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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叫赖亚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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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水与国际大城市相比可能完全称不上繁华,有时候却也是十分动人的。
此刻我就站在其边缘的一所高中的走廊上。我在五楼,这一楼唯一不同的是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拐点,另一条连廊连接这一拐点,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连廊的右边是个储藏室,接着是洗手间,两边的围墙常年风吹雨打,乱七八糟地覆着黑绿交嵌的青苔。
我站在连廊的尽头,这里拥有完全不同的视野。
空气因为刚被雨水冲刷过而显得清澈透明,半山腰上不知不觉间长满了云朵,连绵的山峦一改往日的慵懒,精力毕现,此时仿佛有了温柔般的悬念。
低下头,最先看到的是一棵大树,叶子很小,枝桠繁杂,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知一到夏天它的小果实会引来许多黄鹂 、麻雀、画眉,还有戴帽子的小鸟,且先叫它“佚名”,“佚名”的左边,九龙江的尾巴不知去向,河的左岸是新建起的洋楼,右岸却是低矮的平房。“佚名”的右边是大片的基塘农业,菜农在鱼塘的边缘种上各种蔬菜,建上鸭舍,养一大群田鸭,而塘里种莲养鱼。经常有白鹭禁不住诱惑常到这里光顾,它们先是溜一圈,然后“腾”地一起飞起,饶过菜地,饶过禽舍,饶过人的头顶,飞向对面的竹林,停在竹尖上一动不动,好不惬意
现在正值晚饭时间,我以为没人会再上来,本想清净,没想到过不了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接着我看到一个男生戴着一个特大耳麦,闭着眼,双手插着后裤兜,边走边听着音乐。
这人我觉得在哪里见过?我不断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看着他走近,当他睁开眼睛也看到我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变得杂乱无章。
我的老天爷啊,是他。
他先是一愣,突然又一下子笑得无比灿烂,瞬间,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河流,粼粼的光泽璀若星火。
这仅仅只是一瞬间,接着是一股邪痞之气弥散开来,半边脸变得乌云密布,另外半边脸却依然洋着迷人的弧度。我想起音乐书里有张某某人的脸谱图片。他们长得可真像,怎么看怎么阴阳怪气。
他步步逼近,一副要让人吃不了兜着走的表情。我不自觉地拂了拂发冷的后背。不好,都起鸡皮疙瘩了。
就差几步了,怎么办?我正盘算着往那边逃的时候,他倒先说话了。
“那天你干嘛打我啊?”
我本想雄赳赳气昂昂地反驳:怎样!被我打是你的荣幸。这时牙齿“咯咯咯”地起内讧,结果那句话变成:“我…我…我…真没…没那意思,要不,我让你…你补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扇人扇上瘾了,此话一出,真想掌自己的嘴。太没出息了。
他把手一抬,还真有打人的架势。
我以为他准备要回自己的尊严,本能地闪躲。
没想到,他的手指落在我的发上,像对待金条那样抚弄我的头发。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摸完头发也就算了,还掐脸,直叹:怎么都廋成这样了,真可怜。
正常人哪受得了。
我一时怒火中烧,拍掉他的手,“去你的,本来我还有点罪恶感的,没想到。。。别以为老娘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有——我再瘦也没蹭你家的饭,哼。”我说完,一下子跑了老远,突然觉得少了什么,又折回去狠狠地补上一脚,然后逃之夭夭。
我又一次逃之夭夭了。
他应该痛极了,因为我用上体重和全身的力气踩在了他那名牌的鞋上。难得的是,他还能在我身后说“别忘了。。。我叫赖亚洲”。
赖亚洲?我转过身,冲他喊:“放心,忘不了,姓赖的”,这么难为他,怎么可能忘记?隐约之间,我又看到在他脸上盛开的笑容落英缤纷。
6
我一口气跑到了宿舍,心中莫名的不安。他叫我记住它的名字是什么意思?现在学生暴力事件随处可见。。。难不成是要我死个明白?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心慌慌,看来怪自己太鲁莽了。
7
好说歹说,奈何就是不肯陪我去吃饭。
“为什么要人陪啊,我等下还有事呢。”
“怕啊,以后我可能要你保护了。”
“怕什么?什。。。什保护啊?”
“唉,一言难尽,有空再说,反正我现在每刻都要担心遭报复。”
萘荷没心肝地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这人比我还会想呢,至于吗,光天化日的。”
反正,你不懂”,我强制性把她往门口推,“现在去吃饭,用不了你多少时间的。”她边走还装羞嗲叫可是人家是弱女子,人家是弱女子。我只觉心里发毛,真想回她,她算哪档的弱女子啊,瞧那样儿,走出去能吓跑一票色狼呢。真是怎么嗲怎么别扭。
“可是,我刚已经吃过啦,真不知道要干嘛?”来到食堂门口,她有开始牢骚。
“在吃一次呗,当夜宵吃,反正你多块肉也没影响吧。”
“可是别人不都说晚饭要吃得像乞丐呀?”
“唷,你还真打算吧自己当乞丐啦,”我白了她一眼。
萘荷一向圆滑,果然学乖了,主动帮我打饭。
我坐在椅子上海吃海喝,从来没觉得原来食堂的青菜这么好吃,糖醋鱼虽然味道淡了点,但其色泽还是很诱人的,藕煎可能是某天早上的,却可口不减,特别那汤,啧啧,真干净,也不知是谁煮的,了不起啊。
看来我是真的饿了,一旦饿了,癞蛤蟆都可以当成天鹅肉。
我边咀嚼着米饭边说:“以后可能没好日子过了,你也要多吃点”,然后继续风卷残云。萘荷突然呛得很厉害。
晚自习,萘荷依然自顾自的看小说,我不自觉又说:“以后可能没好日子过了,你还不认真一点就真没机会啦!”她一听,立马把小说丢进桌底,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盯的我直冒火星。
第二天清晨,萘荷起得出奇的早,我却出奇的累。当她不怀好意地挠我痒痒时,冥冥之中,我翻了个身,冥冥之中,我好像又说:“哎呀,以后准没好日子过了,能睡就多睡点,别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之类的,我只隐约听见她骂道,有完没完啊。我还真和周公没完没了地搞暧昧,那周公竟和濑亚洲那小子一个模样?我累啊,所以我迟到了。
萘荷见到我就笑得十分诡异,每笑一阵,连带白晃晃的刀一起飙过来。
我嫌恶地瞪她,说:“别这样笑,很恶心的”,她还是笑,又一阵白晃晃的刀飚过来。
好吧”我摊了摊手,表示妥协,“你要问什么,我说就是了”。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的,说吧”,她转为一脸期待。
我的记忆一下子坠入那个飞花纷繁的四月。
8
原来真有风水轮流转这么一说。几个月前,我邻居买□□中了好几万,全家谋划要怎样潇洒,顺便带上我,原因是我是他们家柳林的同学兼朋友兼邻居。
我记得出门之前,柳林她爸还不忘给她妈打气道:“别那么怂,记得吧腰板挺直喽”。
于是一大早我就跟着他们一家子浩浩荡荡进了A城,跟鬼子进村似的。
刚进初水城,柳林她爸又开始感叹:“瞧瞧,城了人真他妈不一样,走起路来都不着地的...”。
懒得理他。
几个大人提议去购物,我对此倒毫无兴趣,于是我说随便转转,柳林也没兴趣,美名其曰陪我。最后我们约定临走时再联系。
错综复杂的街道,用钢筋水泥筑起的高楼大厦,一切被人类文明覆盖的人造沙漠笼罩在喧嚣的阴影里,什么漫花遍野,什么落英缤纷,什么春意盎然,都好像是海枯石烂的事。
逛了一阵子,我们顿觉无趣。柳林想吃冰激凌,而且执意自己去买,我还笑她路痴来着,可她就是扭。于是约好在附近公园的亭子等她。
我绕了一段路,进了一个叫西湖的公园,没有断桥,湖倒很大,我登上湖边的一个亭子,潮湿的气息扑面。
我想这应该是最美的光景:朝日微吐,我着着素裙,然后花前树下,绿柳池边,青石椅上,或危坐或轻倚,任凭思绪天马行空。偶尔翘首,视野漫步云端,目光要求是凄婉迷离没有聚点,然后再来个清风微拂,一头倾泻而下的长发飞扬在风里,既潇洒由落拓。可惜现在已日上三竿,我也不是长发飘飘。
湖水是寂寞的黑色,莲睡在墨上。我看着湖水百无聊赖。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我心里一边哼着《新鸳鸯蝴蝶梦》,一边闭目养神。
忽然,我发现有双眼睛正赤裸裸的从侧面看过来,那眼神比四果汤还四果汤。我也奉行“再看再看,我就看回去”的原则,就这样我们对视超过了8秒。科学研究表明,看陌生异性若低于4秒则表示对他(她)没感觉,高于8秒则反之。
难不成他是对我一见钟情了(这绝非自恋,只是相信科学)?
我没好气地问:“哈,小子,你看上我了吗?”,本来没打算那么直接的,也许是消磨了太多耐性。哎,总之,都是等待惹的祸。
只见他大笑起来,有点大脑缺氧样子,早知道就忍忍了,瞧那一张漂亮的张脸,笑成那样真不是一般的丑。过会儿,他转为不可理喻的表情,道:“你有没有搞错啊,看你那长不大的样。。。”
这人好生无礼。我发蒙了,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我:唐暖,你要忍。
“而且”他继续嚼舌头,“那么瘦,跟藤条似的”然后继续笑,不是很傻很天真,而是很丑很夸张。
“你以为你能好到那儿去,顶多算对的起我的审美;瞧那头发,相坨屎,还是黄的;你以为只带个耳钉很酷吗,整一个奥特曼;还有眼睛,水汪汪的,标准的命犯桃花,你。。。”我用0.1秒的时间在心底偷偷把他骂了个遍,越骂越气,忍无可忍。
好女动手不动口,我张牙舞爪地向他扑去。那时,愤怒已经支配了神经。我先是迅速搅乱他的头发,然后就冲他骂我像藤条那句话上给他一巴掌。那么漂亮的嘴怎么能蹦出伤人的话呢,那么漂亮的嘴就应该装满甜言蜜语,随时随地,无时无刻赞美和歌颂。
扇了巴掌,我才意识到自己太鲁莽,太小题大做了。乘其惊愕之时,我拔腿就跑。
我边跑还不忘回头看,幸好他没追来,只是站在那儿,我可以看到他的下半身,脚上的名牌球鞋光彩熠熠。
果然,是名牌站哪儿都会发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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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完,萘荷居然同情心泛滥,不过对象不是我。
我把她按在床上,拿她的屁股当垫子,一面挠她痒痒。她唧唧哇哇的求饶,我终于因为不忍心扼杀祖国的未来,最后放了她一马。
床如一方坟墓,承载死亡也昭示新生。
我安然地躺在坟墓里,想想,这一天又这样了吧,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不是经历报复的开始,视乎平常无奇。
我依然用我的喜怒哀乐编织着光怪陆离的梦境,那个被我匡嘴巴子的少年成了梦的主角。梦中,他是一位神,美的一塌糊涂,挥手间便可撩起离花漫天飞舞,拭落星辰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