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初生月

4、第 4 章

　　“月亮快跑啊~~~”斑斑尖声叫到，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一骨碌缩进包里四爪扑腾得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吸血鬼来啦！呜呜呜呜呜呜！”
　　“嘘——本少爷今天还没吃饭，你最好不要惹我发火。”他竖起食指摇摇，笑眯眯地说。斑斑委委屈屈地呜了一声，终于不动了。
　　（画外音：此刻孟月亮正在一旁大发痴狂，两眼化□□心状闪闪发光：“真的是伯爵吗？真的是伯爵吗？真的是伯爵吗？真的是伯爵吗？真的是伯爵吗？”“是我呀。要不要咬你一口证实下。”当，孟月亮激动得昏了过去……哦，她还直立着。）
　　“这么看来你是斑斑的新主人了，也就是我的朋友。手机给我。”他用我的手机拨通了他的手机，“今天很饿呢，明天再请你一起去玩吧。就这样，拜拜。”

　　以上就是我与吸血鬼认识的经过。
　　在说了拜拜骑车离开5秒钟后，他又折回来羞涩地问：“可不可以把手帕还我？刚才忘了，昨天沾了鼻血在上面还没洗……”
　　真是个可爱的吸血鬼。可是这样晴空丽日艳阳高照的天气，他也敢出来到处跑，不怕阳光，也真是奇怪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斑斑？斑斑？我打开包一看，斑斑趴在最底下，盖着两片纸巾，小身子一起一伏的，呼呼地睡着了。
　　我在手机里存他的号码，犹豫了半天，到底名字填什么呢。如果直接填吸血鬼，带个鬼字在里面，晚上我可不敢看手机了。那么，写“十字路口的美少年”吧，抄了伊藤润二《至死不渝的爱》其中一章的标题，很切合呢，我们的吸血鬼，也是月亮在十字路口遇到的美少年呢。
　　我很希望再次见到他。

　　我想变形这么回事，像头发开花啦，遇见来自外太空的紫兔子啦，也许每个人都经历过，只是他们不愿意说出来而已，也许是因为这个社会不允许离奇的遇见，也许是因为寂寞而把它当成真实的梦境，也许是把它当做一个人最深处的甜蜜回忆舍不得与人分享。无所谓原因，反正每个人都有秘密。
　　随便撞上一个人与他结识并且成为好朋友的几率并不高，所以我们是幸运的。我、洛迦、安言常常同时出没在校园的各个角落，举止随意言笑不拘。在某些静谧的小树林里，情侣们会看着我们露出迷惑的表情。两女一男的三人组合的确有点怪，何况渡言是个这样好看的男孩子，好看到让我和洛迦自惭形秽。啊，不说废话了。
　　周末是我们寝室大扫除的日子，电脑里震天动地地唱着《嘻唰唰》，角落里的灰尘都给抖出来放放风，简直鸡飞狗跳。安言就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他在电话那头低声说：“月亮，有空吗？”
　　音响太响了，我捂住一只耳朵吼道：“干嘛？”
　　“我……”他犹豫了好一会儿，仿佛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斟酌考量，“有事和你说……不要叫洛迦。”
　　不要笑我痴癫，那一瞬间真的是血液冲上头顶，捂在耳朵上的手分明感觉到脸颊的温度，另一只手忽然酸软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
　　“好。”我说。
　　“现在就下来吧，我在你们楼下。”
　　匆匆洗手，照镜子，披上大衣冲出去：月亮，不要想太多了。

　　“昨天在这里，我变成一棵树。”安言说。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着实窘迫。这里是学校最出名的恋林啊，每棵树后面都有情侣，眼神交缠行止暧昧。我背后这棵树后面必定有一对热吻中的人儿，发出的声音好比水牛从烂泥里拔出它那湿漉漉的大脚。
　　“我想你遇到的有趣的事比较多……”他絮絮的，“是非常舒服的体验，所以想再试试看。你来看着，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变成树，还是只是我想象而已。”
　　我终于回过神：“树？”
　　“手给我。”他说，已经握住我的右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真是个好看的人儿。头发在月光下泛出深褐色和暗绿色的光泽，眼角有美好的轮廓，睫毛在脸上投下温柔的暗影。深刻地记得这双眼睛睁着的时候的精致线条，轻轻一瞬，刹那透出的光彩简直称得上无邪俏皮。
　　会是什么样的枝叶取代这清秀的容貌。
　　忽然感觉到泥土的湿润，透过鞋子，就和小时候赤脚踏在田埂上的感觉一样，温暖、饱满、安全，泥土里细弱的生命顶着脚心微微的痒，舒缓坦然得忘记了渡言交待的注视的要求，全心全意地体验来自自然最纯朴美丽的触觉。全身骨骼都在舒展，发出细不可闻的噼啪轻响，身体刚刚开始苏醒，驱赶着在人世间积聚的全部困顿。肺一直收缩、收缩、收缩，积压掉所有污浊，然后极力扩张，于是全部的血液都散发出新鲜的香气。脚趾仿佛深入了泥土，触摸到大地深处沉着的跳动，缓慢、坚定而且纯正。于是心跳放慢与土地合拍，身体向上挺拔、挺拔，直到无限高度，忍不住满足地呼出气来。
　　睁眼看去，果然是一棵树。我微笑起来。我的感觉的源头是安言，那他所感觉到的一定比我更深刻而真实。这样的体验，难怪会念念不忘，如果能每天触摸一次，一定是会长寿的。
　　他现在是棵安静的柠檬树，枝叶清凉，顶上还带着果实。我的右手交错在一束细枝里，当我把手抽出来的时候，一颗柠檬落在掌心。风过时，树叶温柔的拂过脸颊。
　　“安言。”右手握着柠檬，左手贴在他的树皮上，除了轻唤一声他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靠在树下闭上眼睛，在这样的冬夜，没有一点点冷的感觉。没有带手机也没有手表，月光静静的，时间其实不重要。
　　睡熟前也许是幻觉，隐隐听到叹息般的低唤：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