来的六太。
“你！你就骑着……他在城市里跑？”
六太拍了拍俐角，俐角缓缓地消失到影子去。六太走到圭介身边蹲了下来，忽然皱着眉毛摸了一下圭介的脸颊。
圭介被突然的触摸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挪了挪。
“你是不是在这里呆了很久？”
“你干嘛？”
六太大声叹了一口气，伸手拉住圭介往上拖。
“回家吧，你就是在这里吹一万年的风，也无法变成风飞走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变成风？”
六太张大了眼睛，眨了眨，歪着头想了想，“哦，你只是喜欢风是吧？”
没等圭介反应，六太已经把圭介从水泥地上拉了上来。
“反正没差，喜欢风的，都是想成为风的混蛋们。”
“我不是混蛋，你们才是混蛋！”圭介有些愤恨地大吼。
六太毫不客气地赏了圭介的头一个巴掌，“给我安静点！”
“我又做错了什么？明明都不是我的错！每个人都是……”
圭介的吼叫被野兽金黄色的眼睛油然而止，俐角从影子里冒了出来，在六太的身后冷冷地瞪着圭介。六太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用手梳了一下浓密的头发。
“伤脑筋……我最讨厌照顾人了，怎么麻烦一直不断？”
“我又没有让你照顾我！”
六太冷漠地瞥了一眼圭介，圭介立刻闭上了嘴巴。也许是因为六太说了他是仁兽麒麟，也许是六太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圭介在六太前面没有长辈前的拘谨，也没有对待他人的谨慎。如果是所谓仁慈的麒麟就应该理解吧，如果是他们一家的守护神，那应该包容吧，这么一味地盲信着。
但是六太也是一个独立的人，还是被捧在手心供养的人，他哪有闲心去理解他人，圭介在心中苦笑。
“你现在就像一个找不到撒娇对象的小孩，拼命地想要拖一个人照顾你的心情。”
六太没有感情地说着，拍了拍身后的俐角，明明没有往后瞧，却清楚地知道俐角现在正处于他身后。
“俐角你也别吓他，最近你性格变恶劣了。”
“……台甫。”野兽无奈地叹气，看向六太的眼神没有野兽的狂暴，非常温顺。
六太熟练地跳上俐角的身上，对圭介喊。
“快给我上来！”
圭介目瞪口呆地指着俐角，“你……你让我上到他身上？”
“是啊，你想乖乖地上来，还是被俐角恐吓之后再上来？”六太不耐烦地说。
有妖魔做部下的人真好，圭介咕哝着，避开俐角的视线，绕一个圈，从俐角背后靠近俐角。六太扑哧笑了出来。
“原来你在怕俐角。”
圭介埋怨地瞥了一眼六太，巍巍颤颤地摸上狼的身子，走到近处之后圭介猛然才发现俐角的尾巴居然有三条。
果然不是普通的狼，这就是妖魔。圭介感叹着，为了爬上俐角的身体，手上微微地施力。俐角的身体在手下动了一动，圭介吓得放开了手，在六太的嗤笑中才勉勉强强地爬到俐角的身上。
因为俐角很大，两个人骑上去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圭介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去。问了六太后，六太古怪地看了圭介一眼。
“随便放好了，俐角不是骑兽，没有缰绳的。放心好了，不会掉下去了啦。”
圭介还是不安地扭了一下。
“骑着这个，在城市里跑真的没问题吗？你刚才没有被发现？”
“没问题，没问题。你要是还是不安就抱着我的腰好了。”
圭介松了一口气，抱上六太的腰，六太没有大只到可以给圭介安全感，但比起什么都不抓要踏实很多。
俐角缓缓地起身，然后圭介张大了眼睛，差点尖叫了出来。
俐角在飞！
“他，他在飞！”
“当然他在飞，他是使令啊。”六太快乐地说。
俐角只停顿了一小下，就立刻在城市上空飞了起来，圭介大吃一惊地看到妖魔身下迅速后退的城市轮廓。这个速度……几乎可以比得上高速上的汽车，圭介明白了为何六太花那么短的时间就可以从家来到刚才的屋顶。神奇的是，就算俐角以恐怖的速度飞走，也没有在圭介身边产生过激的气流。就是汽车，飚速的时候开着窗就会呼吸困难，而俐角明明在空中疾飞，初冬的风明明强得要死，圭介却感觉不到任何强风，只有微弱的风打在脸上，非常舒适。
迅速退离脚下的大楼，打在脸上的熟悉的风力，圭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他跑步的感觉。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风，圭介拼命地眨眼，想要发涩的眼睛变回原样。
如果三合没有做那卑鄙的事，他还是会沉浸在这样的快感中，还是会飞翔在跑道上，在他钟爱的风中找他的自我。他也用不着借着这种机会来享受风。
六太踢了圭介一脚。
“到了。”
圭介讶异地眨了眨眼睛，他们已经拐入圭介熟悉的街道，俐角轻轻地落在前院。
“好快。”
“就算是在使令中，俐角也是算快的。”六太骄傲地说着拍了拍俐角的头。
“使令都不一样？”
圭介走到门前，轻松地打开智能锁，看到六太张大着眼睛兴致勃勃地在旁边看着。
“不管看几次都很好玩。”六太指着智能锁笑了一下，“至于你的问题，是的，使令们都不一样。我有很多使令，也有弱爆了的，俐角是其中的佼佼者。”
圭介给六太让路，让六太先进屋，六太不客气地跨入玄关，踢掉了脚上的鞋。
“哎，鞋放进鞋柜……”圭介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一双白皙的手臂从影子里冒了出来，把六太的鞋整齐地放进鞋柜。
“……饶了我吧。”
圭介扶着心脏蹲下身，喃喃自语道。后背被一下子冒出来的一层冷汗覆盖。就算他知道沃飞的存在，每次看到这种诡异的东西，他还是受不了。
六太已经跑到厨房从冰箱拿出一根冰棒，舔着冰棒跑了出来。
“哲也和美代子过二人世界去了，很晚才回来哦，美代子以为你要带我去吃东西，所以也没有做饭。反正我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你看着办吧。”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这孩子真的是仁慈的化身吗？还是那个世界的仁慈和这个世界定义不同？
“……我暂时还不想吃。”
圭介把自己的鞋也放进鞋柜里，走到大厅的沙发边上，坐了下来。从冰冷的室外回来，寒气还没有压下去，圭介拉开了领带，轻轻地叹气。
“诺。”
圭介张开眼睛，看到六太不知什么时候倒了一杯热水，正递给他。
“……谢谢。”
六太瘪着嘴坐到圭介的对面，冰棒已经被他吃了大半，即使在给圭介倒水的时候这家伙也应该没有停止吃冰棒吧。
“就算是祖传的规矩，也应该改改。”六太不满地嘟哝。
“说什么呢？”
圭介喝了几口热水，身体暖和了起来。他放下水杯，心不在焉地问。
“大谷家的长子要在十五岁的时候开始接过照顾我的任务啥的，源之助是成熟啦，但是你也好，哲也也好，十五岁的孩子很难办的啊，青春期什么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问题球。我觉得我不是被侍奉，而是被你们当做青春期问题解决师。真是讨厌，我越是讨厌，这些照顾人的麻烦事儿越容易落到我身上。”
“我又没有拜托你照顾我。”
“说笑去吧，你那口气明明是‘我有问题，请照顾我’。”
圭介怒瞪了一眼六太，发现六太根本就没有看着他，一口一口专心地吃着冰棒。吃完了冰棒，六太才抬起头看着圭介。
“说吧。”
“说什么？”
“随便吧，我不喜欢强迫人说他想说的东西，更多的时候，是别人对我讲他们想讲的东西。”六太耸了耸肩膀，打开沙发边的落地灯，拿起一份报纸阅读。
圭介摩挲了一会儿大腿处的裤子，犹豫。
“……我并不觉得你可以理解。”
“我当然无法理解，你还什么都没说。”六太说着翻开报纸。
圭介抱起一个抱枕，轻轻地踢着茶几，低声地开口。
“我很喜欢跑步……我学习成绩一般，什么都不出众，体育成绩，除了跑步，都挺一般的。虽然爸爸说我要继承大谷家的家业，毕竟我是独子，好吧，我爸爸也是独子。宝石什么的，女人比较喜欢，麻也也很喜欢……麻也嘛，啊，她姓赤峰，我原来很喜欢她的，虽然没有到非常喜欢的地步，不过我还是很想和她交往。……”
六太没有抬头看着圭介，但是他也没有翻起报纸，静静的呼吸声貌似在告诉圭介六太正认真听着。这让圭介好受了很多，圭介看着天花板的吊灯，缓缓的吐出心中的不快，逻辑混乱，但六太没有打断他，也没有插口。
“……也许吧，人们都是比较自私的，不知道，我明白山崎很看重田径部，但也不能完全不顾道德吧，可能和道德挂不上钩……”
“……爸爸他不知道，我也清楚啊，我当然无法成为职业选手，我在我们市里也无法拿到冠军。但是我喜欢跑步的意义又不是这个……”
“……如果没有三合，如果那个该死的混蛋没有……”
“……”
圭介讲完了之后舒了一口气。
六太等了一会儿，把报纸折到一边去，跪坐在茶几上，拍了拍圭介的肩膀。
“去睡吧。”
圭介长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刚才掏心掏肺地给六太讲了半天的心里话，缓过来的是不痛不痒的一句去睡吧？
“其实呢，你睡了之后，早上还是会到来，就算你无法再跑了，世界还是会转，你还是会活着，我也还是会在你家呆着。”
这难道是六太式的安慰？圭介愣愣地想。
“应该说什么呢，主要是你最近太闲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越想越消极。”
“这不是胡思乱想。”
六太没有理会圭介，竖起一根手指，“我给你放今天一天的假，明天开始你要忙到无法顾及到任何事。对哦，明天又刚还是周末，你得一整天都带着我玩，好好觉悟吧。”
“医生明明让我静养的……”
“不差，玩而已么，大不了你就想成是约会得了。”
“约、约会？”
圭介赤着脸磕磕巴巴地反问，六太嗤笑着打了一下圭介的头，“不要想太多。”
不知是不是说出了心里的话让他坦然了很多，即使饿着肚子，圭介也睡得相当香。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