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爱恩维爱

3、第 3 章

　　1

　　“啊～～～～～～～～～～～～～”刚坐在窗台上打着哈欠，像一只小猫，“一到春天就特别困呢！”他懒洋洋地说。
　　面对刚的自言自语，只是“嗯”了一声的我，继续埋头在为演唱会设计流程的工作中。
　　“诶喂，你怎么不理我啊？”刚用铅笔敲着窗户上的玻璃，以乡音不满地说。
　　我只好从一堆纸张中抬起头来，好笑地看着他故意翘起的富士山，然后无奈地说：“我已经说过我要工作会很闷，你一定要到我家来！”
　　“我也写书呐！”刚晃着手里可爱造型的信纸，“这是我赖以生存的工作呐。”
　　可爱的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下面却画了大大的猫，猫的脸和皮肤皱巴巴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你画得真丑！”我指着他的画说。
　　“什么什么嘛！”刚蹭地从窗台上窜到我面前，然后拿着画几乎贴到我的脸上，“人家都说我是美术天才呐！光一不是喜欢猫吗？你也许没有感觉到，我可是个体贴的男人呐～光一真是冷酷的人。”
　　我笑着把画挥开，继续埋头在我的工作中。
　　自从在翼的提醒下，了解到了刚的体贴，也让我正视了我的心情。上次酒醉后的一吻，成为打破我们僵局的重要契机，有了这样一个亲密的吻，我们的关系从连友达都不是搭档一跃成为一种特别的、微妙的关系——似乎还不能称为情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光一真是冷酷啊～”刚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然后像小朋友一样趴在我的桌子上继续画他的正直猫。他长而微翘的睫毛就在距离我不足10厘米的地方，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清晰可见，富士山唇不自觉地微张着，轻轻的呼吸声传到我敏感的耳朵。
　　“刚？”我一叫，他立刻抬起睫毛，阴影不见了，但是明亮的茶色瞳孔却放射出了最醉人的光芒。
　　“干嘛？”茶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然后出现了疑问的神色，我忽然看到他眼角的纹路，曾起何时，这双明亮的眼角也像我一样布上了皱纹，天真的眼神也像我一样藏满了秘密，甚至连表情也显得哀愁……和苍老。是我吗？我呆呆地看着他眼角的皱纹……
　　“你傻啦？光一？！”刚的手指在发呆的我的眼前晃动，唤回了我的思绪。
　　还没有开口，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随手接起，是长赖。刚用口型询问：BABY？我点点头。他垂下眼睛继续作画他的猫，也掩住了纹路。
　　我的刚的关系兜兜转转，似乎也影响到了身边的朋友，现在变得如此暧昧，我丝毫也不想让任何人察觉，但不得不承认这是瞒不住身边的朋友的。我来到长赖约定的地点时，他第一句话就问：“刚怎么没来？”
　　“他在工作。”我说，“现在SOLO活动很多，他在干嘛我多数不知道。”
　　长赖递我一支烟，然后在烟雾里微微的笑了。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笑容让我的心里好像扎进了一根刺。长赖自己正沉浸在爱河里，以往他总是积极的介绍女朋友给我，可是近2、3个月，他却不提了。长赖看上去粗线条，其实有时他却比任何人都敏感细腻，我最微乎其微的变化即使能逃过任何的注目，也逃不过长赖的眼睛。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与他相交10年。
　　“你今天不用去陪你家的天后吗？”我的话有点讽刺的意味。
　　一向口齿笨拙的长赖，忽然伶俐地回了我一句：“现在SOLO活动很多，她在干嘛我多数不知道。”
　　不再理会他，我把烟点起来。长赖喜欢味道淡薄的烟，和我很不相同，但是自从刚说讨厌我身上用来掩盖香烟气味的浓烈香水后，我也开始强迫自己不去吸那些会让我更沉浸于香烟刺激的强烈的烟。值得高兴的是，刚也开始减少烟量，我们两个度过了人生中很艰难的时期，香烟成了我们唯一的明证。
　　正想着，电话忽然震动起来，拿出来看，是刚：
　　“我回家了。还帮你做了咖喱饭，你明天吃吧。PS：不要喝得太多。——刚。”
　　看了短信，我不仅对着电话微微笑了起来。奇怪我自己，在漫长的10年里，竟然都没有发现刚的温柔，甚至一度还坚信他是一个冷酷的人。果然关心则乱吗？
　　“是刚的短信吧。除了刚，没人给你发从来都不回的短信。”长赖在袅袅的烟雾里看着我，他的表情不甚清晰。
　　不去对视长赖的眼睛，我笨拙地回复，想了好半天，只有“谢谢”二个字就发了出去。
　　长赖把烟熄了，我们两个人长久地沉默着，似乎忽然没有了话题。这样的气氛让我窒息，可是长赖却忽然说起话来：“光一，你想好了吗？”
　　不解地看着长赖，却在他坦白的目光下别过头去，用寀牌挡住了脸，然后用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的音量嘟囔着：“想什么啊……”
　　长赖不理会我的拒绝，他挥开菜牌直视着我，说：“不管怎么样，如果让老头或者FANS知道了，就是死路一条！”

　　2

　　“要不然去吃烧肉？”节目录制之后，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起吃饭的地点时，刚忽然问。
　　担当嘉宾的深田没有离开，名目上是为了久未见面的担当工作人员的她的朋友，但她的目光却不断在我脸上扫过，然后含羞带怯地说：“光一君呢？”
　　这个年轻的女孩，甚至不懂的隐藏自己的情绪，她看着我时的热情，连我这个极度不敏感的人都能感受得到。坦率的目光，有别于那双我经常看见的茶色的眼眸，直视着我，期待我的回应。但是我却无法回应，即使这是一个漂亮的犹如公主的女孩，我也无法回应。我的心里满当当的，藏了无数的秘密，让我无暇去顾及其他女孩的感受。
　　刚从鼻子里微乎其微地哼了一下，虽然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却瞒不过我的，毕竟相处10年，我对他的了解，可能比他自己都多。“你真的想吃烧肉？”我问。
　　“啊，光一君呢？”刚学着深田用玩笑的语气问我，瞬间红透了女孩的脸，即使红着脸，她依然在睫毛下偷偷看着我，这种直视的目光令我遍体生寒。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于是我扭过头去看着刚，说：
　　“去吧，但吃过之后你要去健身把吃掉的东西都消耗掉。”
　　“完全是个老头子。”刚嘟囔着，然后掩着嘴FUFU地笑起来。
　　与其说是一家烧肉店，不如说是酒屋，TOM桑选的这家店，居然有许多艺人，一落座，刚就摆出即惊讶又兴奋的表情。
　　“是小准！V6居然在。”刚站起来，兴高采烈地指着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了冈田准一，刚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没办法喜欢准一，他的性格即沉闷又认真，对我来说是最难相处的类型，当我不得不与他相处的时候，气氛就会无故地变得沉闷恶劣。
　　刚兴奋地跑过去打招呼，我却坐在原位没有动，TOM桑问：“你不去吗？”
　　“我去了气氛会变差的。”我笑笑，端起酒杯。不着痕迹地看着刚紧紧靠着准一坐下，然后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刚君也会笑得这么开心呐。”深田和我看着同一个地方，若有所思地说，“他们感情真好，比亲兄弟都好。”
　　心情莫名地沉了下去，我开始和由美拼起酒来。等我3杯酒下肚，刚才回到我们的桌子，他的脸上依然有没有褪去的开朗的笑容，但是眼角却出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去冈田那边没关系，很久没见了吧。”我对着酒杯说。
　　“嗯……”刚的语速很慢，“他在和制作人说拍戏的事情，不便去打扰。”
　　我用余光去看冈田，和他喝酒的人是一位陌生的男子，脸上充满了讨好的神情。
　　“小准也要拓展事业了，大家都慢慢的长大。”刚用酒杯盛满乌龙茶，来回地晃着，然后吁了一口气，“好无趣。”

　　虽然这一季的SHOCK刚刚结束，但我已经为下一季做起了准备，选更适合潮流的歌，创作新颖的舞步，还要想更博命的高空动作。我发现我真的开始变老，或者是后辈们素质越来越高，从前我发明的高空动作，都是无人能模仿的，可是现在，无论我做的动作多难，3个月后就有后辈能学样。随着年纪的增长，我的博命不知还可以支撑多久。也许是该考虑减少幕前的工作，转向幕后的时候了，毕竟人不会永远年轻。
　　“前辈，前辈？”翼推了推我，“可以散会了吗？”
　　“哦哦，可以了，大家辛苦了。”在重要的会议上走神，也是我开始苍老的表现吗？我自嘲地笑笑，然后拿起笔记本朝另外一个摄影棚走去。
　　“那人是……冈田前辈？”和我同行的翼眯起眼睛，看着走廊的尽头。
　　高度近视的我即看不清前面的人，也没有想寒暄的欲望，只是随意地“嗯”着。聪明的翼立即告别了我，在转角上了一部距离他目的地较远的电梯，避免相对无言的尴尬。
　　我却躲不开，冈田站在我要去的摄影棚门前，一直低着头，我只能看见他苍白的侧脸，和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
　　“早晨好。”遵循艺能界的习俗，虽然已经中午，我还是问着日安。
　　冈田看见我，眼里竟然闪出高兴的神色，立刻朝我走了过来，迅速躲在我身侧，远离着一直和他面对面的人。
　　我的目光朝冈田对望了过去，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是一张我一生都不想再见面的脸，那个电视台的高层，曾经向还没有成年的我提出以身体为条件的诱惑。
　　男人也立刻认出了我，唇边出现了一丝难解的笑容，然后他说：“很久不见了光一君，第一天到这家电视台就能看见你，我们还是很有缘。”

　　3

　　东山前辈曾经对我说过，想做一个坚强的男人，就要在无论遇到什么难题时，都不逃跑。我一直希望自己坚强起来，即使没有高大的身材，也能永远挺拔着身躯，因为我是男人，有担当、有责任、有义务去坚强，去保护我身边坚强不起来的人。但是今天我逃跑了，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我一句话也说不出，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他的出现让往日的一幕幕再次浮现，我拼命想忘记的卑微的自己，龌龊的自己，无能的自己……长年的欺骗，我已经把我和我在舞台上形象混淆，把自己当成了白马星球的王子，干净、纯真、坚强、完美，那个男人的出现让我清醒起来，我还是堂本光一，当年为了得到一个节目，可以放弃自尊的堂本光一。
　　腰间一阵振动，我拿出闪着红色光芒的手机，是一条短信：
　　“今天忙不忙？做亲子饭吃吧！你几点回去？PS，如果加班就算了，不要太辛苦！——BY 堂本刚”
　　短短的一行子在我眼前晃动起来，刚在结尾处加上的星星符号闪痛了我的眼睛。即使自我放逐也决不牵累别人的刚，即使为了梦想也决不放弃自尊的刚，即使身处娱乐圈也决不随波逐流的刚……我们曾经互相折磨着，也互相吸引着，虽然在阳光下一样的微笑，但是灵魂却是全然不相干的两个，我以相方、以朋友、以兄弟、以任何无谓的身份，对刚来说仍然是另外的一个人，但他却情愿为了这另外的一个人放弃自己的梦想，亲手折断即将展开的翅膀。这一切似乎在我的眼里变成了理所当然的牺牲，在他应该展翅飞翔的时候，我到底是凭什么用看不见的枷锁去羁绊他？这个男人的出现，提醒了我，我用和17岁时一样的自私，牢牢地绊住了刚……
　　手机的棱角刺进了肉里，我的表情一定开始扭曲，因为经过的工作人员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情绪化且难以接近的KINKI KIDS，到底是刚还是我的责任？！我们这组双人组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甚至人生都开始纠缠——难道是有意义的纠缠吗？我到底把刚逼到了什么境地？我甚至没有问过一句他的感受……
　　“光一前辈？”忽然有人拉住我的手臂。
　　想也不想地甩开，我讨厌和刚以外的人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然后才发现，拉住我的是准一。他的手被我甩在半空，他用极度尴尬地神色看着我，然后羞涩地把手背在身后。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前辈好像不舒服。”准一低着头说，惴惴不安的表情立刻让我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于是我冷冷地说：“我没事。”然后立即转身，逃离这个可以让我穿越他的身体看见另外一个人的人。
　　“那个……”从不会主动讲话的准一，忽然追上来，“对不起，刚才那位先生，是您认识的人吗？”准一在不知不觉下甚至开始说敬语。
　　我立刻如电般注视着准一，用居高临下的态度，甚至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可是准一意外地没有放弃，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等待我的答案。忽然，我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一丝奇异的神色——是敌意！准一对我怀有强烈的敌意，通过他明亮秀丽的眼睛，仿佛要刺进我的心脏，一击致命！
　　“是的，他曾经是我主持的节目的制作人。”虽然刻意保持平静的语气，但是我的眼神却开始飘向其他的地方。
　　“这样……”冈田拉了拉斜背的包，这个小小的动作都像那个人，如此的相似……“那位先生问我要不要脱离V6独自做一挡节目。”
　　开始瞩目以美丽闻名的冈田了吗？我看着冈田浓密的睫毛和下巴漂亮的线条，也许不该对他提示，但是他身上带有的强烈的我熟悉的那个人的味道，还是让我张了口：“那个人不怀好意的，你最好不要答应。”
　　为了避免冈田再次发问，话音一落我立刻转身逃跑——今天第二次逃跑。
　　冈田没有再次追上来，但是他在背后长久地注视着我，他的目光令我寒冷，一股不安的气氛，从冈田的目光里放射出来，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甚至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一阵急速的振动险些令我弹跳起来，是手机。“收到我的短信没有？今天加班吗？那就算了，精神起来！——BY 堂本刚”
　　“9点去接你。BY 光一”

　　4

　　坐在车里，我又开始点烟。莫名的不安在心里滋生着，除了抽烟我无法安宁。躲在幽暗的车库里，开着从经纪人那里借来的老爷车，我和刚的见面变成了一件要瞒住天下人的秘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振奋了我的精神，他歪戴着帽子，围了厚厚的粉红色围巾，戴起的茶色墨镜遮住了他大半个面孔。即使包裹得像一颗粽子，我也能从他的脚步声判断出他的人，一个微微的背影，我就能认出我的相方，这是所谓的默契，还是习惯？
　　拉开车门，刚侧身坐在我左边，然后拉下围巾，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今天好冷，我们不要吃亲子饭了，吃火锅吧。”
　　发动起车子，我没有讲话，我知道刚在用怀疑的目光偷偷看我，但我没有说话。我不知要从何说起，不习惯坦白的我们，已经没有了说一句真心话的勇气。
　　最后还是刚开了口，车子堵在六本木巷子口的时候，刚说：“光一有话就说吧，猜了很多年我已经累了。”
　　堵车令我心烦气躁，温度过高的冷气更是散发出了难以忍受的气氛，我们不能开窗，只好在蒸笼一样的车子里互相对望，像两只困兽，却无法挣扎。
　　“刚，你坦白告诉我，你的那句喜欢，是出自你的真心，还是我的强迫？”我看着他反光的眼镜，问。
　　眼镜依然在强烈的反光，避开了我对他的探视，也避免了四目相对的尴尬。刚却忽然转开头看着前方，细声说：“我是不接受任何强迫的。”
　　不接受任何强迫？我的手狠狠地捏着方向盘，甚至感觉到了方向盘圆润的曲线也能刺进手掌，有一种尖锐的疼痛蔓延在心里，但我却不能控制我的声音，我听见自己冰冷的问着：“你不是被社长强迫留下了吗？”
　　刚握着粉红色的围巾，揉成了团。但是他没有回答，我知道他无法回答。但他却忽然开口了，声音虽然很小，却非常清晰：“留下是强迫的，但是让我留下的原因……是自愿的。”
　　……是我吗？我探视着刚反光的眼镜，看不见他的目光，但我看得到他抿起的嘴唇，我知道他也在学习坚强，不拖累我的坚强。
　　“那么……”我随着车队缓缓的开着车子，用最慢的语速说，“那么，你现在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地留在事务所呢？”
　　“我……”刚一张口，我就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他的眼睛毫无准备的对上了我的，我清楚的看见其中的一丝犹豫，他被我的举动吓到，忘记了刚刚要说的话。
　　“刚！”我靠着路边停下车子，然后用最诚恳的口吻说，“我们不得不承认，最终我们被好听的称为牵绊的那种关系，事实上只是一种负担。社长让我们发展各自的兴趣，开始只是想避免同化，但是我们的个性都太强，于是人生的路也越走越远。如今，我们拼命地为彼此做的事，其实是在寻找平衡，让两个截然相反的人，做同样的事情，就只会越加越少，成为负数。刚，我们啊，对对方来说，是累赘啊。”
　　“累赘？”刚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致信，他甚至失去了舌凿莲花的本领，只能呆呆地重复我的话。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双茶色的眼睛太过晶亮，于是我低头去看他的眼镜，说：“是的。就连我们的私人关系，都是累赘来的。年龄越来越大，不是该交女朋友，结婚，生小孩吗？刚一直憧憬的平静安逸的生活。我们的那种喜欢，只会给对方带来麻烦的。”
　　“我们带给对方的，是麻烦？”刚还在重复着我的话。
　　“是的。所以，我对那天晚上我醉酒之后所做的事，向你郑重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的道歉，似乎真正打击到了刚。他一瞬间狠狠地凝视着我，然后眼睛慢慢地湿润起来，声音也发不出来，嘴张开好久，才说出3个字：“……好残忍……”然后他拉开车门，以逃命般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拿起刚落下的眼镜，戴在脸上，把车子开进车阵中，看见倒车镜的我露出在人前常常出现的王子的笑容……
　　“刚，你不需要永远充当牺牲者的角色，我早就应该为你这样做了……”

　　5

　　“如果你累了，今天的通告可以推掉。”经纪人担忧的看着我，说。
　　摇摇头，说着“不必”，我又陷入沉思。我知道我的工作状态很差，可是除了工作，我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即使在两个工作之间的空闲，可怕的思想依然会侵蚀着我，我疯狂地控制着自己的那些话永远都不要说出口。强迫自己工作，一个接着一个，让思想也变得昏沉沉的……即使身体垮掉……也无所谓了。
　　经纪人依然担忧的看着我，和他手里密密麻麻的行程。但多年的默契让他难说一句话，我堂本光一的决定事，是无人能左右的。
　　“光一君，社长让我问你，想不想拍电影？”经纪人掩住担忧，以职业化的口吻问我，“以平衡来讲，刚君去年的电影票房不错，其后推出的原声带，销量也蛮好。不过我上午查过你的近期的行程，拍电影的时间可能要和SHOCK的排演重合，这样身体可能会吃不消……”
　　“没关系。”我打断他的话，无所谓地朝着他微笑，“虽然大家都说我不会演戏，不过好歹我也得过演员奖……让我来努力成为一个全方位都王子的偶像吧。”
　　经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他叹气，推门走出房间。
　　我的身体周围架起了一道高墙，阻止任何人对我的探视和关心，就让我一个人吧……不与人的交往就不会有心，没有心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彷徨、犹豫、痛苦、思念、心碎的感觉了……就让我一个人吧……我开始对这镜子笑，我看着自己的笑容，……他是谁呢？

　　走过电视台走廊的时候，对面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看我。可是我没有逃跑，我迎着这双眼睛走过去，这双曾经让我恐惧和痛苦的眼睛，如今这些感受在我心里荡然无存了，我迎向这双眼睛，对着虽然中年，却依然保养良好的男人，微笑地说：“您好。”
　　男人惊讶的神情让我好笑，他对我的印象似乎永远停留在16岁的无知胆怯。
　　“您惊讶吗？可是我不会永远是从前的我。”我说。
　　男人愣了半天之后，长长叹气：“因为心里没有牵挂，所以变得无所谓了吗？”
　　我的嘴唇动了动，然后迎上他的眼睛。
　　男人摸着下颚，看着我深思，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堂本光一，如果现在我邀请你，会得到怎样的回答呢？”
　　用手指拂开脸上的发丝，我用FANS称之为融雪的笑容，说：“那要看您会给我什么了。”
　　男人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我，虽然那目光让我战栗，但是我依然迎着他的眼睛，从不能与人对视的我，此时却没有一丝退却。男人说：“你要的东西，我无法给你。你要的，其实是一个人。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是你还是渴求着那个人吧——堂本刚！光一，你和我，到底是一类人。”
　　愤怒！无法忍耐的愤怒让我握起拳，那个谁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的名字，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对我提起？！这个名字，他不配提起！
　　在我的愤怒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男人忽然笑了：“但是你现在最想要的，我却可以给你。想忘记他，也让他忘了你，其实也不难。”

　　6

　　当初亚当接受夏娃诱惑的时候，一定是因为他到了绝境。人到了绝境的时候，最最愚蠢的谎言，也能打动那个人的心。
　　于是我和那个男人坐在优雅的法国餐厅，看着我没有妆的差劲气色，他居然像得逞的狐狸一样笑起来。
　　常年的训练让我保持一如既往的冰冷神情，男人说：“光一，虽然你在舞台上的笑容最让人心动，但是我其实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真想看看你其他的表情呢。”
　　叉子百无聊赖地翻着牛排，3分熟的牛排看得到血丝的跳动，像眼前的男人一样令我难以下咽。连眼睛都懒得抬，疲惫从身体扩张到心里。
　　送葡萄酒的侍者对着男人礼貌而暧昧的笑，男人从葡萄酒瓶的底下抽出一张开启房间的卡片，然后盖在我的杯子上，控制着语气故做平静地说：“这是为你特选的51楼。过了今晚，你就不会为了他烦恼了。”
　　卡片上画着饭店俗气的宣传画，烫金的房间号突兀在红色的葡萄酒上，令我疲惫的眼睛刺痛起来。
　　男人燃起香烟，不熟悉的味道让我皱眉，他慢条斯理地说：“当然，你16岁的时候我没有勉强你，现在更不会。可是你应该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忘记相伴自己10年的人，有多么难。”
　　他的话如此有诱惑力！
　　“我很累了。”我答非所问地说，“都忘了是过了多少年了，虽然我不是一个懦弱的、轻易会说放弃的人，可是我太累了。堂本光一是一个华丽的活在舞台上的王子，所以也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常年照顾着别人，所以也不懂得向人求助；即使伤心难过到无法忍耐的时候，也无法向人发泄。现在我累了，心碎了，还可以缝补，但是我的心，就快要累死了。”
　　男人在袅袅的烟雾里看着我，然后轻声说：“看得出来，这1个月来，你瘦了很多……光一，你知道你为什么累吗？其实要一个人死是很简单的，但是死的过程很痛苦，所以大家恐惧死亡。你也一样，你正在死亡，但是如果你选择让心突然死亡，就不会感到痛苦了……或许，他也一样。”
　　“哈哈哈哈哈！！！”我忽然笑了，一口饮进杯中酒，我把卡片揣进口袋里。
　　就这样好了，心死了人还有什么痛苦？只有看见我的堕落，他才不会再回头张望我了。所谓的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的方法这么简单，我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即使坠入地狱，也要斩断这种令两个人都痛苦的牵绊。
　　我对面的男人笑了，慢慢的啅他的红酒，享受般看着我的脸，里面有让我寒毛倒立的欲望。我克制着要逃跑的冲动，以极快的速度饮酒。此时如此痛恨自己的酒量，可是我要醉，如果清醒着，我不知道我的决心何时会动摇。
　　当男人拉起我朝电梯间走去的时候，我的脚步开始虚浮，眼神也开始涣散。我记得我一直在笑，被人拉住牵引着走路的感觉真好，原来我也是一个希望被人领导的人啊！责任这种东西，还是太沉重了。
　　当我笑着大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听到酒杯坠地的清脆声音，在空旷的法国餐厅，如此刺耳。
　　然后我就看见了一双茶色的眼睛，仿佛无法摆脱的梦魇。
　　——所谓的纠缠。

　　7

　　虽然已经相处10年，但是他此时的神色依然是我前所未见的。刚毫不自知地站了起来，嘴唇颤抖地看着我被男人拉住的手臂，好久才用抖动的声音小声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的脚被定在地上，看着他破碎的茶色眼睛，一瞬间脑袋里开始空白，那些必死的决心被强烈的欲望冲毁——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1个月未见到的刚，怎么会消瘦这么多？他不是吃什么都发胖吗？他不是最难控制食欲吗？！
　　我们的对视被和刚同桌吃饭的冈田打断，准一拉了拉愣神的刚，然后冲着我露出神秘的笑容：“对不起，打扰了。”
　　冈田清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男人也半强迫地拉着我，适时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又要进入死亡的进行时里了吗？”
　　他的声音让我打了冷战，对于刚的心居然如此无法控制。是啊是啊，我是为了要突然死亡才下了这么大的决心，现在他看到我不正中下怀，省下了流言传到他耳朵里的时间。于是我毅然回头，坚定地随着男人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当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我看见刚疯狂地朝我奔来，然后被隔断在冰冷的金属外。
　　红色的数字在我眼前跳跃着，我正一步一步迈向死亡。
　　房间是豪华的套房，乳白的颜色、简单的线条，是我喜欢的布置。正对面落地窗罩着暗红色的厚重窗帘，散发出地狱的气息。
　　男人以沉稳而平静的口吻安抚我正在狂跳的心：“不进来吗？光一。”
　　脚步沉重地踏上雪白的羊毛地毯，男人的手指拂开我的发丝，摸上我的脸。
　　被人碰触的感觉如此恶心，男人赤裸裸的欲望也让我的胃翻滚。虽然什么都没有吃，但是红酒的劲头涌上来。我只能警告自己：堂本光一，这是你的选择，你不能逃跑！
　　就在男人的手臂揽上我的腰时，忽然响起了急速的敲门声，伴随着已经嘶哑的哭腔：“光一！！！光一！！！我是刚！！！！我是刚！！！你快开门，你快出来！！！！”
　　我的身体甚至没有经过大脑考虑，就迅速地朝门奔去……刚在哭，我听到刚在哭……
　　男人拽住我，厉声说：“你现在出去，就会回到原点！”
　　我转过身去看这个男人，僵硬了。
　　刚依然在急速敲门，甚至可以判断出他正在捶门。也许冈田陪伴着他，但是我听不见冈田的声音，刚一直嘶哑的带着哭腔大喊：“光一，你不要做傻事！！你出来！！！求求你出来！！！！离开我也好，让我离开也好！！！你不要这样做！！！！光一，我们永远都不见面，我，我出国去，我去澳大利亚，我去夏威夷，我永远不回日本来！！！只要你出来！！！”
　　看到我的犹豫，男人在我耳边继续厉声说：“现在痛苦，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如果不让心死，他到火星去，你们依然会思念对方。那么，你所做的事，就全功尽弃了！”
　　刚不在捶门了，他爬在门上哭着用力大声说：“光一，你说话啊！！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出来！！光一，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坦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出来，你出来我们说清楚。”
　　让他误会是最好的选择吗？我看着白色的门，外面是我最最牵挂的人，他在哭，我所做的只是要他今后都能露出笑容，为什么他现在如此伤心？
　　刚的声音低下去了，嘶哑着说：“光一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伤心？！我求求你出来，你出来告诉我，不然……不然我还会去死的。”
　　死字一出口，我忽然一抖，想起多年前他的自杀……于是我隔着门说：“刚，你走！这是我的生活，真正的堂本光一。你走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自由了！！！”
　　“骗人！！你骗人！！”刚又开始捶门，嘶吼着，“光一你是大骗子！！！我是心甘情愿为了光一留在事务所的。因为我想永远在光一身边，即使不想过现在的生活，只要留在光一身边就好了。我喜欢光一，堂本刚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堂本光一！！什么自由？什么累赘？！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
　　刚的心？……我的脚不自觉地朝门走去，却被身后的男人拦腰抱住，他疾声说：“你不能出去！”
　　我还没有回答，刚的声音又响起，他不再捶门，不再嘶吼，不再哭泣，他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平静的让我胆战心惊，他说：“光一还是不出来吗？这是51楼吧，如果从51楼跳下去，不知会不会死的很快……”
　　“不要！！！”我挣扎着大叫，“你放开我！！刚你不要做傻事！！你放开我！！！”
　　男人不肯松手，他紧紧地抱着我吼：“他只是在骗你，这是酒店，走廊里哪有地方跳楼。”
　　在挣扎的时候，门外听到了冈田急切吼叫：“刚——！！！！！”

　　8

　　冈田的声音随着脚步变远了，但是凌乱的叫喊却更让我无法克制，我极力挣扎，口不择言地说：“你放开我！！刚自杀过，他有抑郁症，如果他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你放开我！！”
　　“别傻了！”男人愤怒地把我压倒在地毯上，然后恶狠狠地看着我说，“这是五星级宾馆，怎么可能让他跳楼，现在保卫一定把他拉住了。”
　　被男人压在地毯上，我不挣扎了，我回想刚在激动中说的话，原来我们是如此不坦白。10年来依然在误会彼此，我们的交往是由一个一个误会交织成的，刚说爱我吗？他居然说了爱字……连我都不敢说出口的那个字，刚说了吗？
　　“刚说爱我吗？你听到刚说爱我了吗？”我眼神涣散地问压在我身上的男人。
　　男人以手轻轻擦去我满脸汗水，然后轻柔地说：“爱都是骗人的。你们要怎么面对接踵而来的压力？还不是会被推向不幸的深渊？”
　　“这么说，刚真的说他爱我……是啊是啊，如果不是因为爱的缘故，我们为什么会互相折磨呢？”我忽然笑了，纠结在心的某些东西开始清亮。
　　“堂本光一，你别傻了，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再放手。今后也许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吧，我从来没有这样执着过一个人呢！”男人的手划过我的嘴唇，眼神开始深邃。
　　虽然对于欲望并不熟悉，但是男人的眼神让我害怕，忽然想起我们暧昧的姿势，我开始挣扎，从没想过一个高高在上的中年男人会有超过我的体力。
　　“光一，你的挣扎是徒劳的。你喝了酒，你很久没有好好吃饭和休息，所以放弃吧。”
　　男人迅速接近我的嘴唇，当贴上的一瞬间我迅速推开他，翻过身体开始呕吐。
　　长久没有好好进食，所以胃液被呕吐出来，沾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我的发丝也泡在呕吐物里，狼狈无比。
　　男人只能选择放开我，他站在我通往门口的必经之路上，从高处俯视着趴在地上呕吐的我。
　　可我依然无法抑制地呕吐，即使没有可以呕的东西，却还在干呕。无法接近大门，我挣扎着爬到窗口，拽开暗红色的窗帘，一把推开窗户。被夜风一吹，呕吐感得到缓解，我的头脑开始清醒起来。
　　然后我扭过头去，坚决地对男人说：“如果你碰我，我就跳下去。我被你碰了，或者我跳下去，刚都会陪我死。这样你就杀了我们两个人。”
　　男人以嘲弄的表情看我，说：“你不是女人，还玩以死相逼这一套。”
　　“以死相逼？不是，我只是觉得活着没意思罢了。”我一边说，一边微微笑起来——不是那种王子的笑容。一脚跨出窗子，我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的刚，那个胖胖的、一脸不屑的少年，以及他第一次对我说的话：“看什么电视？”
　　直到我的另一只脚也毫不犹豫地跨出窗子时，男人才急了，在我即将坠落的时候一把把我拉了回来，在地上滚了2圈，然后他无奈地说：“你真的会去死？自杀不是男人的行为，堂本光一应该是一个男人中的男人。”
　　跪坐在地毯上，我平视着开始恐惧的男人，说：“无论是多么坚强的男人，总会被有些事情绊住脚步。这些事情会更让男人坚强……尤其是感情。”
　　“唉……”男人长长叹气，然后用抖动的手拿出烟点上，“没想到我会在你身上栽倒两次，也许我真的不知道爱这种东西的力量。”
　　我站起来，俯视着抽烟的男人说：“虽然你在我的生命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至今我也记不住你的名字。其实爱的力量，只是能让人有不离不弃的勇气，如此而已。”
　　然后我毅然打开房门，去寻找那双让我梦牵魂系的茶色眼睛。

　　9

　　小小的身体在饭店高大保安的保护下像个孩子一样，刚无力地瘫坐在地毯上，头上的窗子已经被粗暴的推开，冈田神色紧张的看着刚，并且努力的把身体挤在刚和窗子之间。虽然场景是如此混乱，但是却没有一点声音。
　　当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只有冈田的眼睛迅速落在我的脸上，随之而来的就是结实的拳头，力道十足。原本可以闪避的我，一时间竟然不想闪开，虽然理智告诉我脸对我工作的重要性，可是冈田眼中的怒火，却让我闪神，那里面有一丝我熟悉的神色，像一面镜子，让我接受这一拳惩罚。
　　然后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冈田拽起我的衣领，以极低的声音，压抑着倾泻的情感说：“如果决定离开他，就不要这样拖泥带水的！”
　　“我……”刚一张嘴，口中就尝到腥甜的味道，不知是打松了牙齿，还是牙齿咬破了嘴唇，手在唇上抹过去的时候，眼里有一丝猩红。
　　“光……一……”不确定的怯懦的声音，从窗边缓缓传来。刚茶色的眼睛终于对上我的，迷茫模糊、没有神采的眼睛，合着脸上狼狈的泪痕，被剧烈扯拽过凌乱的衣服，甚至连白色大珠子的项链都被扯断，散落在红色地毯上。
　　这一切都深深揪痛了我的心，一瞬间，以往的犹豫显得那样愚蠢，眼前这个已经完全看不到十年前英气少年影子的男人，早已经是我的全部，他的喜怒哀乐，甚至一个忧郁的眼神，都能牵动我难以动摇的情绪。不想他离开……不想离开他……即使明白这是自私的表现，可是我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了。
　　“光一……”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边的保安立刻警觉地档在刚和窗户之间，甚至冈田也紧张的看着他。但是刚朝着窗户相反的方向——我的方向走过来。
　　“你知道……”还是那个柔软的声音，但却显得虚无，“我最喜欢的那个外国演员，在距离我生日还有10天的时候，跳楼死了。我想，他死的时候非常解脱吧。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之后，坠入黑暗的感受，光一是不会了解的吧。我好讨厌自己，讨厌不争气的身体，讨厌不坚强的个性，最讨厌的就是永远是光一的绊脚石，就连我的梦想、希望和憧憬，都是光一的绊脚石来的……”
　　刚边说边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用水汪汪的茶色眼睛看着我，带着绝望的神色：“可是，我就是这样自私，即使知道会成为光一的负担，即使知道会拖住光一的后腿，还是不愿意放开这个怀抱……我无药可救了，现在，即使死，也会成为光一的负担啊！”
　　不是负担！不是负担！！这样想着，却说不出口，我看见保安那种窥视且嘲弄的表情，看见冈田愤怒而憎恨的眼色，如果就这样拥抱他，我们的未来……我和刚，还能有未来吗？
　　这样想着，却忽然被扑上来的刚狠狠抱住，甚至让我脚步踉跄，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毯上，刚的脸埋在我的肩胛，声音沉闷，但是却异常清晰地说：
　　“所以，光一，让我最后任性这一次，不要离开我。即使死，也和我一起吧！”
　　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我反手抱住他，刚的身体已经不复少年时代的柔软灵活，但是依旧温暖的让人想要落泪。
　　然后，在冈田诧异的神色里，我坚定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能分开了。”

　　10

　　出现彩虹之前，必然有一场暴风雨；但是，暴风雨之后，一定可以看到美丽的彩虹吗？

　　景子女士手里的纸张，劈头盖脸地朝我砸了过来，这个永远都冰冷着脸的女人，第一次出现怒气汹汹的表情，“你们在想什么？！”她问。
　　景子身后的社长沉默的抽着烟，凝视着我，和在我身后，低着头的刚。
　　宾馆的一幕我们太不小心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居然会忘情地拥抱刚。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后悔了，即使毁了前程，伤了大家的心，也无所谓了。我想守护的，是那个因我而彻底改变的男人，以深爱的心，去守护他。
　　把这样的想法说了，只看到表情更加扭曲的景子女士，以及在她身后更加沉默的社长，还有几不可闻的叹息声音。
　　景子女士绕过我，站在刚的面前，声音略显得柔和地说：“在所有艺人里，我对你最好，纵容你的任性，答应你一切要求，就算那些要求是那么不合理。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
　　刚低着头，过长的头发遮盖住他的脸，无法窥视他的表情。我立刻走到他的前面，习惯性去为他遮挡，却被景子女士的眼神喝阻。
　　刚缓缓抬起头，他的眼里完全没有我料想的恐惧和惊慌，甚至比我还要平静。
　　“对不起。”刚低声但是坚定地说，“可是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对不起的。爱上光一，已经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挑战，所以没什么东西可害怕了。工作我们都会继续，关系我们也会按着事务所的要求保密，只是，不要把我们分开，我们也分不开。这么多年，其实我和光一都毁掉了，我们的心已经坏掉了，只能在一起互相弥补才能生存下去，所以，我们不能再分开了……”刚边说，边慢慢握住我的手，刚的手心温暖柔软，恰到好处地平静了我的情绪，刚低着头看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微微地笑了，“如果大家无法原谅……那么，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一切一切，谢谢了……”
　　反手紧紧握住刚的手，我坚定地看着社长和景子女士，微微鞠躬，然后离开。走出房门的时候，我的心仿佛一片阳光普照的草原。原来即使前路变得茫茫，只要不再欺骗自己的心，就会有这样明亮的心情。
　　走到事务所大门的时候，同事们闻讯而来，迎面就是长赖，他逆着光走来，他看见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只是朝着我们做了“胜利”的手势，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率性而大智若愚的长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跟在大部队里的冈田，甚至不肯朝我们看上一眼，刚的脚步虽然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背过身去。我没有办法怨恨冈田，他是我的镜子，让我看清自己的心情。眼前的同事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也许今生也无法再次像青春岁月一样开怀畅饮，但是，但是我的心却没有一点悲伤，只有离别的一丝不舍，如此而已。
　　在我身边的刚，忽然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快地说：“抛弃一切的滋味，比我想的还要甜美。”

　　11

　　刚的家和记忆里没有什么不同，比起我冰冷的家，现在刚的家更适合我们的心情。小健似乎也感受到今日柔软的气氛，懒洋洋地趴在刚的身边，后爪却恰好搭在我的脚上。
　　忽然间的平静，让我们都沉默起来，长年淡然且相互折磨的相处方式，让此时的气氛忽然有点微妙。刚不停地摸头发，始终低着头。
　　我清清嗓子，想要打破此时的尴尬。
　　刚噗哧一声笑起来，“我也觉得很尴尬。”他说。
　　听刚这样说，我的心忽然潮湿起来。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坐得毫无形象的男人吧，我细微的动作，他都可以窥到我的心。如果，如果没有相当程度的关注，怎么可能了解得那么深刻。这种了解，早就超越了亲人和朋友，为什么我今天才发现？
　　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撩起刚的衣袖，左手腕上戴着的两串水晶，把水晶拨开，看见不自然的皮肤，这里曾经有过深深的伤痕吧。
　　当我拨水晶的时候，刚忽然闪躲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缩回去。
　　“我们早该对彼此坦白了，刚。我们的性格太坏，也太象了。”我抚摸着柔软度不自然的手腕肌肤，说。
　　“嗯……”刚看着手腕，“我居然有勇气割开这里，真是难以相信。”微微的笑容，有着只有对过往云烟毫无牵挂的云淡风轻，“可是实在太痛苦了。即不想爱上一个男人，也不能离开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在我复杂的心思下，也只有痛苦而已。所以，我想，如果我死掉了，他是不是就解脱了。可是毕竟没有勇气，两次，都没有割得很深，没有致命。后来虽然鼓起勇气吞下200片药片，还没有睡过去就被冈田发现了，洗胃的时候我觉得真的会死掉啊。”
　　沉默的看着刚，我所不知道的刚的那一面，今天就要彻底清晰了吗？
　　“不过后来妈妈来的时候，我就决定永远都不寻死了。妈妈养我很辛苦，我不能还给她一具尸体。”刚看着手腕上水晶串珠，收敛了微笑，轻轻地说，“回奈良的时候，真的不想回来了。如果不见光一，我就会正常了，我也曾经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孩过啊。这么大的决心，却被你的一个蛋糕说服了，而且那个蛋糕好难吃，我真是没用呢。”
　　在和煦的奈良发生的事情，虽然已经经过很多年，却很快浮现在眼前，我对着刚会心的一笑，心中满满温柔。
　　“可是回到东京之后，我才觉得自己是错了啊。”刚皱起眉，手又不安的摸到鬓角上，“原来一切都没有变，我还是要面对自己复杂的心情，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以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目光来看我的这种不正常的喜欢，会变成爱的魔兽刀哦。但是，什么都不会、性格也特别软弱的我，除了音乐，不知道去哪里躲藏。所以我才会跑到音乐的世界去躲光一，躲自己的心。以SOLO分裂KINKI KIDS，以离开事务所忘记光一，都没有成功呢！光一，你那天喝醉跑到我家说的那句‘喜欢’，让我哭了很多个晚上。”
　　“是啊，我们要谢谢长赖、谢谢东山前辈、谢谢泷泽谢谢翼，我们给身边的人添了很多麻烦。”把刚的手贴在脸上，我看着刚的让我眩晕的茶色的眼睛，“只能说我们太爱对方，太为对方考虑，所以才会折磨了这么久。现在，即使毁掉刚，我也绝对不放手了。”
　　“那就……”刚坚定地与我对视，“那就……毁掉我吧，光一……”

　　12

　　似乎已经忘记刚嘴唇的味道，那种男生特有的柔韧，还有刚特有的弧度。他长长的睫毛在闪烁间拂弄着我的脸颊，一丝痒痒的幸福。不带有任何欲望的去吻刚，似乎已经遗忘的温暖，从我们紧贴的身体深处传来，刚反手抱住我的手臂，不再带有怯懦的不确定，而是以男人才有的力度紧紧的拥抱，连羞涩都忘记了。
　　当我的吻开始变得狂野的时候，门铃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有些赌气地紧紧抱着刚，不肯让已经应声的他去开门。刚有点害羞又有点好笑地推我：“放开我你这个小学生！”
　　虽然预料到会是事务所派来的人，却意外地看到东山前辈。
　　东山前辈一如既往地沉着和优雅，却让我有些不安。任何人的反对，都不及东山前辈的十分之一，这个提携、支持并且了解我们的人，让刚也不安地偷偷看我。
　　“预备怎样？”东山啜了一口玫瑰红茶，平静地问我和刚。
　　在我准备开口坚持的时候，刚抢着说：“对不起，但即使是前辈您，我们也不能再分开了。”
　　东山挑眉，然后看着我，“光一你呢？”
　　坚定的点头，把刚的手握得更紧，面对可以坦白心中一切的东山前辈，我毫不迟疑地说：“我知道，我和刚在一起，人生也许会毁掉。但是，如果继续互相折磨下去，我们毁掉的，绝不仅仅是人生！”
　　沉默地看着我们，东山前辈没有表情的脸上猜不出心情。我只能紧紧地握住刚的手，慢慢地靠近，任何时候都没有现在，让我有心灵合而为一的感受。
　　“哈哈哈哈——”东山前辈忽然笑了，“光一，虽然男人是不得不忍耐的生物，但最终还是要有忍耐不了的事情。这件事将会成为男人的全部。”然后收敛了笑容，他看着刚，说：“只是刚在我的意料之外，或许你比我们任何人预料的都要坚强。”
　　刚握我的手也放松了，他开始露出雨过天晴的笑容，说：“因为只有光一，能让已经对天发誓不会自尽的我，又有了自杀的勇气。这种勇气，对我来说，也许比任何东西都来的震撼吧，不离不弃的勇气来的。”
　　不离不弃、不离不弃……无法放弃刚的心情，直到今天才晴朗起来呢！我把他的手握得更紧，无惧地看着东山前辈。
　　只是放下茶杯，东山看着我们，缓缓地说：“将来的日子，可能比从前辛苦很多。虽然现在说爱啊情的，但是因为没有婚书的约束，会慢慢变淡吗？身边的人，包括你们的父母亲人，能了解吗？失去所有的亲友，也不在乎吗？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也能坚持吗？”
　　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心情从没有想今天这样开朗过，对着告诫着我们的东山前辈说：“将来的事情，为什么要考虑，我们考虑了10年，最终不是也这样了。以不离不弃的心情，大家都能朝着同一个方向拼搏，就没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我想珍惜的，只是现在，将来的每一个现在。”
　　东山看了我们超过10秒，然后站起来，以优雅的音调说：“好吧！让我做第一个和你们不离不弃的人，和你们朝着同一个方向拼搏吧。”
　　感动地看着东山前辈，还没有开口就被他阻止了，“这些东西都用不到的。你们别忘记现在的心情。未来，也许不会朝着我们希望的方向。不过现在，你们就去放个大假，享受一下吧。”
　　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刚递过去一张纸，对东山前辈说：“这是一首我很喜欢的歌，如果让我们唱这首歌，我们就会回去事务所，两个人一起，承担风雨。”

　　尾声

　　几乎没有商量，我们不约而同地决定趁着假期去拜访我们的父母，默契有时让人觉得可怕。在前往奈良的车上，我忽然问刚，“你给东山前辈的歌是什么歌？”
　　刚捂着嘴FUFU地笑，“是一首很暧昧的歌哦。”说着，他哼起来：
　　“……
　　兴趣以及习惯动作，彼此相差那么多
　　不过最近、却越来越像了
　　朋友们都这么说
　　只要跟你在一起
　　平凡无奇的日子
　　也会变得色彩缤纷
　　充满了爱情
　　‘我爱你’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若是我可以不加掩饰地说出口该有多么轻松
　　只因我不愿，再让你哭泣
　　在自然而然说出口的今天
　　就是我们的纪念日
　　……”

　　“这首歌的名字是什么？”
　　“Anniversary。”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