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重荷香》童落葵

9、微妙

　　我一直练习到日落，直到子容的琴声响起，我才站住身子，转过头去。
　　子容苍白的脸露出微笑，他席地而坐，却有风把他的衣带吹向天空，我看得恍然，望着他缓缓道：“读遍绝代风华，余卿遗世独立。”
　　什么乱七八糟的。脑子里又是些什么。我走过去，手指轻抚子容含笑的眼眸，“为什么这么拼命。这些事情，鱼儿可以帮容哥哥分担。”
　　“我怎么能让鱼儿受累呢。何况，府上的事你不清楚。”子容笑着握住我的手。
　　“不清楚难道不能学吗？”有些恼怒，是因为子容的坚持。“我....想帮你。”
　　子容伸手把我抱在怀里。半晌，覆着我的头发，轻声问：“鱼儿喜欢我弹琴吗？”
　　“嗯嗯。”我不住点头。
　　子容的抚琴技术简直要用炉火纯青来形容。琴音不带掺杂，或高远空旷，或低沉婉转，仿佛能道遍世间一切情绪。
　　“那就请，鱼儿，听着我的琴声。”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这天底下让人震撼，却安静的天籁。
　　子容，子容。你，让我怎么办。
　　猛地一个激灵，想着这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我，喜欢子容？
　　一直觉得，在他怀里，是天经地义，因为他是我的哥哥，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人。可是，我又在什么时候理所当然认为我是这身体的主人？我一直是，于紫悠。从出生到现在，没改变。
　　却贪恋他怀中的温暖。感受他给予自己心爱的妹妹浓厚的感情，以...白鱼的身份。
　　我剥夺了这个身体主人的幸福。还爱上给予这幸福的身体主人的哥哥。
　　我不能，也不可以爱上他。既然，作为白鱼活下去，就该毫无杂念的，把子容当做自己的哥哥。
　　内疚感铺天盖地而来。我推开子容，低低说了句：“我回房了。”
　　落荒而逃。
　　灵动的手指停下来，没过多久，便再次抚琴。只是，这次的琴声，多了些许不知名的叹息。

　　蜷缩在凉被里，听着子容的琴声。我扯过枕头捂住头。
　　于紫悠！你绝对疯了，否则为什么随便就这么轻易喜欢上一个...古人？
　　有谁可以抵挡住子容？
　　就是天下的女人都爱子容，你也绝对不能爱他！这样会害死你也害死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却要穿越到他妹妹身上？
　　琴声不知何时停住。我慢慢从被窝爬出来，唤绿儿前来。
　　“这几日心情烦闷，想找一个幽静地方住着。父亲那里好说，他从来不过分管我的行踪，倒是住处，选那里好？”我平静地问。
　　绿儿低头思索一番，道：“慕容家。”
　　我眼前一亮：“何出此言？”
　　绿儿盈盈一笑，“之前绿儿曾经告诉小姐，希音公子在慕容府上时，子容公子常去拜访做客，两家交情颇深。慕容叶曾经说过只要是白府上来人，无论谁都会盛情款待。更何况慕容叶常年在外，行踪飘忽不定，小姐无需打扰他。”
　　“就这么定了。”我赶忙下床，“你去给老爹说一声，还有...找个人告诉容哥哥就说我去慕容府上散心，不要让他担心。”
　　“是。”
　　绿儿走了以后，我坐在桌边，展开一张纸。缓缓写下。
　　I'm trying to let you go
　　For you are my brother,forever
　　写罢，又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英文，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第二日，带上万里老爹叫我同去的路司陌，我悄悄离开了白府。
　　站在寒音面前，他眼中捎带着一丝惊讶，而后又轻轻地说了一句：“随我进来。”仿佛早已料到我会这么突然来访。
　　寒音带着我进了一座精致的别院，告诉我旁边的院子就是他的。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他。
　　“谢谢师父了!”我歪头一笑。
　　“不用谢我。鱼儿，若是有不周的地方，定要告诉我。”仍然是不带感情的回答。
　　哎，寒音啊寒音，你改名叫冰块师父算了。我送走寒音，打量了一下环境。这里无人居住，应该是客房，可是周围环境布局，像是主人极为上心，不若客房的清淡素雅。
　　“鱼，这里是希音曾经住的院子。”路司陌看着我满脸疑问缓缓道。
　　嗯，可以理解。我看着身边的路司陌，想起来到白府后，各种大大小小关于司陌的事情。
　　镜头一：
　　去书库路上偶遇司陌。
　　我：“你好，路...司陌对吧。”
　　对方点头：“叫我陌即可。”
　　我（心想）：他是谁啊，怎么不像别人一样见面叫我小姐？
　　镜头二（书库）：
　　我：“绿儿帮我找下有没有容哥哥说过的那本伞影集...对了为什么那个路司陌这么拽？”
　　绿儿：“绿儿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其他地方来的游历的少年，拜入咱们白府。”
　　我：“可是游历的人才万里老爹不是也暂时收了一些留在府里吗？别人见了我也会叫我一声小姐，他却这么没礼貌。”
　　绿儿（苦笑）：“小姐，不光是你，他见了公子也只唤他‘子容’，而且....”
　　我（好奇的）：“什么什么？”
　　绿儿（低声，无奈）：“他敢叫老爷‘万里叔’，绿儿这么多年只听得他和小姐唤过老爷名讳。”
　　我：“.......”
　　镜头三：
　　子容（抚琴）
　　我：“为什么路司陌这么没有礼貌？你也没问过老爹？”
　　子容：“爹说陌是个难得的人才，让我定要好好对待他，不要管礼数的事情，况且他确实尽力帮过我很多。”
　　我（感叹）：“万里老爹真是善待人才啊~~~”

　　回神见陌在那里安静打量着院子里的花草摆设。我对他说：“陌，你先回屋收拾一下吧。”
　　陌点点头，“好。”便走掉了。
　　他走的姿势很潇洒，让我有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只有他在我面前不讲究这烦人的等级礼数，他对待仆人很好，也直呼其名，久违的平等感。
　　笑了笑，我转身走进另一间房。

　　而此时，子容坐在白鱼屋子里。看着面前在这个世界显得有些可笑的符号。
　　忽然，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鱼儿，也只有你会懂得我懂的事情。我的，妹妹。你，真的是我注定要保护的人啊。”
　　他拿起纸，用一种细若蚊音的声音。
　　“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