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瓶子里的人

31、第十一章第一部分

　　气候一年比一年奇怪，才十月的天气，居然就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摇而下，一夜之间在地面上铺起一层薄薄的冰霜。
　　听蓉生说，成都的冬天是没有雪的。
　　这一年里，四川的风景名胜，几乎已经被顾文影行遍，从青城峨眉，到西岭天台；成都成为她每个长假里必去的地方，陈蓉生每次都热情不减地接待她，陪她到处游玩。
　　是为了旅游，还是为了见见陈蓉生，更或者，只是为了那张酷似李文清的脸，顾文影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去，总比不去要好得多，至少心里还有一个时时的挂念。
　　她email给蓉生发过去几张小雪的照片，陈蓉生果然十分兴奋，大发感叹，羡慕她能看到下雪。
　　因着对四川的熟悉，连带她做功课时，也会对西部的企业格外留心，多投上一手，也许上天真是足够眷顾顾文影，这么巧，成都地区的企业在经济下行的情况下蓬勃发展，她的投资建议有了完全高于市场的回报。
　　高级金融是个极小的行业，不久便纷纷有其他的私人雇主上门，给出的待遇也十分丰厚。顾文影选了家总部位于成都的公司，报酬丰厚，老板人也不错，只是工作强度大些，早就不再年轻的她本可以选择较为轻松的工作，可她还是选了这一家。
　　为什么？
　　这样离陈蓉生近一些。
　　这是她不愿意承认的答案

　　于是第二年春天，她便搬到了成都。
　　她拒绝了公司提供的房子，“借宿”在陈蓉生家里，蓉生把主卧让给她，自己搬到楼上的书房住。黑猫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跳到床上将她惊醒，她实在怀疑猫这种动物是不是不会认主人，明明陈蓉生已经不在这张床上，黑猫却还是每天准时地吵着冲床上的人要早餐吃。
　　工作正在关键的时候，每天至少12小时连轴转，她仍然每天精神奕奕，多亏了蓉生的照顾，每天早上新鲜的现磨咖啡，中午丰盛的便当，晚上无论多晚到家，总是有一碗煲好的滋补热汤。她告诉过蓉生不要等她，可陈蓉生只是温和地笑着，对她说，

　　“没关系的，反正我晚上也要练琴。”

　　成都的雨水比北方要多得多，这天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的小雨，她忙着工作并没在意，等到天色已黑，准备回家的时候，往窗外一瞧，早上的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暴雨，夹杂着狂风，吹得街上的行人东倒西歪。
　　“呀，这么大的雨，Shane，要伞吗？我有多的。”同事递过来一把雨伞，她道了谢，接过来。她没有驾车，因为成都是个太拥堵的城市，公司离家里也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她试过在这市中心的地段开车，夹在车流里五十分钟，还不如步行来得快捷。
　　她拿了包，刚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进门会客区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陈蓉生看到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看雨下好大，就把车开过来接你。”陈蓉生笑着对她说。
　　这一幕让她觉得如此熟悉，是的，李文清以前也有这样等着她下班，回忆的潮水一波一波袭来，顾文影呆了呆，没有说话。
　　“怎么了？突然看到我吓到了？”陈蓉生那张嘴是一刻都不停歇的，见她不说话，马上就说起来。
　　“没，没有，”李文清那张倔强的脸，分明的五官，清晰地在她脑海里浮现着，“谢谢你。”
　　“谢什么，反正那么近，我晚上也没事儿干。”
　　两个人边说着边行出公司，一路上陈蓉生边开着车边不停地说着今天学校的趣事，顾文影礼貌地笑着，时不时地插上两句，看着车窗玻璃上一串串的水珠，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全是和李文清的回忆。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文清的情形，想起那孩子是怎么在下雨天里钻进自己的车里，想起她们从相识到分开的一切一切，但都是美好的，让她留念眷恋的一些事情，她明明知道也记得那些让她不愉快甚至是厌恶的事情，此时却都模糊起来，似乎是要为她的缅怀留出一个美丽的空间。
　　直到吃晚饭，她都还在想着那些关于李文清的回忆，以至于她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黑夜发怔。
　　陈蓉生也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儿，倒了杯牛奶塞给她，她顺手接过，又顺手放到茶几上。
　　“文影……”陈蓉生在她身旁坐下，试着叫她的名字。
　　她闻声转过头来，昏暗的光线中，陈蓉生的轮廓几乎便是李文清的翻版，除了眼睛，除了那双太清太浅的眼睛，李文清的眼睛里永远都盛了太多的东西，让人见不到底。
　　至少是一个安慰吧，至少她还有一个安慰。
　　她靠进身边这人的怀里，陈蓉生吃了一惊，却并没有拒绝，只是伸手轻轻抱着她，没有说话。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直起身子，细细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蓉生显然被她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对与错，很早以前对自己就已经不再重要，如果李文清有让顾文影学到什么，那就是她更清楚地认识了自己。
　　自己只是一个打着道德的幌子，外表光鲜，而内里，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只在乎自己的欲望，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可以随便利用任何人，而一点也不会愧疚的人。
　　她心中的理念里，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只有成为一头shark，一个掠食者，才能舒适地生存，就算鳄鱼会流眼泪，却不会停止杀戮和进食。
　　她站起来，走到墙边，伸手关上了客厅唯一亮着的那盏灯。
　　蓉生也跟着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关心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漆黑的雨夜，只有远处城市中的点点灯火在窗户上留下些微弱的影子，室内的光线黯淡，她只能看到蓉生五官的影子，在黑夜里棱角分明，几乎跟李文清的脸一模一样。
　　她走过去，直到两个人几乎面对面地贴上，蓉生下意识地往后退，后面却有沙发抵住，刚一抬脚，便直跌到沙发里。
　　而顾文影继续弯下腰，直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到对方的身上，右手探过去，摘下蓉生的眼镜，随手扔在一边，然后抬起头，是的，这样一来，黑暗中的那张带着点惊惶的脸，就跟李文清的一模一样。
　　她两手握住蓉生的手腕，这个人作为替代品刚刚好，陈蓉生的性子太柔，心又太软，无论对陈蓉生做什么，顾文影都有把握，她绝对不会反抗，因为这个人正好跟李文清的相反，有着最容易被控制的那种性格，而偏偏又生了跟李文清那样相似的一张脸。
　　所以，她凝神在那张脸上看了一会儿，毫不犹豫地吻上对方温热的唇，手上也开始有了动作，身下的人似乎想反抗，却跟她所预料的一模一样，终究没有伸手将她推开。
　　然而最终她低下头，倚靠在对方赤裸的肩膀上，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被侵犯的人反而抱着她，柔声细语地安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