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GL）》藩田同学

28、二七、考虑

　　雨后放晴，那时已近中午时分。今日午饭因为太丰盛，所以开饭时间比以往稍稍晚了一些。所有人都抱着要好好替忆然践行的想法在吃这顿饭，却听见忆然说，不走了。大家几乎都在第一时间觉得忆然是在耍她们，不过有谁会愿意花这么些钱来骗取一顿饭上的趣味？
　　解释这件事情的责任当然落到了晚月头上，只是她的解释含糊得很，或许有人听懂了，懂的却不只是她那些没有把思想表达清楚的句子表面意思。
　　从这顿午饭开始，有人便觉得晚月和忆然之间发生了变化。这变化让明白晚月那个解释的人更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不明白的人则是觉得那种变化微妙极了。

　　晚月和忆然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在那养花的小院子里，因为那里清净，还有那些花草做掩护，不管谁来了，都不会一进来就很清楚明了院子里的一切。
　　与以前一样，在人前的相处，晚月与忆然需要有规矩。只不过现在不同以前，她们身边没那么多人跟着，伺候着，所以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还算多，也不用太担心被人看见什么。而晚月成了宅子里做主的人，即便在人前她也不会与以前一样事事都收敛。
　　才和好的这天，晚月几乎一整天都陪着忆然。打两人情绪都平静下来开始，忆然就围绕着晚月让她回去做皇后的事情在数落晚月，她问晚月，难道就不怕她真的回去了？晚月自然担心，如果不是，她俩现在怎会又好好地相处在了一起？
　　现在想想，晚月真心觉得重逢的这段时间，她做的一些事，说的某些话都太伤忆然。幸在她最后还是和忆然和好，而没让忆然离开，否则她大概会后悔到死去那天。
　　说到死，忆然的表情又沉下来，她又想起了那朵雪莲了。晚月一指戳在她平时笑起来会出现酒窝的地方，戳得她的脑袋都会跟着晃动了。晚月让她不要想了，不是还有一朵雪莲嘛！
　　关于卓然国的那朵雪莲，张鹤之前打听到，它被皇帝赏给了一个亲王。晚月说，其实张鹤现在挺有钱了，只是包括施晶晶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之后他们会到卓然国去，如果可以，自然是以金钱交易的方式买了雪莲，如果不成，则用最冒险的办法——骗取。
　　王爷有三个儿子，长子自小就与皇帝的小公主定了亲，只是皇帝暂时还舍不得把公主嫁出去。长子未婚，其他儿子自然不能先娶。这好像是卓然那边的习俗，这个习俗倒是替晚月留了不少可以利用的时间。

　　“如果以钱交易，我可以去找我爹。”忆然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么提议。
　　晚月本有些心动，却在思量片刻后拒绝了。她怕忆然和余老板才一联系，皇帝那边就得到了忆然的消息。不过晚月只想到了这一点，完全没看出忆然对于父母的思念之情。她都失踪这么久了，父母一点消息都部没有，不知道是要有多担心。可是她也不敢和父母联系，也是害怕被宫里的人知道了。
　　不管是作为锦国的国民，还是作为锦国的皇后，忆然都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她希望锦国可以早些灭亡。可是锦国如果还存在，她随时就有被带回宫的可能。或许她也可以期待着她的皇帝丈夫可以早点死，他死了，自然没人要来寻皇后了。
　　看来烦恼的事情还是很多，并不是和晚月和好了就能全都解决的。

　　过了两天，晚月去了知府家里。她与知府夫人关系不错，知府夫人喜欢收集一些女人滋补养颜的方子。同样作为女人，晚月认为自己也会需要这方面的信息，就在与知府夫人套关系的时候顺便也让自己懂得一些保养的知识。
　　这天去做客，知府夫人和晚月谈了好多贴己的话，比如老爷前些日子又纳了个小妾，比如那个小妾长得就是一张狐狸精的脸。晚月听了虽不能帮她出些注意，却能让她有地方倾诉，这对她来说也是帮了好大的忙了。
　　知府夫人留了晚月陪她吃午饭，下午晚月要回去时，她送了晚月一样东西。晚月接过那个长方的锦盒，在得到知府夫人同意的情况下打开了。打开了，晚月心中便有了个极好的想法，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了。
　　那是一把香木折扇，晚月看见的第一眼就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把。知府夫人说之前见过晚月那把扇子，见她爱惜得很，便以为她喜欢折扇，所以才得了这把扇子，便想着给晚月留下了。
　　晚月当即便感动得连连与知府夫人道谢，知府夫人却说自己倒要谢谢晚月替自己找来这么些个偏方秘方，既是好友，何必要在意这些？晚月笑着说是，又小坐了一会儿才回去。

　　到家打理了一些事情，晚月便去了忆然那里。
　　“把我的扇子拿出来。”刚坐下，晚月便这么对忆然说。
　　忆然偏了偏头，带着一些个茫然将扇子从怀里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的样子就与那天环儿看见的一样。见此，晚月立时惊讶起来。
　　“怎么你也这么放扇子？”
　　“唔……”忆然两边嘴角一翘，有些不好意思了。“去荒城的路上，总是看见你这么放。后来扇子到了我这里，就想学学你，或许可以体会一下你为何要这么放扇子。”
　　“那你体会到了么？”
　　忆然摇摇头。
　　晚月笑了，其实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很随便很顺便的习惯而已。不过忆然的这种想法让晚月十分高兴，因为得知不只自己才会为了对方去做这种细微的事情。
　　“这个你还给我，我送另外一把给你。”说着，晚月便把带回来的那个锦盒放在了桌上，与那把折扇临近着。
　　“那得让我看看那把新的是怎样一种水准。”
　　晚月首肯，忆然便拿了那盒子，打开来看，瞬间眼前一亮。
　　“哇……”这扇子让忆然甚是喜欢，只一眼，她便决定不再去要桌上那把留着晚月两个字的那把。那样烙上去的两个字虽然让忆然很上心，却怎么也比不了手中这把雕了“晚月出云”的扇子。
　　那一轮月，无人真的定义过是怎样的一轮，是忆然自己将它说成了晚月，因为她喜欢晚月，这扇子又是晚月送的。而送扇子给她的晚月，在看见这扇子的时候便知道忆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当即便决定了要把这扇子送给忆然。
　　忆然的高兴，不止于收到扇子本身的高兴，她认为这宅子里只有晚月有一把香木折扇，而今自己也有一把，是晚月送的，还是雕着“晚月出云”图样的折扇，这多少能让她有一种优越感。她能想到别人看见这把扇子的时候会有怎样的猜想，她甚至都想到了之后回来的施晶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拿着一把雕着“晚月出云”的折扇，其意义或许不亚于忆然拿着晚月的那一把。晚月当然也想到了，所以她有些担心施晶晶看见。对晚月来说，施晶晶就好比是当年那个青楼老鸨尽心尽力地带大的自己。如果出了差错，晚月可能会前功尽弃。
　　晚月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忆然，让忆然尽量不要让人看见这把扇子。她把自己一直以来对施晶晶的好都告诉了忆然，甚至她明白施晶晶对自己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她只像最初和每个姑娘约定的那样，只是希望施晶晶帮自己做事，所以从未坦明了与施晶晶说过什么，只当不知道了。
　　对于晚月说的，忆然听了有些不悦，倒不是不悦施晶晶，而是不赞同晚月这么对待人家。可话说回来，忆然也不可能去说晚月什么，她总不能让晚月去接受施晶晶，人都是自私的。
　　忆然想起施晶晶曾与她说，会一直在这里，直到帮晚月治好心病，她一直都在为那个目的而努力，却没想过自己一直用心照顾的忆然竟是晚月的另一块心病，而这块心病在她外出毫不知情的时候愈合了。
　　这样想的话，忆然不仅觉得晚月对不起施晶晶，甚至觉得自己都十恶不赦了。但是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让施晶晶不会受伤害，也让她们俩没有罪恶感。

　　又过几日，张鹤放了鸽子回来，说他在丘城竟然和余老板谈上了生意。他会在丘城开起一间货行，将生意的中心放到丘城去，响水城的货行只摆个空架子。因为最后那次行骗完毕之后，响水城的一切都不可再要了。
　　张鹤和余老板有了来往，这样大概能方便忆然和家里人联系。不过晚月暂时没跟忆然提起，因为张鹤还不知道忆然就是那个失踪的皇后娘娘。
　　这些事都可暂时缓缓，难得在家呆一些时候，又与忆然和好如初，晚月不想将这段清闲时光都花在思考这些问题上。
　　晚月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去一趟货行，去看看账本，顺便也看看有没有可利用可使用的东西。之后回家处理家中琐碎，若没事，这一天也就闲了。有时她又去知府夫人那里坐坐，知府夫人总有那么多话要跟她讲。
　　有空了，晚月会带着忆然出去逛逛，她也带忆然去了货行两次，忆然选了两件小玩意儿带回去。只是晚月说，先前既然有人来了响水城找忆然，忆然出门就要乔装一下。每次出门都要花好多时间去化妆，忆然觉得有些烦，就像是还在外面奔波一样，累得很，于是几次之后就不想去了。
　　不爱出门的忆然，晚月怕她无聊，某次就硬拉着她去了一间琴行。晚月请老板把店里所有的古筝都拿了出来，让忆然逐一地试，哪一把上手感觉最好就买哪一把。忆然简直高兴极了，因为宅子里那些琴都不是她的，所以即便与晚月和好后她也不爱弹。晚月大致明白她这一点怪癖，所以带她出来给她买新的。

　　下午，琴行的人将琴送到了张府，忆然立刻便邀请晚月做了那把琴的第一位听众。
　　一曲弹完，忆然有些不好意思，虽没出任何差错，却远不如从前了。晚月瞧她那表情，真就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乖宝贝，忍不住就要去哄她。其实晚月不知，忆然只是故意做出了这幅样子。
　　忆然发现，晚月与青蝶是有不同的。青蝶不时都会向忆然主动示好，晚月却不会，很多时候晚月更像是忆然请来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客人，一幅优雅的样子坐在那里，谈吐间、细节中虽能让忆然感到她对自己的感情，却总让人感觉她离得有些远。
　　“你看，你再不陪我弹琴，只怕久了我再弹不来了。”忆然屈肘支着脑袋，一脸丧气地懒趴在桌上。
　　晚月抽出扇子来摇了摇，有将扇面放在鼻前闻了闻檀木香。她大概不好意思告诉忆然，其实她也都好久没弹过琴了，怕是现在弹出来会让忆然笑话的。可忆然不依不饶地，硬是让她取了一把柳琴来。

　　忆然提议说，要弹那首名为《落》的曲子。晚月听了赞同得很，因为腊八节听忆然弹了，听来忆然并不熟悉，所以她也能以不记得为理由来掩饰自己技艺上的欠缺。
　　一首曲，曾经弹着，一人两三弦音起，一人两三弦跟随，两三弦时而急促，两三弦使其放缓，两三弦已至忧伤，两三弦竭力抚慰。配合起来是天衣无缝，能让听者久久不能忘怀。
　　而今它在记忆中模糊了，不知需要多少次的努力回想才能完全记起来。所以屋里的琴声总断断续续，反而那些欢笑的声音多过了曲调的存在。好像忆然最初遇见的杨柳和香云，小心思不自觉地都跑到了弹奏之外。
　　两人好像又培养出了默契，欢笑间便将弦上弹出的曲调变得轻快了。后来环儿来找晚月，说是知府夫人想请晚月过去坐坐。晚月起身将柳琴交给环儿，都走了两步了，又忽然转身过来与忆然说自己去去就回。忆然望着她眼中那些细数不完的感情，一时觉得窝心就笑了点头。
　　环儿被这暧昧的气氛弄得有些尴尬，低着头跟在晚月身后头，好奇又不敢问。晚月发现她这样子，也就明白了什么叫纸包不住火，她与忆然的事情迟早是会被人知道的。
　　或许晚月回去之后会让忆然光明正大地使用那把扇子了，反正她俩的事情又藏不住。经过这两三年的分离，又不知剩下还有多少时间，晚月真的不想亏待了忆然，所以她情愿斗胆将事情摆得明白些，也不想让忆然有什么心里负担。至于施晶晶，船到桥头自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