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次见。 ...
-
[我们第三次相见,便是最后一次。]
次日大早,我把羽绒大衣丢在老严桌上,铁青着脸拿回了我的军大衣。
“怎么了杨琛?我羽绒衣还惹你了不成?”老严从桌上爬起来抓住我的手,疑惑地望着我,两只眼睛迷蒙着。“你昨天打游戏去了吧?现在都没睡醒。”我没好气地推了推他的手。“嘿,什么啊。昨天我姑姑被人打了,全家人都围着她转呢。”老严眨着两只眼,硬是把那迷迷茫茫的瞳子眨出了点光芒。
“你姑姑都好几十了还学泼妇打架啊?”我饶有笑意。
“呸,我姑才二十六,不知道哪个孙子见不得她的美貌打她脸,现在脸肿得老高……”老严喋喋不休的继续讲着,我兴致缺缺,竟念起了那个被我打伤的女人。
“喂,杨琛?”我应了一声,抬头见老严眼神复杂的盯着我。我笑着说,哥们你看上我了?老严憋憋嘴,一张痞雅的嘴脸靠近说“叫你好几声了你也不应,你抽风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在想要不要把你送医院。”我一直笑也不说话,任老严扒着下颌左右翻转着看。老严说我今儿不正常,我说哥们一直不正常。
“要不你今晚来我家吧,我爸是医生,可以给你看看。”老严露出一个他自认完美无敌的笑容对我说。我扯起他衣服虹膜亮着说行啊,小爷正愁没地儿蹭饭呐。
那一个月我父母照顾我生命垂危的祖母,我饥一顿没一顿的,对于老严的邀请完全没有回绝的理由。我不知,那是我今生吃过最难涩的晚餐,成了我回忆里最抵触的曾经。
我见着一个与之前大不相同,简直是判若两人的她。她此时坐在老严家的客厅,未施粉黛,左眼角处挂着淡淡青晕,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恰巧遮掩住清秀的面庞点染了寥寥知性的气息。尽管是这样一副模样,我也能一眼认出她。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存在,眼神向我袭来,冷淡带了点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我蹙着眉,预感到什么真相正向我迫近我却不能逃避,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看我姑姑看呆了啊?”老严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听此言,我张了张口,艰涩地开了嗓子。“那是你姑姑啊……”
“是啊,我姑姑严楮卡,在德国读研究生呢,我那个有钱的亲戚啊就是她啊……”我已经听不下去,从胸腔挤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与难过。难怪她知道那羽绒大衣并非我的;难怪她的姓氏是严 ;难怪她昨夜遇袭;难怪她不怕我……难怪如此。我早就该知道。一种被欺骗、背叛的铭心的痛楚霾住了我的世界。恍然,原来都是我自己一个人作茧自缚画地为牢,圈住了自己,桎梏了过往。
我吞咽着饭粒,不言不语。老严像看珍稀动物一样地看我。严家自有他们的谈话。
“楮卡,你和范奇的离婚手续办好没啊?”严父怪异的开场白让饭桌更陷入一种无言的压迫。
“哦,差不多可以了。我也该回德国了。”她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划开我的心。
“都这么大了,还离什么婚啊,范奇也是一时糊涂,男人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严母边念叨着边夹着菜往她碗中添。她平静地接受着外来的菜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多年以后我再想起当时的场景,怅然若失。是我太不懂她,还是太不懂爱情。
一场饭局在我的悲凉中匆匆落了幕,严家父母客气地邀我留宿,我知道的,只是客气而已。老严坚持说要送我,我笑着推脱说不用,老严捏着我的手腕说我笑得真难看。天地良心,我是想哭来着。
正和老严门口嬉闹着,她无声无息的走来,往我怀里塞了一个手电。
“别伤了。”话语简短且是双关。但我却是鼻子一酸,憋着眉毛扯起一个笑容。我敢打赌那个笑容是我这辈子最难看的笑。
“快谢谢阿姨啊!”老严往我背上使劲一轮,泪腺再也憋不住,晶莹随着我初成棱角的脸庞滑下一条细线。
我哭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流泪的我,我望着那双眼睛,平静得不寻常,没能从那双眼睛里找到属于我的一丝一毫。她什么都没留给我。
她就这么转身离开了我,留下目瞪口呆盯着我的老严和嚎哭不已的我。
在她离去以后很长时间我都在思索她是否只是一个梦?一个我的臆想。她总是悄无声息的走到我的世界,又没有留下什么地这么顾自而去,倒是我的心被她践得一片荒凉。
这是我们的第三次相见,便是最后一次。三见倾情,倾去一生情思。而我所有的欢喜悲哀都在这三遇中生了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