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锦城阿呆

58、多事之秋

　　赵光义的到来像是冬日里溜进窗缝的一米暖阳，不单温暖了我，同时也驱赶了余欢和莫言出宫后的失意，两人也不再忧虑终身伴我守陵而愁眉不展。
　　大概是习惯了宫里养尊处优的日子，我那野草般的体质也变弱了，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而在这一个月里，四娘捎了许多好吃的果品来，还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她说疑心景福殿中的香料有异常！对于香料的事，我是决定了不去插手，可却未曾料到，四娘会洞察香料的异常，我不能让她也牵扯进来！于是忙提笔回信，只说景福殿所用香料为檀香，气味幽香，若是焚香时用量过度会让人胸闷，对身体并无大碍。希望四娘就此打住，否则对她和花蕊夫人都极为不利。

　　守陵的生活虽然枯燥，却也自由，不像宫里有那么多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你，连呼吸都是拘谨压抑。盼着赵光义来娶我，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七夕，他遣人送了河灯给我。
　　吃过晚饭，我便兴奋的拉着余欢和莫言去放河灯。我捧着河灯爱不释手，这河灯是芍药花形状，花芯儿是一截蜡烛。
　　天边火烧云美得耀眼，斜阳染幽草，河边已有三五少女正在放河灯，我提着河灯步下河堤，一步步踏在松软潮湿的河岸上。余欢她点燃了火折子，莫言呵着手护着火点燃了蜡烛，烛火轻轻跳跃，我折下腰将河灯稳稳的放在静谧流淌的河水上，河灯慢慢的随着水流向下而去。
　　一旁的两个小姑娘指着我的河灯，羡慕道：“她的河灯好漂亮啊！”
　　莫言得意的笑笑，余欢提醒道：“小姐，放走了河灯，你该许个愿。”
　　莫言忙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闭上眼，口里念念有词许起愿来。
　　我的愿望便是希望云儿一切安好。

　　暑气渐退，王云蝶的生日也到了，宫里送了糕点瓜果过来，都是四娘备好的，能看出也是赵匡胤的意思，花蕊夫人送的是胭脂水粉。莫言跟前来的小太监打听宫里的消息，小太监说近来龙颜大悦，因为花蕊夫人怀孕了。
　　余欢听了也高兴道：“小姐，贵妃娘娘有喜了，没准圣上一高兴就接咱们回去了。”
　　我淡笑不语，心想：花蕊夫人怀上了赵匡胤的孩子，那么她会为了孩子，放弃复仇吗？
　　赵光义又“出差”了，没来为我贺寿，遣了手下永贵送来一个白玉蝴蝶压鬓簪。羊脂玉祥云，白玉蝴蝶，不正应着“云蝶”两个字么！倒不想他会这般用心，自己握着白玉蝴蝶压鬓簪不觉就走了半日神。

　　八月末赵光义来看我了，告诉我赐婚的事怕是要耽搁一阵了，因为花蕊夫人不慎流产，顾忌圣上正处悲伤之中，所以他没开口求赐婚。至于花蕊夫人流产的原因，赵光义没提，我也就没问，心里着实为花蕊夫人难过。
　　赵光义回开封不过十日，永贵便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书信。信里说四娘死了，悬梁自尽！信后边写了什么我没看下去，只觉胸口一紧，眼泪就决了堤。余欢赶忙搂着我，什么也没敢问。
　　莫言见我哭得稀里哗啦，慌得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四娘……，死了，信里说，说她死了！”我抽泣着说完话，又是止不住的眼泪。
　　“小姐，你大病初愈，可别哭坏了身子。”余欢轻声安慰。
　　我拽紧信纸，不明白生性豁达的四娘怎么会选择白绫结束生命呢？抱着余欢哭了半晌，我才渐渐稳住了情绪，抹着眼泪将信读完。赵光义在信中说，四娘被宫女指证对贵妃下毒，关进大牢后就寻了短见，不过他认为四娘是遭人诬陷，其中必有蹊跷，他发誓要为四娘讨回公道。
　　我倒吸一口冷气，四娘的死和花蕊夫人扯上关系，那么真相，我心中了然，那个秘密终是害了四娘！只是我没想到，最后花蕊夫人会狠到牺牲肚子里的孩子来陷害四娘，她又使了怎样的手段竟能让四娘百口莫辩，且让赵匡胤也认定四娘就是凶手？赵匡胤的不信任对四娘而言该是何等的绝望！眼下赵光义也掺和进来，那么宫中必将兴起波澜，花蕊夫人的劫数怕是不远了！我背上冷汗已经是涔涔而下，仿佛已经闻到暴风雨袭来时的土腥味。

　　自四娘死后，我话也渐少，每日都在庙里敲着木鱼，抑扬顿挫的念经，不去想自己所知的历史，也终于能理解那些寄情于宗教的人们的心情。余欢和莫言怕我为四娘伤心憋出病来，成日里想着法子逗我开心，不是拉我踢毽子，就是拽着我一道采菊花，难为她们为我费心思。
　　不久之后，开封城有消息传出，说是晋王被圣上斥责：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据说已被关进了大牢。至于赵光义如何冒犯天颜群众们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了解历史的脉络和结局，所以我虽讶异，却并不担忧，至于他被罚的缘由，我猜无非就是在朝堂上为政务起了争执或是被其他大臣弹劾，我也懒得打听详情，生活仍是吃饭、睡觉、敲木鱼。
　　十月初二，我正研磨练字，就见永贵进来，朝我拱手，微笑道：“今日朝堂上万岁已赦了王爷不敬之罪，王爷让小的先过来跟小姐禀报一声。王爷还命小的带了御寒的暖炉和手炉过来。”
　　我搁下笔笑道：“将军辛苦了，劳烦将军转告王爷，我这边一切安好。”
　　送走永贵，门外的莫言便小声同余欢盘算着赵光义何时会来接我回宫，我盯着歙砚痴痴的看，忧心宫中怕是风波难平了。
　　十月中，宫中突然传来消息：花蕊夫人薨！官方的公告是：“贵妃病重不治，香消玉殒。”赵匡胤下诏盛葬。该来的劫数终究还是上演了，这几月宫中是否暗流涌动，艳冠一方的绝世女子是重病不治，还是死于非命？这都已不再重要，宿命难逃的道理我再明白不过了，悲痛几日也就不再多想。
　　自上次永贵过来后，赵光义那边又无半点消息。如今宫中接二连三出了这些个大事，若花蕊夫人的死真与他有关，赵匡胤定是秘密处置，赐婚的事恐怕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