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瓶子里的人

42、第十四章第二部分（2）

　　见胡准走了，李文清居然没有继续再闹，黑着一张脸，抓了她的手便往家里走，留下一堆保安莫名其妙地站在小区门口。
　　顾文影为今晚的闹剧尴尬极了，接下来如何面对李文清这个问题让她忧心，一路上李文清脚步匆匆，一直到两人回到屋子，才问道：
　　“那男的是谁？”
　　“清儿，别胡闹。”她拉住李文清的手，“你冷静点，我再慢慢告诉你。”
　　李文清没有回过头来看她，只是发狠地盯着地面，站定在客厅中间，握紧拳头，一动不动，更不开口。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也想了一会儿该怎么解释，其间李文清就这么站着，纹丝不动，表情也没有丝毫的缓和。
　　等了许久，见李文清的意思似乎是要赌气一直站在那儿了，顾文影也拿着没办法，拖了张椅子，坐到李文清的对面，李文清仍然定定地盯着地面，根本不看她一眼。
　　“清儿，你听我说，”
　　“他叫胡准，是我的男朋友。”她话音刚落，李文清便抬起头来，看着她，那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委屈，李文清用这种眼神死死地盯着她，让她渐渐害怕起来，她能读出这孩子的怒气，李文清突然弓起腰，弯下身子，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直直地盯着她。
　　燃烧的怒火在那双黑色的眸子里越燃越旺，此时此刻，她是不是该害怕这孩子会做出些什么来？然而正恰恰相反，顾文影的心里有种没由来的安定，她潜意识当中，好像无论李文清会做出些什么来，她都不会惊讶惧怕。
　　僵持了一会儿，李文清如她所料，终于放开了她的双肩，直接往后跌到地板上，仰起头，发出长长的吼叫声，那声音沉闷地从这孩子的胸腔里传出，然后再空气中转化成野兽般的嘶吼声，震得她的耳膜都开始作痛。
　　这嘶吼声持续了长长的几分钟，当声音消失的时候，李文清仿佛也耗尽了她肺里所有的空气，身子向后仰着，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双手撑着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顾文影见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等李文清歇过一会儿，开口劝道：
　　“清儿，别这样。”
　　李文清抬起头，眼神茫然地看着她，那模样仿佛是所有的倔强，骄傲在此时一扫而空，汗水湿透了李文清前心后背的衣服，她张着嘴微微喘着气，像是被谁彻底打败，不得不低头认输一般。
　　“你听我说，清儿，我真想跟你在一起。”她也半跪到地板上，伸手摸着李文清那汗湿的脸颊，手指上传来细腻潮湿的触感，一点点软化着她的心，
　　“但是你也多理解我一点，懂事一点儿行吗？你见过我父母，她们希望我能交个男朋友，”她接下来本要说“成家立业”四个字的，又怕火上浇油，刺激到李文清，硬生生把这几个字吞在肚子里，顿了顿，接着说道：
　　“清儿，你想想，如果你父母还在世，你会舍得让他们生气吗？你能带我回家，大方地告诉大家我们的关系吗？我有不得已的地方，胡准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迁怒于他也没用。清儿，我们能在一起是缘分，也是幸运，生活不是考试，没有人能有十全十美的生活，有时候就算生活不像我们希望的一样，人得学着适应环境。”
　　李文清低着头，没看她，只是低声说道：
　　“你答应过我。”
　　她想起在李文惠婚礼那天与李文清的约定来，既在心里叹这孩子的倔强，又觉着自己当时不该答应这样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撒谎这种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接下来便会自然而然地继续第二次，第三次……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记得。爸爸妈妈要我带个男朋友回家，我总不可能带你回去，我没有和胡准结婚的打算，也不会和他结婚。”
　　她有没有和胡准结婚的念头，有过的，至于会不会呢？顾文影从来就不认为人能够为未来的不确定性做出任何的承诺，
　　“可是清儿，你要知道，一男一女才能结婚成立一个家庭，两个女人是不可能像一对夫妻一样共度一生。我们在一起，是不对的事情，这种感情是一个错误。周围没有人会同意，没有人会祝福，反而只会让我们关心的人伤心。在这样的条件下，你要是还那么不懂事，总是火气上来了就乱发脾气，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我希望你以后，也许等你毕业以后吧，会有个光明的前途和一个完美的家庭，清儿，我们现在陷在一个错误里暂时出不来了，但是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要成家立业，这是不变的道理，过一年，两年，这些都会是过去。”
　　她尽量将声音放得柔缓，
　　“别因为一时意气，闹到不可收拾，影响你的未来。”
　　然而李文清听了，没说话，挑眉侧目看了她好一会儿，又低下头去。
　　李文清沉默不语的态度有些激怒了她，顾文影向来不是个太有耐性的人，更何况，她处在这样一个自己也不想陷身其中的境况里，性别的限制，年龄的差距，社会的不容，从这段感情或者身体关系的一开始，她就觉得像背上了一个秘密的红字，她不习惯这样的生活，还要同时照顾一个完全不懂事，随时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大孩子，这让她更感疲惫。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会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单刀直入，
　　“清儿，你不听我的没关系，如果你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过不去，很简单，等文惠回来，我亲自到她面前去跟她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不行，”李文清惊恐地抬起头望着她，立刻摇头，
　　“不可以，不能告诉姐姐。”
　　“那么，你也不能为了胡准的事情生气，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也不能像今天一样，动手打人。清儿，长大一点，成熟一点吧。”要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成熟一点，顾文影的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可理喻。
　　李文清困惑而又混乱地看着她，点点头，只说着，
　　“不要告诉姐姐。你说什么我做就好了。”
　　原来对付李文清的方法如此简单，顾文影苦笑，就好像向一个几岁的小孩威胁“我告诉老师去。”，这个孩子便会乖乖地听话一样。
　　她本以为这种只适用于乖孩子的伎俩对顽劣的李文清无效，没想到一试就灵。
　　清儿还真是很怕文惠呢，顾文影想起婚礼那天听到的谈话来，李文清看来很爱这个姐姐，她微有醋意，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明明刚刚还告诉李文清她们的关系是个见不得人的错误，马上就连人家姐妹间的亲密也嫉妒起来，看来她的自制力和理智，终究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