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锦城阿呆

86、新夫人

　　我合衣而眠，睡得并不安稳，胸口总觉得被割得生疼，恍惚中像是有人为我掖了被角，随即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我的脸颊上，隐约听得有人在侧轻声一问一答着什么，却不十分真切。
　　勉强睡到天明时分，纱窗上透着柔和的晨光，余欢在旁道：“四更时分王爷过来守着小姐好一会儿，吩咐厨房备下小姐爱吃的麦香饼才往宫里去了。”
　　他到底还是过来了！我欣慰的点点头，正要掀了被子起身，却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乏力，心里本就憋着郁郁之气，昨夜寒风入体，怕是要病一场了。
　　余欢忙问：“小姐哪里不舒服？”
　　我靠在床头，扶额道：“有些头晕。”
　　“奴婢这就遣人去请孙太医入府。”
　　“你也别跟旁人说我病了，只说孙太医是来送沉香粉的便可。”我想一想，又指着梳妆台道，“你将镜屉里的两串琥珀色玛瑙手链、一支宝蓝点翠珠钗和镂空金簪拣了出来，亲自送去毓秀居，就说是我的见礼。”即便心下仍是忌惮着李可辰，可应有的礼数和姿态却也是不能少的。
　　余欢应声去了。玲珑和柳绿进来伺候我梳洗，柳绿用半月形象牙梳子蘸了桂花头油小心翼翼地梳着，玲珑从首饰匣里挑了一应的明珠簪环整齐罗列面前，我只是无意挑选。
　　一盏茶的功夫余欢便回来了，我低低道：“见着她了吗，可说了些什么？”
　　余欢挑了烧蓝镶金花钿为我戴上，回话说：“毓秀居那位倒是规矩十足，亲自接了见礼，打赏了奴婢一锭银子，说过会子便来给小姐请安。”
　　我微微一垂目：“但愿她的‘规矩十足’不是做样子敷衍。”
　　柳绿举着小镜从后面为我照了照梳好的百合髻，我又选了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簪上，开了妆奁，取了珍珠茉莉粉匀面，薄施胭脂，用黛笔轻扫蛾眉，再拿出抿子来，对镜抿了两抿，又吩咐玲珑取了新做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对襟长衣。
　　一番妆扮光彩耀目，既掩下了恹恹之色，又显雍容华贵。才穿戴完毕，艳玲便在门外报五夫人过来了。
　　余欢扶着我出了卧房，方坐于榻上，便见一位身穿苏绣玉黄色暗花锦衫，身量苗条的女子款步至我面前。她福了一礼，满面含笑道：“妹妹见过姐姐，姐姐万福。”
　　我忙示意余欢去扶：“妹妹有礼了，快快请坐。”我略含笑打量，她一张脸娇小如荷瓣，容色嫩如白玉，两腮淡抹胭脂，黛眉弯长非画似画，明眸流盼生光，倒觉着似曾相识，发髻上只斜插#我才送她的镂空金簪，点缀两朵粉白小绢花，低调简洁的妆扮下青春气息逼人。
　　“谢姐姐。”李可辰端正坐于椅上，恭敬道，“日后妹妹凡事求姐姐的指示教训。”
　　我笑容可掬道：“妹妹人既长得标致，谈吐又温婉，难怪王爷一早过来便赞妹妹柔顺知礼。”
　　李可辰羞涩笑道：“姐姐貌美贤德，妹妹难及万一。”
　　我捧着茶盏，抿了一口润喉，淡笑道：“早间送去毓秀居的薄礼，不知妹妹可还喜欢？”
　　她恬和笑道：“妹妹喜欢得很，姐姐的见礼这样厚重，真教妹妹受宠若惊了。”
　　一时屋外传来孩童清脆的嬉笑声，瑞桢蹦着进来，扑进我怀里，笑嚷着道：“姐姐摘了好漂亮的花要送母亲呢。”
　　锦玉扬一扬手里一束山茶花道：“姨娘看这花开得多丰盈，插上花瓶摆在姨娘房里好不好？”
　　我拉过她搂着笑道：“自然好。”
　　德明举着花跟了进来，留意到李可辰，他悄悄的看了两眼，疑惑的望向我。锦玉也转身过来细细打量着李可辰，她那一双星光水眸让我心中一怔。须臾，我抚着手中的山茶花道：“这是新进府的五姨娘。”
　　孩子们愣了愣，按着礼数规规矩矩道：“给五姨娘请安。”
　　李可辰点头笑吟吟道：“都是乖巧的孩子，姐姐好福气呢。”
　　我叫过德明来，用绢子仔细擦着他的脸，笑道：“孩子们淘气起来也是叫人头疼。”
　　李可辰笑着起身告辞：“叨扰了姐姐半日，妹妹也该回去了，明日再来向姐姐请安。”
　　我点头道：“妹妹这两日也受累了，我就不留你了，日后毓秀居缺什么短什么尽管让人来回若晴姐姐和我，都是一家人，不必外道。”
　　玲珑送了李可辰出去，锦玉和德明在旁插花，瑞桢搂着我的脖子小声嘟囔道：“瑞桢不喜欢新姨娘。”
　　我长叹一声，看了看锦玉，正色低低道：“这样的浑话可不许再说，若是让你父亲听见是要生气的。”
　　瑞桢撅嘴“哦”了一声，锦玉过来牵着他笑道：“姨娘好好歇一歇，我带弟弟去荡秋千。”
　　我点点头，苏雅便领着孩子们下去了。
　　我伸手拍了拍发胀的额头，余欢忙取了薄荷油蘸了点在手指上，缓缓为我揉着太阳穴，正巧外头丫鬟带着孙太医进来，于是请了脉，开了驱寒止头疼的汤药。
　　送走孙太医，我靠着枕头在榻上歪着，玲珑打帘进来说二夫人来了。
　　李若晴关切道：“刚瞧见孙太医出院子，可是病了？”
　　我坐起来微微一笑：“只是照例来送沉香粉。”
　　李若晴在我身侧坐下，拢一拢腕上的白玉镯子，道：“一早毓秀居的来请安，面上瞧着倒是知礼的。”
　　我默默片刻，微微沉吟：“姐姐入府得早……，可觉着李可辰见着眼熟？”
　　李若晴微微点头道：“眉眼间的确有些像故去的尹妃。”
　　如此，赵光义会因为李可辰与尹氏相似的一双美目而对她动情吗？我黯然道：“恐怕往后王爷要对她多留几分情了。”
　　李若晴宽慰道：“当年王爷与尹妃虽是恩爱，却远不如你这一房专宠，即便现在王爷念着同尹妃的情分待李可辰上心些，她也不过是个影子，你待那边自然是越和善越好，暗自留心那边的动静便是，切不可因此再与王爷怄气，否则就真是‘拱手让江山了’。”
　　我握住李若晴的手，勉强笑道：“幸好有姐姐在侧提醒。”
　　絮絮闲聊一会儿，艳玲进来说：“午饭已经备好了。”
　　我道：“姐姐就留下一同用饭吧，我让余欢去芳华阁带了孩子们过来。艳玲，你再叫厨房多备几道爽口的好菜。”
　　李若晴笑道：“也好，咱们是有些时日没在一块热闹了。”

作者有话说

　　开宝中，太祖为晋王光义纳李处耘次女为妃，即明德皇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