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行更远》锦城阿呆

57、诉衷肠

　　醒来已是晚间，一睁眼，恍恍惚惚见到的竟是冷脸的赵光义，我想一定是自己烧糊涂了，又昏昏的闭上眼。
　　“云蝶，该服药了。”
　　这声音倒很真实，他真的来了？我眯着眼看了看，还真是他！心里又气他没来送我，便咬牙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
　　“醒了就好，云蝶，转过身来，让丫鬟们伺候你服药。”赵光义难得用上哄人的语气。
　　余欢和莫言都立在床榻边唤道：“小姐，药凉了就苦了，趁热服下吧。”
　　忍不住一阵猛咳，咳得头晕目眩，我侧过身来，余欢忙扶我起来，赵光义立在边上柔柔的望着我，我又瞪他一眼，靠在余欢身上，由莫言一勺一勺的喂我，想着在现代，病中李轩也这样照顾过我，一分神倒把自己呛住了，又是一阵咳嗽。
　　“小姐。”莫言慌忙收回勺子，掏出绢子拭去我嘴角浸出的汤药。
　　我摇摇头示意无事，余欢又是拍背又是抚住我的心口，赵光义蹙眉上来，莫言忙让开去，他又开口说：“把药给我。”
　　莫言将药碗小心地递到他手上，退到珠帘那方去了，余欢也会意，在我背后放好靠枕就退下，拉着莫言往外间去了，我偏过头去，心中别扭。
　　赵光义叹了气：“服药吧。”
　　那温温热热的汤药已经送到了唇边，我皱了眉躲开去，两人无言相望，彼此对峙。
　　半晌我才开口说：“不敢劳烦王爷，我还是自己来吧。”口气带了七分的冷清，倔强的端过药碗，忍痛一口一口将种种苦涩咽下。
　　赵光义接过碗，一脸歉意解释道：“你是在恼我没为你求情，还是气我昨日没来送行？前夜听闻你抗旨受罚，又不知是何原由，我自然焦急万分，又猜测是不是皇兄真下了那道圣旨。天亮了才有人打听来说是因为皇兄为你赐婚，你抗了旨，还主动请罚来安陵守陵，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胆子。昨儿我一早入宫，求皇兄收回成命，皇兄怒气未减，倒将我斥责一番。”
　　难得他还替我求情！既然他心里还是关心我的，我也就嘿嘿一笑，安然倚在床榻上。
　　赵光义起身将碗放下，问道：“为何？”
　　我微微仰望着他深不可测的深眸，淡淡的说：“因为……，我不想嫁。”
　　“光美哪点配不上你了？”他挑眉问道。
　　我撇撇嘴说道：“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我不喜欢他，我不愿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以为躲在这就能逃脱赐婚？”
　　我笑道：“反正我说了终身为姐姐守陵，再说了，四娘不也抗旨逃婚吗，最后圣上也没再逼她啊。”
　　“正是有四娘在先，皇兄还能容你胡闹？何况四娘是因为心里有皇兄，才不嫁的。”
　　“啊？”我直起身子，捂着嘴惊讶不已，这倒是个惊天的八卦，又小声嘀咕道：“那我心里还……，大不了我抹了脖子，就不会被逼了。”说完我便做了个自刎的手势。
　　赵光义重重的敲了敲我额头，叫道：“我可不许你死！”
　　珠光的月色透过窗洒进屋内，听他那样霸道的口吻，我顿时觉得心底柔软，若我不是李从善的棋子，而你也不是晋王，就适才那样四目相对，也是幸福的。我一扭头，也叫道：“凭什么！”
　　他凝视着我，眸光温柔而笃定，说道：“我求赐婚，你可愿意嫁？
　　我心里一震，这话算是求婚吗？也太突然了吧，想着当日在万岁殿外听闻他要娶楚欣言时的难过劲，还有在回廊被他训斥时的气愤，我板着脸靠在床栏上负气道：“我……，不敢高攀，不，我不愿意！”
　　赵光义幽幽笑道：“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意？”
　　脑子里畏惧的宋太宗这时也冒了出来，我身子一颤，低声道：“既不敢，也不愿意。”心里却默默的将“我愿意”念了百遍。
　　赵光义先一愣，眉眼似乎已将我的口是心非看透，说：“你心里是有我的。”
　　我一撇嘴，轻声淡然道：“没错，我是喜欢你，可我不敢拥有，是因为更害怕失去，我要的是一心一意，你府中三妻四妾，一群孩子围着你团团转，你才风风光光的娶了楚欣言，这会又问我愿不愿嫁给你，我可没法忍受与人分享你的一切，所以，我真不愿意嫁给你。”
　　赵光义贴过身来，伸手将我揽入怀里，紧紧拥住我，嘴唇靠在我耳边，笑道：“我既决心要你，便由不得你说不。”
　　我瞬时局促得咬唇不语，那个可怕的宋太宗也跑不见了。我狠狠的往他肩上咬了一口，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内心纠结万分。
　　赵光义双手环住我的腰，喃喃的说：“也不知从何时起，我总担心你被皇兄纳入后宫或是赐给了别人，心想从南汉回来就求皇兄赐婚，岂料我还未开口，皇兄却将欣言赐了我。”
　　我仍是紧紧咬住他的肩，恨不能就此刻下烙印。
　　“皇兄下旨命我南下，我行至一处，但凡有好玩的东西都叫随从买来，猜测你会喜欢哪样，挑出来命人带进宫，你却不曾带来一言半语。一回汴京我便进宫，只想着见过皇兄后立马就能见到你，可你竟躲着我不见，一再的避我，你的心可是石头做的？”
　　我哪有收到他带进宫的东西啊？也并不知道他是去了江南才久久不露面，倘若知道，我或许不会太过置气。他的体温吞噬了我的理智，心里那个“愿意”的声音盖过了畏惧，我早已松了口，乖顺的摇摇头，不甘心的问道：“既然你已经娶了楚欣言，干嘛还要喜欢我？”
　　赵光义松开了我，捧着我的脸，笑道：“原来你避我不见是在气我娶了欣言，傻丫头，好好养病，待皇兄消了气，寻着机会我就去问皇兄要了你！。”
　　我抹着眼泪又问道：“要是我没抗旨，你会怎样？”
　　赵光义叹了声气，无奈坦言：“我只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光美，抱憾终身。”
　　我苦笑，虽然明知他不会如曹慕之那样冲动的嚷着会带我走，但是仍期待他给出的答案会是为了我不顾一切。可他是赵光义，纵然他深爱着我，让他不顾一切的也只会是皇位，而不是女人。值得安慰的是至少他为我求过情，又承诺会娶我，收起失落，我又说：“自古总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你先跟府中夫人谈谈我们的事，她们有权利了解。”
　　“难为你想得周到，她们都是极好的人，你也不必忧虑。”赵光义望着我，眼里盛满了柔情。
　　极好的人，又有几人愿意共侍一夫呢？何况越国夫人是妻，我却是妾。我又严肃的说：“过去你府中有多少房夫人我不计较，可是你娶了我，往后就不能再想着纳妾了。如果办不到，那我还是等着抹脖子吧！”
　　赵光义笑道：“敢说这话的也只有你这丫头。我心中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挑了唇角淡笑不再多言，就在他说求赐婚的那刻，对他的用情我并无多少把握，只敢确认他是喜欢我的，可此时，我能感受到浓浓的宠爱，心里像是抹了蜜糖一般，被人宠着的感觉真好，特别是对我这个孤儿而言。我早将对未来的惊惧害怕抛了老远，既然顺了自己的真心，那么就该淡然地等着将来任何可能的命运。
　　赵光义守了我一夜，天亮后又匆匆赶回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