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学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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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微露，万物寂静。
我是被“拍”醒的。当我睁开眼睛时，一张面部平常，扔到人堆里就再找不到的脸放大出现在我面前。“女娃娃，快醒了，快醒了！”
我揉揉脸颊，才想起昨夜已经拜他为师了。可是——“帅师父，你为什么又贴这人皮啊！难看死了！”
师父面无表情，一把拽住我，一跃而起！
我毫无准备，只能紧紧捏着他的衣袖，闭着眼睛，感到风一阵阵擦过脸颊。
“把眼睛睁开！”头顶传来一声。
小心翼翼地，我裂开一丝眼缝。不知何时，师父已把我带来一片树林丛中。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我才知道，沙洲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沙漠，而是沙漠与绿洲交错相结合。每过一片沙地就会有一片绿洲的出现。而绿洲之外的世界，我还未能涉足。如今，恐怕又是沙洲中的哪一片绿洲丛林了。
衣袂翩翩，我被轻轻放下。
师父说道：“十八般武艺中数轻功最轻盈飘逸。虽说它并无任何杀伤力，但自保能力绝对是一流的。然而，这一门功夫并不是苦练就能成的，它更重要的，就是领悟其精髓。”目光闪烁，接着道：“落尘，你知道打水漂的石头为什么会浮在水面上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
“速度！因为有了速度，再加上一些水流波动对它的推力，它就自然而然地不会沉下去了。而轻功，亦是如此。”
“师父的意思是——”
“我能教的最多只有脚上功夫，如何借助外力使身体上浮。至于速度，就只能靠你的苦练与领悟程度了。”
我似懂非懂。
“落尘，你看好了！”师父一跃而起，但他显然放慢了速度，让我看清了他脚上的动作变化。这时我才明白，当日他与雪弋比脚力时并不是凭空悬立，而是不停地借助树木的力量，变换脚力获得身体上浮的力量。至于当时为什么看不清，只能说明，师父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自那一日师父演示过后，留下一句：“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我仅能靠那一时的记忆练习。开始，实在是有些泄气，我甚至无法让身体在空中停留0.001秒！之后，我改变策略，决定先练速度。
于是，就经常可以看到树林间，一人一狼互相追逐的身影。然而，久而久之，我仍是觉得一样泄气，因为不管再怎么努力，我仍是相差雪弋一段距离。终于，我一赌气，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雪弋回头望望，也停下步伐，轻轻地走到我身旁，低低头，窝进了我的怀里。
我有些懊恼，“雪弋，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笨呀！”
“呜咽——”雪弋仰头轻轻唤了一声，又慵懒地趴了下去。
“我真的，真的好想放弃啊！”一滴清泪，毫无预兆地落下，雪弋立时精神，站直了身子与我对视。当我望向它通透的眼眸时，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天下之大，竟无我留恋之处。而我，却只是什么也不记得的孤魂罢了。
“嗷——”雪弋一声狼啸，惊得我忘记了哭泣。
雪弋决绝地立在我面前，傲然地注视着我。我似乎从它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屑。是的，不屑。它是尊贵的白银狼的后代，本应有个更为强大的主人，但我却显得如此懦弱，我甚至经受不起一丝丝的打击。抬眸，我定定地看向它，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自那一日后，朝九晚五，我更是勤奋苦练。久而久之，我也似乎摸到了一些门道。譬如，跳跃时，身体上升吸气，下降呼气，不知不觉间，身体变得更加轻盈，体内渐渐有了一股气流；譬如，用脚力时，尽量脚跟不触地，不仅加快了速度，而且也减少了很多无用的力气；譬如……虽然我仍是无法超越雪弋，但我知道，我的速度有了质的飞跃。之后，我开始试着师父的脚法练习。尽管动作有些生硬，但在速度的基础上，我竟然也能够微微离开地面奔跑！
春去秋来，昔日葱茏的树林已经染上金黄的霞衣，一片片枯叶犹如一只只折翼的蝴蝶美丽而又忧伤地落下，在空中翩翩旋转，留下美丽的弧线。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练了多长时间，但我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轻”了。
“女娃娃，长进不少嘛！”终于，那个疯老头出现了。他还是贴着人皮，高深莫测地看着我。我打量他半晌，终于掩饰不住喜悦：“帅师父，我想死你了！”后者一脸惊怪地看着我。
我甜甜地笑了，终于，这世上有了我留恋的人了。
此后的几个春秋，师父都伴我走过。
他跟我讲外面的大千世界，跟我讲任何东西是要用一种称之为银子的东西来交换，跟我讲净旦生丑的戏子，还有许多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故事……
偶尔，我们也会小打小闹，即使面容改变了，本性终是难移。他疯老头的性格让我吃了不少苦头。我也学着设置各种陷阱圈套等着他钻，看到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在一旁笑得无比畅快。
他不仅仅教会了我轻功，教了我很多文字，而且还授予了我心法，说是为了更好的调养生息，我耸耸肩不置可否。最重要的是，在我软磨硬泡之下，他勉为其难地教会了我易容之术。但他教我的与他贴人皮不同。
他说他的人皮是真的，来之不易而且极其残忍，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使用。至于平时的乔装之术，他仅仅教会了我如何更巧妙地化妆，用一些小小的细节蒙混过关。师父说人们有时过于注重细节来防止疏漏反而是捡了芝麻掉了西瓜，因此若非聪慧之人，是绝对看不出这乔装之术的。我点点头，为有这样一个如仙人般的师父感到自豪。
时光荏苒，流年易逝。
短短八载转瞬即逝，我也已成为一个二八年华少女。
我本无意于自己的样貌，但当我发现师父看向我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迷离，仿佛透过我看另一个人时，我才真正好奇于自己的长相。我轻轻靠近河边，捧起河水洗净脸庞，再微微低头，即使再有准备，也被深深震撼了：
河里的少女，细长柳枝吊梢眉，如墨玉般黑亮通透的眸子，娇小笔挺的秀鼻，樱桃小嘴委于其下。水嫩嫩的婴儿肥上两抹红晕，如梳子般的睫毛扑闪扑闪，道不尽的清秀动人。
水光粼粼，少女呆坐岸边。
之后，我每日必在脸上抹一层灰土，避开师父愈加炽热的眼神。渐渐地，师父似有所觉，敛下眉目，不再在我身上停留过长时间。只是，我愈加频繁地看到他孤寂落寞的背影。终究是一个谜一样的人啊！
时光涌动，我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似乎就要发生改变了。
那一日，我永生难忘。
师父对我说：“落尘，你大了，你将有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再紧紧拽住你不放了，外面的世界需要你自己去闯荡。”他顿一顿，别过身去，“为师劝你几句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出真面目；打不过跑，安全为上；还有，以后若是知道了一些不愿面对的或是痛苦的事，努力去接受它吧，但千万不要沉溺于此，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吧，重要的是活在当下！”
说完，师父转身即走，白衣蹁跹，箭步如飞，很快就在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那一刻，我眼角湿润，有一滴泪水，落地无声，却在地上开出了花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学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