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绣》黄桃花

4、第 4 章

　　裴清明次日就大忙了起来，算正式接管南边的生意。
　　总店裴老板那边已经打过招呼，收了各分号近年来帐册给少爷一一过目，西厢房运来几大箱子账本，差点堆放不下。
　　裴少捡出几本帐瞧了瞧，对阿秀道：“我要出趟门，五日后回来。你把这些帐册全部清一遍，哪里有误哪里不对劲，造个细则方便查阅。”
　　他撂下一番话，自己跑了，末了临出门补一句。“仔细些，若出了差错，拖出去打。”

　　春琳正在这边收拾，听少爷说话口气冷厉异常，转头又看到阿秀眼色一暗，不禁挨近了悄声道：“你怎么惹少爷不高兴了，发这么大狠？”
　　阿秀苦着脸道：“春琳姐，我才来一两天，这高门大户的眼都看花了，哪敢惹什么漏子？想是少爷生意上忙，才冷着脸的。”
　　春琳踮着脚望望那边几大橱账本儿，指着咋舌道：“这么多一个人可怎么做的完？这不是整……”
　　“总是主子派下的活儿，咱们小心办就是。”
　　阿秀冲着春琳一笑，笑得干净质朴，温和乖巧，格外地惹人疼。春琳被这笑容煞到了，掩着口脸色微红，低声道：“我去厨房多拿些好吃的给你，活儿得干，也不能累垮了。”

　　裴少来去匆匆，再拍开裴家老宅的门，已过了六天。

　　裴清明眉眼中有掩不住的疲惫，他与裴掌柜在苏州城内相中了一处紧俏的店面，已经盘下来，预备开一家成衣铺子，名叫“天衣坊”。如此一来从蚕成丝，到织、染、绣，直到成衣，便利流畅，也省了许多不必要的本钱。再将左近不成气候的小手工作坊慢慢盘下，假以时日，江南一代绸缎布匹这些穿衣的生意，定将被裴家垄断。

　　后面正房去看过老太太，裴少揉揉眉心，才想起来西边小院还见放着令人头痛的账册子。
　　那些帐册大都晦涩模糊，字迹难辨，涂抹修改，记载琐碎，又多错帐烂帐，成年老帐，往往看一个时辰就令人头晕眼花，何况这攒下的量，就聘请三五个最好的帐房先生来，也要赶上半个月的工，还不把那小子耗得焦头烂额的呀！

　　转假山，推院门，西小院中莺莺呖呖，花红柳绿。
　　“秀哥儿，这是我在小灶上专替你留的荷叶香酥鸡，还热气腾腾的呢，你先放下手里的活，吃了这个再说。”
　　“对呀，每天清晨看到半夜，多累得慌。”
　　“我帮你把新褥子也絮好了，虽是夏天用不着，好歹先预备下。”
　　春井春琳合着春纤春纹，裴家宅子里最得力的四个大丫头，一个不拉地陪在院子里，与那人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裴清明手指扣在门上，眼色冰寒，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出门不过数天，回来住的院子倒有几分像苏州最香艳有名的勾栏琉璃台，真是妙得很！

　　阿秀小哥端坐院中，左手持累累账本，右手持红木狼毫，随写随批。忽然抬头眨了眨眼，放下笔笑着跪下：“少爷，您回来了。”
　　裴少瞬间把火气压住了，也冲他微微一笑，道：“我来得倒巧。”
　　众丫头噤声片刻，齐齐给少爷请安。裴少走过去拈了盘子里物事瞅了瞅，说：“这道荷叶鸡是老太太最爱吃的，春井姑娘手艺见长呢。”
　　春井脆脆应道：“少爷吃惯了外面好厨子的，就不要取笑奴婢只会这些家常小菜了。”尾音含笑带嗔的，一拉姊妹们袖子，告退出门。

　　裴少想了想，把春琳叫住道：“外面吃了几天，腻的要死。吩咐厨下只弄青菜豆腐，清淡些不要见油。”
　　裴少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春琳回身冲阿秀暗暗吐了下舌头，也出去了。

　　裴清明抬脚进正屋，阿秀跟在后面，恭恭敬敬捧了家常的烟青色绉纱长衫，给少爷替换。
　　刚才的事儿裴清明不去计较，一半因为涵养要紧和气生财，一半也因为累得够呛大热天着不起急，此时懒洋洋宽衣结带，素料好绢贴身一拂，薄汗全消。
　　裴少心情略好，一转头正见着阿秀眼光溜来溜去，所涉颇邪，那无名业火就噼噼啪啪又烧开了，沉下脸问：“帐看的怎么样了？”
　　阿秀眼光不再游弋，低头细声道：“看的差不多了，已整理出细帐，待会就呈给少爷。”
　　裴少哼一声，缓口气道：“帐确是多了点，你能粗看一遍也算不错。今天跟前面多要点灯油，我们再查着。”

　　一句话的功夫，两个人挑灯夜战，盘了三个晚上的帐。
　　裴少想刮刮油水吃素，厨房里自不敢怠慢。
　　阿秀跟着吃了三天的小葱拌豆腐，青菜泡饭，小酱菜碟儿，汤汁都漉尽了，一个荤油花子尽看不到。份量大约是拿着喂小雀子，米粒儿数都数的清。

　　吃到第三天末，西厢房几大箱柜的帐，才算拎了个透清。

作者有话说

　　>_<呜呜~好歹给个回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