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碗碗

5、第五章

　　我就知道我不能想到萧雨森，吃了一半的包子还拿在手中，我已经没有一点儿食欲了，我扭过头去看路边的风景，忙忙碌碌的都是行人，我突然有种很恍惚的感觉，如果许泽谦的车永远不停下来，我们会到达哪里呢？
　　“怎么不吃了？”
　　“吃饱了。”
　　“没食欲？”
　　我看着袋子里一个挨着一个的小包子，心中暖暖的，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理由对我这么好，我到底是应该感谢他的呀，如果当年萧雨森对我好的时候，我只是感谢他而没有爱上他该多好啊！

　　“没有，我真的吃饱了。”我对着他笑了笑，我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笑得肯定很难看。
　　他静默着没有再说话，他总是在我需要安静的时候沉默下来，我很感激他，真的，如果不是他的花边新闻传得满城沸腾，我会认为他会是一个很好的男朋友，就像萧雨森那样。

　　天知道我有多么不争气，总是这样有意无意地想到一个抛弃了我的男人，也许是一开始还不太适应的原因吧，毕竟他在我的生命里存在了七年，想要完全抹去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样想的时候，我心中的自我厌恶感稍稍减轻了些，我必须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这样才能尽快从我和萧雨森的过去中走出来。

　　他将车停在我们公司楼下，我接二连三地对着他说谢谢，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上去吧。”
　　我最后一次对着他说了声谢谢，还鞠了个躬，转身就往公司跑去，他突然叫住我，“海明月。”
　　我迟疑地回过头去，他不是一直都礼貌地喊我海小姐吗？怎么突然改了称呼？他神色安然地看着我，最后终于说道：“只要不去想就可以忘记，过去很难忘并不代表不能忘，只要你不想再记得。”

　　我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在商业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还挺哲学的，只是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天他告诉我的话是他一直默默着劝慰自己的，原来并不是不去想就可以忘记，他骗了我也一直欺骗着他自己。

　　“明月，刚刚送你上班的那个帅哥是谁？”
　　我刚刚还在担心要是有人认出他来怎么办，每次他来接我我都不止一次地向天祈祷，希望不要有人认出他来，难道是我多虑了吗？连何淘淘都没有认出他来，“你看到了？”
　　“我只看了个背影，而且你不知道这几天我眼睛度数又长了，我还没时间去配新眼镜呢。”

　　我暗自庆幸，不然凭借何淘淘的“阅历”，她肯定知道他是许泽谦，到时候我就遭殃了，许泽谦可没有萧雨森那么低调。
　　“只看了个背影，你就认定他是一帅哥？那他要是一脸麻子呢？”
　　何淘淘似是被雷击到一样，撇嘴说道：“他要是真一脸麻子，还真对不起身边那辆名车，老远我就看到金光闪闪的！”

　　我就喜欢跟何淘淘讲话，这丫头说话特有意思，她是去年刚进的公司，没半年时间我们就混得很熟了，她是典型的花痴加拜金女，从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整个来说挺可爱的一丫头，毕竟是从小资家庭中长大的，心思看起来也蛮单纯的。
　　“哟，人家那是一黑车，怎么冒金光？难不成太阳照的？”

　　“说，你两啥关系？何时何地怎么认识的？”
　　就知道她会这么问，早就打好腹稿了，我神秘地笑了笑，先卖起了关子，“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你男朋友？”
　　我男朋友？还没向你介绍呢就跟我分手了，我现在哪里还有男朋友？我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原以为再过半年我们结婚的时候请何淘淘去当伴娘的，到时候她肯定会大吃一惊，估计连掐死我的念头都有，可是，世事就是这样难料，再过半年萧雨森可能真的会结婚，而新娘却不是我。

　　“姐姐我至今单身，天上掉下来的男朋友啊？”
　　何淘淘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那是谁？大早上的开这么名贵的车就是为了送你上班？”
　　“我表哥。”我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他是个暴发户，前年刚发的家，哎哟，那小日子根本不是咱这种人能比的。”
　　何淘淘两眼顿时发出了亮光，“真的？真的？那你把他介绍给我呗，好不好啊？表妹。”
　　表妹？不会吧，这么早就开始喊我表妹了？可是我该去哪儿弄个暴发户的表哥介绍给你呢？我真想狠狠给自己两嘴巴子，还自以为给许泽谦找了个绝妙的身份呢。

　　“呵，呵，呵，可是，他在去年就已经结婚了呀。”我一脸为难之色，真的是很不忍心去看何淘淘美梦幻灭后的失望。
　　果然，何淘淘无比悲愤地看了我一眼，“早该介绍给我的嘛，去年，去年，我就晚了那么一步。”

　　我笑着安慰何淘淘，“没事儿，没事儿，其实我那表哥真的是一脸麻子。”
　　何淘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不帅？”
　　我几乎要五指并拢对天发誓了，“不帅。”
　　“真不帅？”
　　“真不帅。”
　　何淘淘终于安心了。

　　“听说萧总昨天出差回来了，估计今天就会来公司。”
　　“哦，是吗？他走了有半个月了吧？”我脸上的笑容实在挂不住，干脆不笑了，低着头一根一根地将青菜里的胡萝卜往外挑着。
　　“可不是，去美国出差这时间也该回来了，更何况是去个青岛。”何淘淘皱了皱眉。

　　他哪是出差了？估计他不来上班的理由有两个，一是陪他现任，二是觉得不好意思见我，昨天见我一副正常的样子他才决定来上班的吧。我想可真够讽刺的，明明受伤害的那个人是我，我却不能躲，就算前面荆棘丛生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而他呢，不高兴了就出去散散心，还有美女作陪，想上班的时候就上，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不公平的吗？

　　我早该想到像我这种在最底层讨生活的人就应该活得现实一些，不然到最后爱情没了的时候，我将一无所有，你看，现在多好，我只是伤了心，其他的都还在，我的工作，我的朋友，我的草窝。
　　何淘淘见我对他没兴趣，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也没啥意思，所以在皱了两下眉头后便安静地吃起饭来，我想，我以后都要尽量避开谈论他了。

　　下午去财务部送报表的时候，我竟然遇到了刚“出差”回来的萧雨森，老天爷待我还真是不薄，别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跟他在公司来个美丽的邂逅，我却是想避都来不及，我今天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我的手还按在门口的按钮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是当我看到他漆黑的眼眸和略带胡渣的下巴时，突然就回过神来了。
　　我尽量自然地对着他笑了笑，挺直腰板走进了电梯，“萧总，下午好。”

　　他的身体顿时僵了僵，以前无论在公司还是私下里我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完全出于礼貌地这样喊他，这么冰冷的称呼，萧总，萧总，呵，还真是万事都有第一次呢。刚进公司的时候，我常常跟他“偶遇”，后来知道他暗中作怪，我还狠狠地批评了他。每次见到他，人多的时候，我就喊他一声萧总，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对着他做个鬼脸，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凑到我的身边，问我有没有想他，我还记得当时自己怕被人撞见又羞又气，扔给他一句话转身就走，“天天都能见到你，干嘛要想你？！”现在想想，竟感觉像是过了万年般那样遥远，昔日在这座电梯间一躲一闪的那两个人真的是我和萧雨森吗？

　　我想反正该遵守的礼节我已经遵守了，他不爱搭理我就不是我的错了，既然他选择了沉默，我也没有跟他聊天的心情。
　　电梯到了十二楼的时候，我赶紧走出了那个狭小的空间，里面是令人窒息的沉寂，我和他何曾这样过？到底过去的是一场美梦，还是我现在正在一场噩梦中苦苦挣扎？如果真的可以重新来过，我宁愿选择不爱。

　　可是人一般都是后知后觉的动物，就算当年顾颖杉提醒过我也许会有痛苦，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完全沉浸在幸福中，竟然信誓旦旦地说就算以后会有痛苦，但是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幸福也会觉得值了，而如今，我的心被撕扯得伤痕累累，我却找不到治愈的良药，真的值得吗？用一颗永远无法痊愈一辈子都将被痛苦包围的心去换取六年的幸福，真的，值得吗？
　　他暗哑的声音突然从我背后响起，“明月。”
　　明月？他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这样称呼我呢？我的前男友？大学校友？亦或者是我的顶头上司？不过若是后者的话，这个称呼好像不太合适吧？

　　我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我听到他渐渐走近的脚步声，知道他也走出了电梯，到底人家是老板，我抵不住对上司不恭的种种谴责，带着职业的微笑回过身去，“不知萧总还有什么事吗？”

　　他眼中的神色越来越暗，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没有以前好看了呢，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眼睛特别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比珠宝店里的钻石还要璀璨，我盯着他的眼睛一直看一直看，怎么都看不够，他笑着用双手揽住我的腰，宠溺地笑道：“都打算给你看一辈子了，到时候你就会厌倦了。”
　　“不会，不会，雨森你的眼睛真的好好看，以前有没有人夸过你的眼睛好看啊？”
　　“有。”
　　“是谁？”
　　“邻居家的阿姨，她说我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肯定能找到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哈哈……那你阿姨恐怕要失望喽！”
　　“不会啊，我觉得我的女朋友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他就那样用他那双璨如宝石的眼睛看着我，我以为他会那样一直看着我，整个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像我对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