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不是花木兰》何千玉

14、第十四章 崔将军其人

　　我没有听师父的话，仍是每天跟在师父身后，忙得晕头转向。
　　那天晚上师父说的话，过了两天我就不再想了。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不需要出去做大事。再说了，我也没想过要做大事，即使想了也做不成。
　　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那天晚上师父说的话，确实打动了我。
　　我之所以说不想了，实际上是在刻意忘记。
　　我没有那个勇气走出厨房，没有勇气打破现状，更没有信心可以从容面对生死，保证能在合适的时候大显身手，做成一番大事业。
　　假如那个人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想我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狭小的厨房。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都要热闹，军中无大战，年景也不错，始光四年的新兵，头一次在军队里过年，免不了张罗着要把年过得像民间一样喜庆有趣。
　　当然了，最重要的不是士兵们有什么想法，而是那位京城来的崔将军，拒绝了到戍镇大将军府中过年，准备在营中与兵同乐。
　　对广大士兵来说，这是上位者给予的无上的关怀。
　　官军同乐吗？体恤下属吗？鼓舞士气吗？与士兵打成一片吗？
　　在我看来，不过是上位者惯用的邀买人心的手段。
　　《三国演义》中我最烦的就是刘备，虚伪，做作，耽误事，总觉得是他的伪善害了无数人的性命。
　　对于这件事，我承认我是失于偏颇的，但是，偏见往往都会演化为成见，而成见往往都是顽固不化的。
　　我现在就是那个顽固不化的人。
　　同伴在厨房干活的时候常说，那个崔将军很是宽厚谦和，常常端着饭碗到普通士兵吃饭的桌子上，和大家一起吃大锅菜。见到士兵总是先打招呼，还时不时到士兵大帐里和大家摔摔跤、练练武，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说，崔将军的父亲是京城的大官，皇帝都对他的父亲言听计从。又说，崔将军武功盖世，熟读兵法，布阵打仗，精妙绝伦。
　　我并没见过崔将军，那次在大帐中为将军们布菜的时候，我不敢抬头乱看，就算是看了，也不知道哪个是崔将军。而且，由于我是师父器重的火头军，到士兵营派饭的差事轮不到我来做。
　　自然，也无缘见识这位与兵同乐的大将军。
　　我对有关崔将军的传言将信将疑，大家把那人说得好像天将，我却觉得是在夸大其词。
　　这是在古代，民心质朴，人们大多率性天真，尊卑观念深种，因此，只要是上位者有一点点的亲民，大家便会感激涕零，传得神乎其神。
　　我虽然是古代人的身体，但脑袋里装的可是现代人的思想，主人给予奴仆的小恩小惠，还不足以让我缴械投降。
　　除夕那天，师父特意吩咐大伙，要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年饭。又把我叫到一边做他的副手，亲自给诸位将军做晚宴。
　　师父的手艺真是不赖，军营中那么简陋的器具和食材，竟能变着花样的琢磨出十几种菜式，而且俱是色香味俱全。
　　我笑着跟师父说：“师父，您老的手艺比得上皇宫的御厨了吧？”
　　师父哈哈笑着，难得开起了玩笑：“皇宫的御厨算什么？咱的手艺，都能给玉皇大帝做御膳了！”
　　厨房的人哈哈笑起来，终于有了过年的喜庆味了。
　　师父做的很仔细，很精致，有些食材是好几天前，甚至一个月前就开始腌制的。我时时跟在他旁边，他的辛苦和用心，我虽说不上感同身受，却也体会得七七八八。
　　谁知，晚宴开始后不久，师父的菜却被原样不动的撤了下来。
　　我们都有些发傻。
　　我抓住一个前帐伺候的士兵，问道：“为什么撤下来了？将军们不喜欢吗？”
　　那个士兵笑了笑，说：“不是不喜欢，是崔将军！崔将军说既然在军营里过年，自然要和普通士兵待遇一样，不能搞特殊化。各位将军们已经到了士兵大帐，和兵士们同饮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伙儿，发现大家神态各异。
　　有的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帐摇头赞叹，有的看着精致的菜肴啧啧惋惜，大部分人选择默不作声，看着灶台前的师父。
　　师父盯着油光闪闪的菜，继续发傻。
　　我只觉得胸口“倏”地烧起一团火来，嗓子眼呛得冒烟。
　　我叫了声“师父”，声音竟然又干又涩的。
　　师父慢慢转过眼珠，呆滞地看着我，喉头上下滚了滚。
　　“崔将军，是个好将军，我们北魏，有福了。”
　　我第一次看到师父这样失神，丢了魂一样。
　　师父是丢了东西的。
　　呕心沥血、精心准备的作品，就这样连看都未看就被抛弃了。就像费了一上午时间精心装扮的姑娘，只盼望心上人能够看自己一眼，谁料他根本就无视她的存在。
　　我咬了咬牙，对伙伴们说：“把这些菜端上，我们去给将军们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