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我爱你续 清共欢》夏夜雪花飘

18、第八章

　　静琬一时间顾不得周围所有人怪异的表情，只是蹲下身，把天丽紧紧的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喃喃道：“不怕，不怕。妈妈在这儿。”直到感觉到女儿稍稍放松，才慢慢拉开一点距离，替她擦拭脸上挂着的泪水。
　　微微抬起头，看到沛林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目光中有怀疑，有期待，更多的是她仍然熟悉的温热。背过身，抹去眼角擦不尽的泪珠，她没有退路了，只能抱紧怀里的孩子，把脸贴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似乎想以此来汲取一丝力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只得缓缓地站起，回过身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静琬不禁感慨，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是她一辈子的劫，逃不开，躲不掉。
　　还未等她开口，天丽却突然自己胡乱抹去泪花，咯咯地笑了。“是你！”她像是看到了亲切的玩伴一般，挣扎着从静琬怀里跑开，过去拉了拉沛林笔挺西服的衣角，“记得我吗？我叫慕容天丽，我们一起折过纸鹤。”
　　孩子挂着泪珠的笑脸离自己这么近，她的眼睛和静琬当年一样，绽放着绚丽的光彩。“慕容天丽”，这个美丽的名字蕴含着多少辛酸和怀念，只怕只有他们二人清楚。上次明明已经遇到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竟然没想到她就是自己的女儿，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奢望，静琬会生下和他的孩子，他伤她如此之深，可静琬还是……
　　慕容沣毫无反应的呆滞表情引起了小天丽的不满，她抓住沛林的一只手，像荡秋千一样在他身旁晃着。“叔叔，叔叔，你答应过，要再来陪我玩儿的。”静琬的泪止不住的奔涌着，大厅里无数双眼睛聚焦的力度让她承受不起，只想抱着孩子永远的离开，可她现在连静静的站着，也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清脆稚嫩的一声“叔叔”在大厅里是那么清晰，彻底击碎了慕容沣的心，他本想抚上孩子脸庞的手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提不起来。无力地蹲下，这位威武的少年英雄竟没有胆量去直视天丽的眼睛，“天丽”他艰难的开口，“我是……”，两个字就这样卡在喉咙里。孩子好奇期待的目光刺痛着沛林的心，他该怎样告诉孩子，他曾经是如何无情的伤害过她们。

　　一个尹静琬就击碎了她胜利的期望，若是再加上孩子，自己还有几分胜算。程谨之的心彻底的冰冷了，她走向静琬，每一步都极其缓慢，极其阴森恐怖。沛林和静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迷蒙思绪中，谨之喉咙底挤出的笑让大厅里的其他所有人不知所措。“尹静琬，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这几年不声不响，竟是培养了这么个值钱的东西回来讨债。”她一步步的逼近，静琬却只是呆呆的看着沛林怀里的天丽，没有任何反应。
　　“你干什么？”一声断喝在大厅中想起，这口气分明是总司令的霸气，声音却带着稚气未脱的气息，厅内的人们齐身回头，向门口张望。子建冲进来，张开双臂站在静琬身前，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程谨之。他还那么幼小，个子还不及静琬的腰间，两只张开的小手却清晰的看出指尖渗着的力气。目光中尽是凌厉，仿佛战场上的将军扫视着对面的敌人，没有什么令他恐惧，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绝不后退。
　　一片寂静无声，眼看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戏即将上演，厅内的人坐立不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有三小姐喃喃的声音说出了所有人心声：“像，实在是太像了。”
　　程谨之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时光一闪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静琬只知道子建和沛林长得很像，但谨之却看的更分明，这孩子完全和沛林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的沛林，也曾经这样把自己护在身后，多少年没见到这种情景了，时空转换了人物的身份，一切就都变了，只能一声叹息。
　　趁她愣神的一瞬间，子建的眼神若有若无的撇了一眼慕容沣，旁人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沛林就已经飞快的出手，夺下了谨之手中握着的枪。将她交与沈副官，吩咐严加看管，不许她出房门一步。
　　父子毕竟是父子，哪怕是第一次见面，这种溶于血脉中的默契仍然是外人所不及。沛林盯着这个酷似自己的孩子，心中不由自主的漫出些骄傲，对待他，虽是心疼，却不像对天丽那般小心翼翼，慕容总司令又恢复了平日的神采。

　　慕容沣慢慢地走到子建面前，每一步都很轻，眼神专注，似在思索着什么。他并没有蹲下，只是弯下腰，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子建的肩膀上，用他所能做到的最温柔的声音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子建抬起头仰视着面前潇洒俊朗却又带着几分紧张不安的面孔，他的眼里闪现着点点晶莹。“子建，慕容子建。”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字字清晰，敲击在沛林的心房，也震撼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这个名字很自然的让慕容沣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静琬时的情景，倾国倾城的容貌，带着机智灵动，那个身影，还是那么清晰的呈现在脑海里。如今看来，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仿佛一生的意义就在那一瞬间注定。
　　激动难耐，这一晚太多的惊喜就像梦境一般不真实，他独自做过太多这样的梦，而今晚，简直比梦境更美。沛林忽然将孩子揽进怀中，他甚至没在意自己已经是半跪在地上，轻轻地将子建的头放在肩上，抚摸着他的头发。有些话，即使再难，也总要开口。“子建，其实我是……”
　　“我知道。”子建突然钻出他的怀抱，挺直了腰杆。慕容沣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但见他目光坚定，嘴角却咬出了印迹。一时间，父子二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太多的话堵在胸口无法表达。半响，子建缓缓的再次开口：“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但我不会叫你。”
　　这句话让慕容沣胸口一窒，他直视着儿子的眼睛，像是想从中探求到答案，又像是分辨这句话的真假。“妈妈哭了”，子建的声音已经哽咽，“她以前只有在看那只怀表的时候会偷偷的哭，她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是装的。我不喜欢妈妈哭，就把它藏了起来，妈妈骂了我，她就骂过我那一次。”孩子的话没有什么章法，又带着哭腔，却震的慕容沣无法言语。
　　“妈妈今天又哭了，我知道是为了你。我并不讨厌你，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但我不会叫你，因为那会让妈妈不开心，我不想她不开心。”子建眼眶中积蓄了太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男孩子不应该哭的”，他胡乱的在脸上抹着，有些责怪自己，“我还要保护妈妈”。
　　慕容沣此刻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静琬，面对孩子们，这道裂痕，远比他想象的要深，想要回到从前，远比他想象的要难。静琬已经哭的像个泪人，她知道儿子懂事，可从未想过，他幼小的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她应该给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可她没能做到，愧疚让她不能自已。
　　子建耷拉着的脑袋慢慢抬起，他认真的看着慕容沣的眼睛，眼中还迷蒙着一层水雾。“我会照顾好妈妈，如果我以后都不能再见到你，我也会想你的。”子建失声痛哭，瘦小的肩膀上下颤动着，天丽抱着他的胳膊，大眼睛闪闪的看着他，“哥哥，你怎么了？”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还说的出话。
　　“没事儿”，子建拉住天丽的手，向屋外跑去，沈副官见状，快步跟了出去。黑夜瞬间吞没了两个孩子幼小的身影，慕容沣对着门口的方向只呼喊一声“子建”，就再也说不出话。目光落在静琬满脸的泪痕上，相顾无言，却抵得上千言万语。

　　这一切的变化来得太过迅速，太过汹涌，仿佛陷入无边的黑暗中，不知是宿命的悲、还是轮回的痛。金碧辉煌的大厅再次沉浸在寂静无声当中，孩子哽咽的话语在每个人心中回荡，即使是事不关己的贵妇人们，也都忍不住泪水横流。
　　慕容沣此刻的目光中已经容不下其他，从他紧皱的眉头中只见得到诉不完的愧疚，睫毛上颤抖着的泪珠映射出道不清的悔意。如果当初没有走错那一步，如今应当是怎样幸福的一家人。他毫无意识地慢慢靠近静琬，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开口，只是一点一点的靠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三姐看到这一幕，泪水也像断了线一般无法控制，她为弟弟心疼，也为静琬惋惜，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却只能这样彼此折磨。在爱情的世界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边是坠落，一边是升腾，谁不在挣扎？悄悄地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厅内的人像是得到特赦一般松了口气，连忙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