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二) ...
-
火车带走了他,却留下了半生的回忆,玉安后悔每次他站在她的身后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都没有勇气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他,她也喜欢他。
在外打工的人陆续回了家,玉安的丈夫也回来了,他是父亲所在工队的包工头,自从嫁给他,家里的生活环境改善不少,玉安从心底感激他。
晚上吃了饭,哄着小家伙入了睡,玉安不舍地亲了亲小家伙的面颊,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走出房间。丈夫在家的时候她就不能和小家伙一起睡了,丈夫是个粗人,房事上也有点粗暴,每次丈夫尽情地在她身上喘息时,玉安都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床单不让自己叫喊出来。
事后,玉安看着熟睡的丈夫,起身下了床走到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盒药片,扣了一片放到嘴里,生硬地咽了下去,然后重新把药放回原处,躺回到床上听着丈夫的打鼾声,盯着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玉安真的以为这辈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和她不可分割的小家伙,和她不熟悉的丈夫就这样过一辈子。
丈夫的巴掌打下来的时候玉安没有躲,那是她欠他的,她不能躲。
药片被狠狠地甩在脸上,划了一道口子,过了几秒才有鲜血从伤口里冒出来,慢慢汇成一小股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玉安没去擦,她低着头看着地上一滴一滴的鲜血,丈夫手指发抖地指着她,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他的指责她都认。
丈夫的第一任妻子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就去世了,玉安知道他一直想要个孩子,真正属于他的孩子,如今的大发雷霆她不意外。
只是今生她真的不想再生孩子,谁也分不走她对小家伙的爱。
当外面开始流传丈夫另有女人的消息时,玉安静静看着小家伙的睡颜,她现在有更多的时间陪他的宝贝了。
小家伙长到六岁时,到了上学的年龄,玉安不得不给小家伙起名字了,想了很久,玉安给她的宝贝起名叫“笙离”。
笙箫奏别离,长念君安。
走的前一天晚上,他抱着怀里的她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她没吭声,一直流泪,第二天天没亮,她就消无声息的走掉,他没有来找她,他知道她的意思,不管到什么时候他从不违背她的意愿。
可是有时候她宁愿他霸道一点,或许她就有理由让自己去做自己内心渴望做的事。
而不是现如今只能轻飘飘地默念一句简单的“念君安”。
转眼弟弟妹妹都考上了名牌大学,父亲终于不再去建筑工地了,丈夫一如既往地在外面鬼混,噩耗传来的时候,玉安正把洗的发白的床单凉在钢丝绳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盛夏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丈夫入殓的那一天,天空却飘起了雨花,稀稀拉拉地下个不停,小家伙还不完全懂得什么叫死亡,跪在墓前,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水,小家伙盯着她问,爸爸为什么要睡在这?
玉安抱着小家伙,轻轻地回答他说,每个人最后都会在这里长眠,只是早晚罢了,不必感怀。
小家伙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丧事办完,玉安感觉像是回到了三年以前,她和她的宝贝一起,就他们两个。
当邻居说起年家大儿子终于回来的时候,玉安的心脏停跳了两秒,然后是被切割的生疼。
六年,他回来了。
不是她等到的他,可是他回来了,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一起回来了。
“听说你嫁人了。”
“恩。”
“你......丈夫对你好吗?”
“......好,不过他今年夏天去世了。”
“对不起......你儿子真可爱。”
“他叫笙离。”
“玉安,我走边每个城市,现在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忘了我,你会有更好的妻子不是?”
“假如再给你一次机会,当年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玉安沉默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我不怪你,我只恨自己不能早点富有。”
玉安看着他的背影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小家伙问她怎么了,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的他已经变成了美男子,不再贫穷,他说他还是想和她在一起,即使她当年离开了他,即使她嫁了人,即使她的儿子这么大了,他说他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不能,从她把头磕在地上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她怎么能允许自己一个残花败柳去玷污他美好的人生。
她早已不配了。
他的人生才刚开始,而她的已经过完了半生,剩下的半生,她会和她的宝贝在一起,这一辈子都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格外的晚,直到元旦那一天,玉安坐在炉子旁缝补着小家伙的棉裤,外面的鞭炮声惊扰了一群屋檐底下的麻雀。
小家伙兴奋地跑进来,手里抓了一把糖,五颜六色的糖纸从小小的手指缝露出来,小家伙剥开一颗放在玉安的嘴里,蜜糖在嘴里化开,她的宝贝告诉她那个漂亮的叔叔今天好帅,他身边的新娘子也好漂亮。
玉安咽了咽嘴里汁液,只觉得满嘴苦涩,手里针何时刺在手上她都没了感觉。
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可是这一刻她的心却彻底碎掉,再也拾不起!
玉安整个身子偎在炉子旁,还是觉得全身瑟缩地发抖,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让人寒冷。
大红的新房里,他望着坐在床边的新娘,他的妻子,慢慢走过去,每走一步,心里就有什么东西逝去了,怎么抓也抓不住。
他会好好过,正如她所希望的,她让他娶更好的妻子,他娶,她让他忘了她,他会忘。
只是今生他都不会再爱,心死了还怎么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