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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倾城劫色 ...

  •   青石阶磴上幽幽伫立着一人,背影英凛,透溢着幽魅煞气,感觉到人的气息逼近,他徐徐折身,浮步尘阶。
      婴奴豁然清朗——世上再没人有这般酷戾仍不失俊逸的身姿,除了他,沙子鸿痕。戏笑风月原来是心机叵测,暗度陈仓。
      暗夜草惊风。两厢揣度,冷冷对峙,二人似乎都在考虑该不该动手,为谁为何动手?忽然一声短急骤停的羌笛笛音,婴奴锐眼捕捉到院墙檐顶有三两个衣影随风中枝摆,悬空晃动,在得沙子鸿痕的收扇授意下,转瞬间消踪遁迹。
      沙子鸿痕轻叹一声,敛抑了萌动的杀意:“婴厨娘,你我本来可以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大可称心得扛着贼赃远走高飞,可你却捕风捉影、偏生多事,叫我怎能留你?”
      “得手了,要撤走了是么?贫女眼拙,咋没看出沙公子你竟是位劫美掳艳的采花大盗呢。”
      “人还是不聪明地行事为好。好奇心害死猫,撞破别人的行藏,凡事则皆由不得你了。”
      “你我交手,鹿死谁手,尚未谓可知呢。莫说你要灭口,我无论早晚,若洞悉到你的勾当,都不会坐视不理。贫女不才,偏要拦你一拦!”
      “你想横插一杠逞英雄,笑话。你劫财,我掳艳,行的都是为官府不容的偷盗行径,试问有分别吗?”
      “呸,盗亦有盗。贫女劫富济贫,不求光明磊落,只为扶危济困,周济良善,岂是你这等狎邪子弟所料想?你强抢民女,荒淫无耻,有伤天和,人神共诛。”
      “龌龊乱世,小蟊贼竟也有一份侠义心肠,虽然与世格格不入,透着自不量力。仅凭你一己之力,能斗得过我们吗?”
      婴奴手搭喇叭呼喊告急。夜色沉寂,呼声贯彻长空,孤独无援,反应冷漠。
      沙子鸿痕叹息一声:“贼喊捉贼,倒是有趣,只怕是喊破了喉咙,叫天也不灵叫地也不应。”
      婴奴大为惊谔,此人不仅有倾国倾城之色,莫非亦有夺城之能?
      “本公子没耐性跟你耗下去,识相点束手就擒,惹恼了本公子,小心你的性命。”
      话音未落,婴奴掠起身,脚点粉墙,坤奴剑已斜势刺出,突如其来。沙公子虚身委蛇刹那,坤奴剑又剑走偏锋,变招式,抖簌出成团落簇的“蒲英”剑花,对手背过身,向后翼劈出一弧七彩剑虹击入坤奴剑花,立时震散开茸刺毛团,针毛四射,磕击上淬红虹弧,爆出连珠弹发的火星。
      沙公子身陷其中,疾忙旋转翩飞,犹如火后烟鸢,他运剑击掉近身的剑毛,直至针芒消失,飘然落于尘上,似乎分毫未损。
      婴奴额头沁出了丝丝毛汗。辨敌出招、惜招制胜、短平快见输赢是婴奴由性的爽利所乐行的,沙子鸿痕倨傲妄以,漫不经心才受自己突袭,却仍然出手无形,剑气凌厉,快似电掣,在剑象淬红飘香的曼妙间,轻易化解我屡试不爽的杀手锏,此人不是强敌,而是近敌。
      “丫头,你果然难缠得紧。起初本公子一念之仁,不想让你凭空丧命于伏羲舌下,未承想倒是给自己平添了麻烦。”
      婴奴一愣,嘴巴却冷笑道:“怎么,后悔了是吧?大是大非前,甭想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她抖换剑势,以身脊为轴,陀螺般地旋转,绕出蒲英暴绽,又似烟丝爆吐,层叠漾开。茸伞剑针似软弥尖,倘若粘上,芒刺入肤,则痒毒附体,是厉害的杀招。对手闪避来袭的剑芒伞丛,腾空飞走,婴奴乘势追击,愈转愈快,囫囵似蒲英一朵,而对手跳跃亦愈来愈快,腾挪弹影似流星闪跃,时不时间或用冷剑扑突,剑气如虹如极光泻下,击打而来,一招擦边刮蹭,“蒲英花”被冲撞得颠颠抖抖,扑得老远,越转越小,忽得没影了。
      沙子鸿痕蜻蜓点水,落于树梢尖上,他兴犹未减,恋恋自语:“莫非,蒲英花才是花中绝俏,恋武之花?”
      他四顾方位,身已近秦淮河畔,蓦然回首,沙子鸿痕细眯的凤眼忽得睁大了。
      婴奴飞檐走壁,走街穿巷,潜行隐踪,不知不觉地竟然很快摸到了城关头,用不着回头,显然已将追兵甩掉或者他根本就没追。
      既然硬碰硬没有胜算,只好见机行事,逃脱了。蒲英剑式的封顶狠招“贯顶钻花”是“攒花遁影”剑式后冷箭暗施、几成两败俱伤的绝杀辣招,自己当下终未使出,而是借力走脱,或许因为他救过自己一命,所谓心剑合一,自己终未能硬下心肠,倒并非是畏惧他能破解,你厉害的可能剑下逃魂,却甭指望能躲过剑下舔血。
      婴奴甩扔锚索,攀越登上了城楼。廖少城兵哨卫东倒西歪盹睡着,今夜这是怎么了?众人昏昏我独醒,不,还有沙子鸿痕。
      登高远眺苏州内城,天哪!原本夜里独秀、玲珑剔透的笼香楼火光腾腾,烈焰冲天,感觉离开它不过乍那的工夫呀,竟横生如此变数?想起一楼昏睡的一干人等,无暇思索,欲备动作跃下城楼,却恍然发觉火气冲喉的脖颈处冷香飕飕,花腥幽若,那枚过目不忘的淬红剑已横在颈前,一样幽冷的言语从身后传来令婴奴一下毛骨悚然。
      “你以为,如此的火势,赶去,能救得了任何一个人么?”
      婴奴黯然,痛斥道:“好个摧花灭艳绝情剑!真是人如其剑!”,
      那人轻巧吐语:“你的鼻子倒灵,这柄剑确实四时四季,要得花祭,方成神工利器。”
      “哼。你已经得手了,神不知鬼不觉地,为何还要多行不益,滥杀无辜?莫非人命在你眼中微乎其微,在你嘴里就这么轻描淡写,淡而化之吗?”
      身后的人冷哼一声,语调依旧是漫不经心:“天生‘杀子’鸿痕自然不屑人命,不过今晚你我只不过是打一尖就开溜的过客配角,自然顾及不得身后,笼香楼是引火自焚,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
      婴奴不解。
      “你料想不到,就象方才的我忽然获悉,一样感觉不可思议。那个泼洒桐油,举着亮籽油梭的纵火者非是旁人,正是疯癫老迈的金丝雀。”
      婴奴心里一凛,难以置信道:“你好歹已做了,却诬赖在无力自辩的疯女人身上。这也怪了,你使的破蛊术能昏聩一城的人,怎么就没迷倒她?”
      沙子鸿痕冷笑道:“那不是破蛊术,是血海飘香。你不是也没着我的道?老雀经我门人拷问,缘是她不分日夜、鼹鼠般得挖地洞,已将笼香楼地基大半个架空,蚂蚁搬家似得倒灌桐油,直待时机成熟,噌得一点火苗......,没想到,本公子竟也被她利用了。”
      婴奴惊谔,远楼的映空火景蓦然幻现出跳跃着复仇火焰的眼瞳。
      “老雀不分昼夜地刨土,受花粉风媒之毒自然轻微,令我匪夷所思你的本事倒是不小,两次施药双管齐下,竟是拿你没辙。”
      “旁门昨道的江湖术数,心无贪欲,自然不会中招;至于你那令人叹为观止的风媒子花粉毒,那可多亏了我天生内毒淤滞的青靛脸面救了我自个儿。”婴奴语含讽刺得意之色。
      沙子鸿痕冷哼一声,笑道:“歪打正招得逞,也就这么一次了。还记得在露台上本公子对你说的话吗?纵你是天丑,本公子也要将你纠过来。”
      “哼,也让我沦为花魁美姬之流,好为你所用?你做梦!”
      这当口,婴奴自袖内已溜下一短把匕首入手,拼力撬拨吻颈之剑,这冒险的举动相当凶险,弄个不好,争斗中就当场刎颈自绝了,婴奴豁出去、贸贸然的冒失动作对手料得轻重,“噌凌”振剑弯弧弹开匕首,婴奴乘机跳出开外。
      “你这丫头,当真不要命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算准至少现在,你还不会要我死。”
      “你的佩剑我已卸下,赤手对搏角力,你会是我的对手?”
      “不妨试试看。”
      说时迟,那时快,鹰爪擒拿手已探抓挠来,甚是凶猛。婴奴闪转腾挪,拳脚功夫婴奴修行不深,几个回合后,不敢恋战,假意失脚、倒栽葱掉下城楼,预备离地一身之距、鲤鱼大翻身夺路而走,降落中听得一声呼哨,冷不丁地横空扑来一只秃鹰疾啄自己的面门,骇得婴奴腰身一拧,横滚翻个,这时呼呼掠风、降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肩胛被其拿住,穴位被点,动弹不得,身不由主被挟持着横空掠地,耳畔声唱:“恋舞地平,蒲英菘纷花作奴。”
      “花奴?”婴奴嗫嚅着不省人事了。
      翌日,苏州城人醒来,发觉笼香楼平地消失,只剩一堆焦土。乌衣巷口,朱雀桥上,散落着大梦初醒、不明所以的婢女以及及零散困坐的烟花女子、院丁之类幸存者。众人惊奇得发现焦土坑内蠕虫般爬伏着一人,走近看,有楼人一眼认出,是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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