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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好马想吃回头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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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挥着司机师傅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他说的地址。他约在一家小咖啡店见面,是我们之前从未一起去过的地方。
他的样子我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来。他坐在露天咖啡厅的遮阴棚下,在一堆蔷薇藤缠绕的墙边安然地喝咖啡。
我缓缓向他走过去。他见到我,起身,微笑。
他说,你喝什么咖啡?
三个多月没见面了,这就是他的第一句话。
明明是薄弱的阳光,一时却把我的背烧得灼灼。嘴却比脑子快,“速溶咖啡”一词已经脱口了一半。
“什么?”他没挺清楚,好看的扬起眉毛。
“焦糖玛奇朵。”我改口道,“大杯。”瞟了一眼他的,估摸着是卡布基洛咖啡。
分手之后有一个多月我们毫无联系。我本是想晾他几天再有事没事找他,也许会有回旋余地,不过当时公司接了一个大case,加上调研和做分析报告,我连续忙了两周就把这事完全忘在了脑后。
除夕他终于发短信给我,问候过年好,也顺道问候我老爸老妈。一看到他的短信,我便又不能心平气和,手颤抖着不知道怎么回,只能按捺了各种情绪,尽量言语中云淡风轻。
拜年短信之后,我们开始偶尔发发短信,说说工作,聊聊老同学,侃侃天气,然后道一句晚安。
老实说,我扔抱着一丝能和他重修旧好的念头。这如果发生在朋友身上,我会第一个跳起来叫骂,好马不吃回头草,莫犯贱少吃亏。但是既然没有人跳起来骂我,我便总也忍不住往好的方向想: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了,彼此都冷静了下来,也许……
如今坐在阳光被遮阴棚矫情地隔绝的露天咖啡厅里,面对着他,我突然知道,之前对自己说了那么多遍的,什么“没有他我已经习惯了”,并不是彻头彻尾的鬼话。刚刚的紧张已然逝去,我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心里忖思,他也不过,就是一个熟悉的人罢了。
“你在北京呆几天?”他终于发问。
“加上今天一共三天。”我有问必答。
“最近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
咖啡厅的二楼是一家安安静静的书局,也由咖啡厅老板经营。喝罢了杯中的焦糖玛奇朵,我们从旋梯步行上楼,在书局沿窗的一角坐下来。我靠着淡橘色的窗帘,心不在焉地翻手里的一本漫画绘本。
他立在我旁边,挨着我在翻一本新杂志,看起来饶有兴味的。我悄无声息地感到一丝尴尬:一个在出差的人,扔下同事,跟前任在咖啡店看书。这是什么事儿?我已经有点后悔我出来见他了。
我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我在心里呐喊。我想回酒店把方案做完。喂!
心里的呐喊居然管用了,他目光从书上移开,关切地望着我:“怎么?表情这么奇怪?你……有事着急回去吗?”
又来了。他的那种眼神。还在一起的时候,我给他这种独特的无辜又有点让人心疼的眼神取名为“小狗眼神”,他的小狗眼神一出,我必定中招双手举起毫无抵抗力。
“不不,我当然,没事……”听见自己违心地这么说,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那就好。”他释然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跟我出来呢。”他合上书,我心里暗赞:这是要走了么?
他的唇软软地覆上来的时候,我很浪漫地在内心挣扎。这样不太好吧。可是也没什么呀。不是都已经分手了?分手了又怎样,都是成年人了。怎么和成年人未成年人扯上关系了?可是我还急着回去做方案呐。亲一下又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耽误你做方案。哦?这样啊,那好吧……
万恶的电话响了。是我的。
我瞬间推开他,接通电话。我知道,电话是非接不可的,既然如此不如快点接快点讲完,也省了我的漫游费。
“程小容!”丸子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长话短说,怎么了?”我转头背对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电话里的丸子。
“你随身带电脑了吗?带了吗?”
开玩笑,我出来见前任,带笔记本电脑干嘛。“没有,怎么了?”
“……你那里还有我们到酒店的计程车车票吗?”
我呆若木鸡。我懂了,他这话中的意思。脑中像过电影一般,刚刚的场景开始回放。真相只有一个——我把电脑落在计程车上了。为了报销,计程车票我自然有留下,记得是顺手塞在另一包里了,现在放在酒店。
“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我挂掉电话跟他说。大约是看到了我的面色十分难看,他理解地点点头,“那你就赶紧去处理。我能帮上忙吗?”
我想了半秒:“能载我回酒店吗?”
他点头,上车,车开得飞快。到了酒店,我匆匆谢了他一声,就转身往上跑。
一进房间,我就把装药的小包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果然,计程车票在我小包里。听见动静尾随而来的丸子目瞪口呆地看我一床的药,噎了半天问:“你是贩药的?”
我随身带药的恶俗习惯岂能这个时候跟他细说。我把计程车票摊开,抖抖索索着拨了上面的电话。
“喂?喂?师傅,师傅……”一接通,我像抓紧救命稻草一样抱紧了电话。
“哎,哎……是你啊,小姑娘,我就说嘛,电脑就这么扔我车上了,哎呀呀……”听到师傅给出了确切的答案,我悬着的心一下放松下来,“我先把这两位客人送到,然后给你们送到刚刚的酒店。”
师傅真好。我泪汪汪地挂了电话,丸子边喝劣质茶包泡的茶边打量我的表情:“怎么了?师傅怎么说?”
“说一会儿给我送过来,”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这就去酒店底下等。”
下楼才看见,他的车还在。见我下来,他按了两声喇叭,我向他走过去。
“解决了吗?”他打开车门走出来。
“嗯嗯,师傅说一会儿送来。”如释重负之后我笑得格外灿烂。
“程小容。”又是阴魂不散的丸子的声音。
“干嘛?”恶声恶气地回头,他懒洋洋地走过来:“你连门卡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