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碗碗

49、番外之萧雨森（一）

　　在伦敦待到第二个星期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来这里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公司这边的业务很容易就熟络，可是，伦敦的雾总让人忍不住思念，在朦胧的河畔，似乎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我想，我肯定是又做梦了，梦里的她那么清晰，笑起来的时候微微上扬着头，似乎总是朝着太阳的，我在一次次醒来后疼到泪流满面，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午后，她抱着一摞书穿过操场，我跟班上的男生正在打球，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穿了一件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很随意的打扮，却很适合她。在那个女生极尽所能地让自己变得妖娆的夏天，她就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一样，目不斜视地穿过操场，有人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有几个人吹起了口号，还有撑着太阳伞围观的女生的尖叫……她看都没看一眼。

　　她总以为我是在把她撞伤之后认识她的呢，她的名字那么特别，我听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把它忘记，直到后来深深地刻在心上。可是她不知道，为了打听这样一个低调的漂亮女生，我费了多少时间。

　　我在她走过的路上轮滑，她有时候会驻足对着飞驰的人微笑，可是，她从来不会留下来，多呆一会儿，她的手里总是拿着一两本书，我想，她可真是爱学习的好学生。

　　直到那一天，我有些心不在焉，因为苦恼，因为我从未对一个女孩子有过这种感觉，想见又不敢见，想要开口讲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在拐角处与她相撞，她的腿因为擦到地上，所以破了一层皮，当时我懊恼极了，我竟然让她受了伤！在我们还没有相识的时候，我竟然让她受了伤。我急于跟她道歉，她却只是笑着说没关系，只是擦破皮了而已。

　　她说的那样轻松，就像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一样，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总是这个样子，痛的时候也不说痛，似乎只要摆摆手，所有的痛苦都可以藏在笑容底下。

　　海明月，你太倔强了，那是我对她最初的印象。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她才同意去医务室，我送她回寝室，她转过身来对着我笑，“再见了。”

　　后来，我终于跟她在一起，那个倔强的小女生，她真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可是，我知道，她会喜欢上我，就像我喜欢她一样，所以，我愿意等，并且等到了她敞开心扉接纳我。

　　不得不说，明月是我见过的所有女生中最特别的一个，她有时候比男生还要隐忍，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扛，我心疼这样的她，竭尽所能地将她护在身后，我想，她只是倔强了一点而已，她可是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呢。

　　我很庆幸，自己在学生时期遇到了她，拥有了一段毕生难忘的爱情，我的明月，她终于爱上了我，就像我爱她一样，我们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彼此。

　　我从小就享有优渥的物质生活，就像明月所说的一样，生在金窝，长在金窝，可是得到的再多，能够拥有的，想要去珍惜的便更加的难能可贵，除了母亲以外，我几乎一直是一个人。所以，当我第一次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放手，这个倔强的女生，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才遇到的。

　　我以为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可以永远幸福地在一起，即使我的母亲因为门第偏见给我施加压力，让我们分开。我喜欢的是海明月，不是她的家世，我第一次因为明月的事情跟母亲吵架，谁都没有资格那样评价我的明月，即使是我的母亲。

　　母亲反对我跟她在一起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她，我的母亲有着极好的声誉，萧氏的董事长，对死去的父亲一往情深，为人谦和，所以她不会为难明月，幸好她没有让她难堪。只是，明月误以为母亲喜欢她，几次想要去探望她都被我拦下了。

　　我知道她从小习惯了各种目光，即使让她难堪，她也只是笑着面对，再难受也憋在心里，从来不肯说。但是，现在有我了呀，她的身边有了我，我便不能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可是，苏如曼将光盘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即使我再努力，我用全部的身心去爱，也抵抗不了命运的捉弄，那一刻，我几乎看不到光明的出口，仿佛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苏如曼将光盘放给我看，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母亲，她那么爱我的父亲，为了保住萧氏，竟然牺牲自己。这个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肮脏我早已知道，但是我却没有料到我从小喊他叔叔的男人竟然会这样龌龊。我更没有想到苏如曼她会这样做，她狠狠地刺了我一刀，虽然我没有因此毙命，却生不如死。

　　我拿起身边的东西砸向屏幕，那一刻，我彻底绝望。

　　我跟苏如曼做成了这笔交易，交易的对象便是光盘和我自己，我答应跟她结婚，跟明月分手，她答应销毁光盘，以后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在我终于狠下心来对她说出那两个字时，我从未想过让她伤心，我竭尽全力只想让她开开心心地留在我身边，她是我喜欢的人啊，我怎么忍心让她伤心？

　　可是，我不得不说，她不肯相信地摇头，她说你在骗我对不对？

　　不是，我没有在说谎，她清楚地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对她撒谎，因为我舍不得让她伤心。

　　我狠狠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我甚至不敢看她，可是我又希望能够多看她一眼。我什么都不能说，如果我不能再幸福，如果我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幸福，那么我的明月，倔强的明月，她一定要幸福。

　　就算她会忘记我，就算她会怨恨我，我也不会让她跟我一起伤心，陪我一起绝望。如果是因为爱上我而让她伤心，让她失去幸福，那么我会痛恨自己的，所以，不可以，所有的痛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就可以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那么狠心，狠心地离开我们的小窝，狠心地斩断我们之间的一切。

　　她是我认定了一生的幸福啊，离开她，会很痛。

　　那段日子真的就像一场噩梦一般，她的电话我不敢接，后来她不再打来，因为我跟苏如曼订婚的消息很快传开，我想她肯定也知道了。

　　我用酒精麻醉着自己，我不敢去上班，我怕面对她，那是一种比生不如死还要痛的痛。

　　直到她跟许泽谦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没想到会见到她，更不敢相信她跟许泽谦的关系已经走得这么近，近到她已经以他女伴的身份出席宴会。虽然苏如曼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她的身边有人陪。

　　她对着我笑，对着苏如曼笑，对着许泽谦笑，就像曾经的我们是陌生人一般，看着她脸上的笑，我的心里一阵阵绞痛，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她从来都是用笑容来掩饰伤痛，笑得越是灿烂，心中的痛就越惨烈。

　　可是这样的痛苦是我带给她的呀，她脸上的笑像是一把刀，刺在我的心口，我不能再分担她的她的痛苦，所以只能跟着她一起痛。

　　那一天她喝醉了，许泽谦送她回家，我的车就跟在后面，可是我却不能照顾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男人把她抱回家。那一夜我守在楼下，就算是只能这样静静地守着她，就这样守着她也好。只是我不能让她知道……

　　我知道躲避不是办法，我得为她做些什么，好让她早一些解脱，所以我联系了多家设计公司，做一名优秀的设计师是她的梦想，在那里她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再看到我——让她痛苦的根源。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面对她的时候将内心的感情隐藏好，可是，我没有做到，当我拥抱着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根本做不到，我贪恋她身上的气息，我想她，想到快要发疯。

　　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就那样把她抱在怀里，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很自私，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我就像是独自一个人走在没有尽头的夜路上，累极了，冷极了，无助极了……

　　她挣脱了我的怀抱，冷冷地说出那样的话，她竟然那样说她自己，我宁愿她骂我，或者狠狠地扇我一巴掌，我也不愿意她那样侮辱她自己。

　　我放开她，向她提起其他的工作机会，但是她拒绝了，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像当初我离开她一样。

　　哦，我忘记了，我的明月她曾说过，她说自己是一棵杂草，没有谁会比她明白生存有多难，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存要困难，爱情算什么？

　　虽然不愿意接受，更加不愿意承认，但是当她一次次地跟许泽谦出双入对，甚至打算结婚时，我才不得不面对，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的事实。

　　可是，许泽谦是那样的人，他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任何一个女人，他跟当红明星柳菲菲之间还有绯闻，我怎么可能放心让明月嫁给他。我试图说服明月，可是，她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对她的爱情指手画脚的人就是我。

　　是啊，就是我，没有能力改变一切，只能向命运妥协，离开我最爱的女人，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但是，无论怎样，我都希望她能够幸福啊，我希望她幸福，一辈子都幸福，如果可以，我希望把自己可以幸福的机会都给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即使我再也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她最后还是嫁给了许泽谦，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一个人坐在我们曾经的房子门前，楼道里的灯光那么昏暗，地板那么冰冷，可是当我把脸贴在门板上时，我却觉得那么温暖，就像她一直留在房间里，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