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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理由 ...

  •   或许对于我而言,最困难的就是面对两难的抉择。
      天堂与地狱仅隔一线,一朝选错,天差地别。

      这或许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一个黄昏了。
      清亮的天空下,空气恬静而安逸,仿佛带着生命般的汩汩流动。空中掠过大群大群的飞鸟,它们的翅膀张开从清亮的天空中掠过,迅速的掠过静逸的天空,不留任何痕迹。天继续沉静,好似一片最美丽的海,温柔的色泽像极了某人的眼睛。
      望着那片蓝的绚烂的天空,我勾出一抹笑。
      我笑自己竟是这般的镇定,这般的从容,居然还有闲情雅致站在这里独赏黄昏。
      知道他要离开,心并非是不痛的。
      心依然是痛的,一阵一阵,揪心的痛,可这是我选择的,不管未来如何,既然选择了就要走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会被我们轻易地遗忘,总有些东西会让我们深刻的悼念,有些东西走的头也不回,有些东西缠绕身边永不离开,人总有孤单的时候,总有开心的时候,总有寂寞的时候,总有幸福的时候。人要学会选择,选择自己的生活,然后适应自己的选择,活下去。
      旋过身,我大步的迈向那栋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光的建筑。
      这就是我的选择。
      在这里,今晚将上演一场只属于时装的盛宴。
      “快!灯架!”
      “把腮红拿来,12号腮红!”
      “衣服……换这件!拿错了!快换回来!”
      轻舞飞扬的衣锯,色彩缤纷的服装,模特脸上各色斑斓的妆——这里是名副其实的色彩的帝国,琳琅纷杂的颜色冲彻在眼里,让人着实有些眼花缭乱,不禁产生一种宛如童话里的爱莉斯突然掉进一个未知国度的错觉。
      “Molly!”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望见一双满含笑意的碧蓝色眼瞳。
      “Samantha!”我有些惊讶的挑眉,“你怎么过来了?”
      “前台坐着太无聊,干脆过来看看你准备的如何啰!”Samantha笑着揽上我的肩,“如何?有把握吗?”
      “这次参赛的人都是在千挑万选的筛选中留下来的,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我笑了笑。
      参加这次新秀赛的设计师,都是在上万的专业设计稿件中经过层层筛选出的,参赛的水准可见一斑,而且新秀赛向来属于四大服装发布会的前哨战,业内人士、名流以及商家都十分关注,再加上新秀赛要求设计师必须将参赛作品控制在十五件以内,对设计师的设计方案和理念又是一个挑战,要在为数不多的作品中不仅表现出自己的主题,同时也要体现自己的风格,对色彩搭配选择和把握的程度,想要脱颖而出成为其中的佼佼者,的确是难上加难。
      我的作品是将希腊神话中的四位四季女神和中国民间传说中的十二位花仙为基础,将意系风格与中国古典风格相结合,围绕着“Four Season”的主题设计了十二款服饰,这十二件服饰不仅有裙,有裤,而且还含盖了从休闲到工作装再到礼服的三种服饰,不仅象征着一年中的十二个月,也象征着每个季节里自然的变迁,如春季服饰的主色是绿,而夏季则是红,秋是黄,冬是白,可颜色虽大致接近其中却又有区别,比如,随着月份相近,颜色会有过度,代表着季节间的更替,清雅淡漠的风格和飘逸轻柔布料演绎出宛如水墨山水图般的四季风格,完美诠释属于我心中的“Four Season”。
      “好啦,不打搅你了,好好准备等你好消息。”Samantha笑着拍拍我,挥手告别。
      “那我送你。”
      与Samantha相偕走到后台入口,一对争吵的男女引起我的注意。
      “夫人,对不起,这里是后台,闲杂人等是不可以进来的。”说这话的是站在门口的警卫。
      “我是来找人,找一个参赛者,我有事来找她。”背对着我们的女子嗓音又甜又软,让人猜不出年龄。
      “夫人,很抱歉,非相关人员是不可以在赛前与参赛者接触的,所以,很抱歉。”
      “我找她只是有事,不会打扰很久……”
      望见那抹熟悉的人影,我怔住。
      “Mrs……Greede?!”
      闻言,原本正在争吵的女子下意识的回头,那不是Mrs Greede还会是谁?
      “Molly?!”
      错愕,带着些许的难以置信惊讶,Mrs Greede一把推开在旁边碍事的警卫,直直的向我扑过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Molly!果然是你!真的是你!”
      看见她欣喜中参杂着难以置信的脸庞,我亦微笑,“Mrs Greede……你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变。”
      Mrs Greede可是我以前在布鲁塞尔设计院学习时的恩师,以前在校学习时亦对我很是照顾,我们感情亦师亦友,特别是在我只身飞来欧洲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及时帮了我一把,介绍我到Samantha这里做助手,着实让我感激不尽。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她的性格却是异常的可爱,红铜色的蓬松发卷簇拥着小小略微泛红的脸庞,依然是充满着孩子气的神情,任谁也看不出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
      自从离开布鲁塞尔后我们就没有见面了,偶尔只有书信来往,算算时间也有两年多,而Mrs Greede 与Samantha则是差不多五年未见的朋友,突然的相遇使得我们都满心欣喜,少不了一番热情的拥抱和寒暄。
      “我看到今年新秀赛的入围名单上有Molly的名字还真是吓了一跳!”Mrs Greede夸张的笑着道,孩子气的脸庞上闪烁着点点光亮。“本来我还担心是重名,还特地打电话询问了新秀赛的筹备委员会,确定真的是你后就赶紧飞来啦!”
      “谢谢。”心里漾过一抹暖意,我很真挚的道谢。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如今,我身边能够有这些真心实意为我着想的朋友们,真的是了然无憾了。
      “Molly,既然我们都这么久没和Rita见面了,不如等比赛完了一起去庆祝OK?”Samantha唤着Mrs Greede的名,笑着提议。
      “对啊!对啊!”Mrs Greede立马附和道,“若是Molly得奖了,我们还可以当作是庆功宴嘛!”
      “好……好——”我笑着应承,“只是但愿倒时别是庆功宴变成悲伤派对就好。”
      “乌鸦嘴!”
      那两人异口同声的笑骂道,三人免不了又笑成一团。
      “呀!对了!”
      临出门时,Mrs Greede猛的一拍额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跑回。
      “怎么了?”我不解。
      “有一封信给你啦!”她在皮包里搜寻了一阵,然后取出一封红蓝镶边的航空信给我,“是你离开我哪儿后寄到的,本想邮寄给你的,偏偏你的地址随时都在变,所以这次来找你也是想把这封信给你,都过了很久了呢!也不知要不要紧。”
      “哦……”我接过信封,正欲看,却被她一把推离,“信一会儿再看,后台现在已经在催了,要加油哦!”
      这时身后的喇叭也传来要求各位参赛选手准备的通知,我只得匆匆挥手与Mrs Greede告别,匆匆跑回自己的准备区。
      激昂的音乐声,节奏分明的鼓点,随着主持人的一声意气风发的宣告,今晚的新秀赛揭开了帷幕。
      自千名设计师中筛选出来的48名选手将在华丽的舞台上展现她们的脑力成果,绚烂多姿的色彩,飞扬的群摆,各种华丽而不艳俗的服装宛如朵朵盛开的鲜花在偌大的T型台上肆意的绽放,冲击着人们的眼球。
      “第34组!马上轮到你们了!准备上台!”
      在工作人员的催促声,我陪同着十二位模特一起走到舞台通道口,准备上台。
      “大家一定镇定,不要慌,没什么大不了的……”临到这个节骨眼上,我居然还有闲暇对众人进行临时心理辅导。
      “Molly——现在就属你最紧张好不好!”Fiona大感吃不消的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于我的罗嗦和唠叨受不了。“你放心啦!大家都不是头一次上台,还用不着你来开导放松我们!”
      “那、那就好,呵呵。”我干笑了两声,暗暗的吸了口气,试图放松自己紧绷的情绪。
      “34组,准备——”
      暗了的灯光再度亮了起来,五光十色在眼前不断变换,无数的白光交织成亮点,宛如钻石般在眼前闪闪发光,身边的人鱼贯而出,迈着优雅却又整齐的步伐,第一组,第二组……乃至最后的第四组。
      我看到最后上台的Fiona如同女王一般缓缓上台,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风情楚楚,一直走到展台彼端优美的旋过身子,优雅的宛如一棵最美丽的树般站稳在T形台的右角,我的心强烈的跳了起来,四周的声音仿佛陡然消失了似的,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绚烂的光线耀花了我的眼,我有些恍惚。
      就像童话中最后登场的灰姑娘,我稍有些犹豫却又是稳稳的伸出脚,一步一步踏上那鲜红的毯,而四周光线均暗,只有一束柔暖的黄色光线投照在我身上。走向长长直直的伸展台,台下的眼光灼灼,可双脚坚定而平稳地跨出每一步,每一步都不迟疑,宛如当年踏上那铺向圣坛的红毯,每一步都带着不悔的坚定与决不回头的执着——
      突然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是突然回到了两年前的婚礼上,和今日好像,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左手拿着白玫瑰做的捧花,右手挽了朗然,一步一步向红毯的尽头走去,而他,就站在那白色的尽头,一身白衣微微的转过头,望着我,我的两旁是人们艳羡的目光,而他的背后则漾满了白色的光亮……
      那时他的唇角漾着最柔暖的笑容,宛如春天盛开在原野上的大片大片迎春花,他向我伸出手,笑容是那样的温柔,混同着他幽蓝的宛若深海般的眸,交织成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却是我永世不得挣脱的爱恋。
      再度转过视线,望向曾经他站的方向,那视线尽头是Grace的微笑和示意我鞠躬的眼神,我顿了下,收稳了脚跟,鞠下一躬,为我这短短几分钟的秀落下一个完美的幕,一如当年在众人面前那许下的永不改变的誓言。
      “Molly!!太棒了!!”刚一下台,所有的人都簇拥上来,围着我又笑又闹。
      “你都没看到评委们的笑容!那简直是——天!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Molly!成功了!太好了!大家都做的太棒了!”
      我愣愣的任由着她们围着我,我头有些晕沉,脚有些软,脑子里乱的像一锅糨糊。
      刚才在台上——我是在发呆?
      为何我会突然想起那一幕场景?那本应该被我遗忘甚至抛弃的场景?
      心里,一时理不出任何思绪,只因心还沉浸在方才那片刻的恍惚与幻觉里,想起方才Mrs Greede给我的信,我急忙拿出,借由着后台晕黄的灯光,目光刚接触到信封上的字,我顿时愣了。
      俊秀而熟悉的笔迹宛如平地里突起的一阵狂风,毫不怜惜的将我的思绪席卷而过,彻底的扰乱了我平静的心湖。
      燕冰?怎会是他?
      匆匆撕开信封,我再次愣住。
      信封里居然是当初我走是留给他的离婚协议书?!!!
      落款处的签字更是让我彻底的愣住,本该属于他署名的姓名一栏,有用签字笔写着的俊逸笔迹——
      “一生相许终不悔,脉脉此生不相离”
      简单的一行字却震撼了我。
      内心乱如细麻,脑里一片空白,浑身上下手足无措。
      为何?为何我在我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却突然收到这封信——这份足足迟到了两年之久的表白?
      上天是否还觉得玩弄我的程度不够,最后再给我开了一场玩笑?
      满心惶然,偏巧尖锐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脑里的空白,宛如最尖刻的利刃刺破我的耳膜。
      稳定了下心神,我慌忙接起,还未开口,一个欣喜若狂的男声已从话筒里蹦出,直捣我的大脑。
      “Molly!!我太幸福了!今天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怎么了?”我满头的雾水,勉强从那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是谁。
      “Zani,出什么事?”
      可话筒那边的Zani显然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简直是语无伦次,最后终于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妈,Zani怎么了?这么开心?”
      “晓筠,我决定嫁给他。”母亲的口吻淡淡的,波澜不惊。
      心里震了下,险些漏跳一拍,我的嗓音里甚至有些慌乱,“为什么?”
      上次见面时母亲不是说她不会考虑未来,只注重现在吗?那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晓筠。”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味道。
      “记得上次我找你吃饭的那家餐厅吗?”
      “Ta gra agam duit?”
      “Ta gra agam duit……你可知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愣,满心茫然。
      Ta gra agam duit……这与母亲的决定有何关系?
      母亲顿了顿,似轻轻一叹,“Ta gra agam duit,在爱尔兰语里意为‘我爱你’。”
      我没有接话,不明白母亲突然提起这个店名的意义。
      “我与Zani最初就结识在这家餐厅里,当时他曾跟我说,他一直相信在Ta gra agam duit里,他能遇见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因为,这家店名是一种咒语,能带有缘的人到来。我当时只当他是说笑,但是现在,就是刚才,我才知道意义。”
      “……”
      母亲呼了口气,“我只想告诉你,爱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它没有对错,没有早晚,只有有和没有,如果你确定你心中有爱,那就不要错过,我确信我爱他,所以我不想错过,就这样。”
      “妈……”
      “有时候,爱一个人不要考虑的太多,想太多反而束缚自己,如过你爱他,就把握住,不要错过。”母亲的声音悠远的仿若自天际传来,轻柔,坚定,却有带着决不后悔的执着。
      “什么都不要想,忠实一次自己的内心,我就是这样,才决定答应Zani,以后不管我们是否会分开,我都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至少我已经得到了,就不再惧怕失去。”
      “妈……”我的声音轻的仿若幽灵,“可我和燕冰已经结束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傻瓜。”母亲在那头笑了,“结束是你自己认为的,只要你认为你们结束了,于是你们就真正的结束了,可只要你认为你们之间没有结束,你们就没有结束,想要幸福要靠自己把握,别人帮不了你。”
      轻轻挂了线,我抬头看着墙壁上的大钟,九点五十五分,距离十点四十还有四十五分,若我现在驾车到机场可以追到他,可我的脚却像是钉在地板上,一步都挪动不了。
      我该去追吗?
      我若追去,我又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吗?
      ……有时候,爱一个人不要考虑的太多,想太多反而束缚自己,如过你爱他,就把握住,不要错过……
      ……结束是你自己认为的,只要你认为你们结束了,于是你们就结束了,可只要你认为你们之间没有结束你们也一样没有结束,想要幸福要靠自己把握,别人帮不了你……
      我怔,母亲的话余音绕绕,回荡在耳际。
      如果人的一生里总有些事是会任性妄为的,那么,就允许我忠实自己的身体一次,仅这一次,我不想再让诸多所谓理性的思维控制自己的心。
      因为,我的心意是——
      猛的转过身,我拿起包,向门冲去——
      “Molly!你去哪里?”Grace拦住我,满是疑惑。
      “我、我要去一个地方,我有很重要的事!”心里颤抖的厉害,我的声音甚至在发抖。
      “马上就要颁奖了,你怎么可以走?再重要也要把奖看了再说啊!” Grace不由分说的把我向后台里面推,“再过五分钟结束了!你再坚持一下!你这半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这马上的五分钟?”
      五分种?可是我怎么可以再在这里浪费五分钟?!或许就是在这五分钟里,我将会永远的与他错过。
      心急如焚的站在众人的包围里,我眼巴巴的瞅着墙上的钟一点点的移动,那一点点的移动都仿佛在流失着我血管里的血液,连带着我的生命也随着这时间的流失而流逝。
      灯光在闪耀,色彩的飞腾,四周的声音嘈杂而紊乱,我看见主持人上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中的信封上,所有的镁光灯都在准备抢拍下那最瞩目的一刻,明明这是我选择的世界,我所有努力为之奋斗的目标,可是这一刻,我却觉得,原来这些其实也并非如此的重要。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我竟如此的驽钝,直至如今才终于明白,究竟什么之于我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份静默不知究竟维持了多久,突然,四周像是投进了一颗炸弹般的炸裂开,宛如一锅沸水,所有人都向我涌了过来,他们的嘴在我面前一开一合的说着些什么,宛如缺氧的游鱼,我愣愣的望着他们,浑然不解,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踉跄了好几步,我才稳住脚,抬眼看到主持人含笑的目光,才明白原来叫的竟是我,缓缓走去,脚步还有些虚浮,醉酒般踏不到实地,唯一可感觉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它一声声孤单却又寂寞的跳动着,像是在寻求某种依靠。
      银色的奖杯在白亮的灯光下闪耀着灼灼逼人的光辉,如此的绚烂夺目,我的手有些抖,一个温和慈爱长的宛如圣诞老人的颁奖嘉宾把奖杯放到我手上,似千斤重。
      “请获奖者发表得奖感言。”
      白茫茫中,我看到主持人微笑的脸,他将话筒递给我,我的脑里却是一片空白,嘴唇翕动了下,吐不出半个字,我努力的睁大眼,想将台下的人影看清,可头却晕的很,脚甚至有些软。
      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我木然下台,人们却又像潮水般的涌了上来,一张张脸在我面前闪耀着,宛如暗夜的星火,我抬头,看那墙上挂着的时钟,分针已经笔直的指向三,心猛烈的抽动了一下,我竭力的想分开人群,想逃离,但却宛如逆水而上的游鱼,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向外走,却依然被众人包围的宛如陷落在流沙中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突然,不知道谁喊了声什么,原本拥围成一个圈的人们居然自发的分开,让出一条路,我正想趁机走掉,但在视线的尽头,有一个人向我走来,怀里抱着一束花,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花香,记忆中最熟悉的茉莉花香。
      我愣愣的望着那人,他的眉眼洋溢着如水般的温柔,眼神清澈,神色清宁的宛如山水泼墨图。
      “恭喜得奖。”他轻轻的走近,在我颊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宛如羽毛的吻。
      我愣愣的看着他,再愣愣的看了看怀中的茉莉花,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你送我的?”
      我熟悉的茉莉,洁白的花苞宛如天使最纯洁的羽翼,每一次都是不期然的翩然到来,在我最得意或是最失意的时候,恰好的温暖我的心。
      秦熠轻轻的笑,微扬的唇角带着些许的调皮和戏谑: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马上拖我进礼堂以身相许?”
      我怔怔的望着他,想将这张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脸与怀中的花联系在一起,那个曾被我意想了很多次却依然摸不到头脑的送花人……居然——是他?
      那一束又一束超出人们送礼习惯的茉莉花,每一束花束中蕴带点点温暖的小小信函……竟然都是他?
      是……秦熠?
      但是,即便是秦熠又能如何?我现在心里想紧紧把握的却是另外一人啊……
      “秦熠!带我去机场!”急切的抓住他的手,我心慌意乱的道。
      时间已经不多,我或许真的追不回他,可是,若不尝试,那又怎知道结果,就像爱情一样,若不去爱,又怎么知道自己是否会获得幸福?
      秦熠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然后他缓缓的绽出一抹笑。
      “好。”
      汽车在飞驰,窗外的灯光闪烁,宛如流水般自两旁飞速的倒退,我的心跳若擂鼓。
      曾经,我也像现在这般,坐着车奔赴机场,那时是为了离开他,而现在,我却是为了寻回,寻回我曾以为不在回来的爱情。
      一直以为幸福在远方,在可以追逐的未来。所以我的双眼保持眺望,我的双耳仔细聆听,惟恐疏忽错过,后来才发现,那些握过的手,唱过的歌,流过的泪,爱过的人……所谓的曾经,就是幸福。
      而我却与幸福,曾擦身而过……
      车缓缓停下,我推门下车,却发现这根本不是机场,而是我所住的那条街的路口。
      “秦熠!我要去机场,你带我回来做什么!”我望着他,满面惊愕。
      车厢昏黄的灯光中,我看到秦熠绽出一抹笑,他的目光清澄而温柔,他轻轻的探过身,亲吻我的额头,然后轻轻的抱了抱我。
      他的嗓音低低的,却是无比的轻柔。
      “回家去看看,那里有你所盼望的一切,而且——他才是真正送你花的人,我不过是送花小弟。”
      我怔怔的望着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然后我笑了,伸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肩膀,然后,松开,转过头,大步向家的方向跑去。
      长久以来的沉重心情陡然轻松了许多,连带着脚步也如麋鹿般轻盈,心中就像是大雨初晴后的天空,一片清朗——上苍何其眷顾我,让我能拥有这么一位好友。
      风在耳边呼啸,心也在狂跳,我向那栋熟悉的房屋奔去,只为了寻回曾经的温暖与幸福,只恨脚为何不够长,只恨速度不够快,能将我带去心早已飞向的熟悉的地方。
      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我抬头环顾四望,屋里黑黑的,没有丁点灯光,四周一片静逸,更没有丝毫的动静……莫非,秦熠骗我?
      正在犹疑着,背后的灯却突然亮了,我下意识的回头,却发现,在我居住的房屋对面这栋房子,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满屋洒满了橘黄色温暖的光,满院栽种的茉莉花仿佛也是在配合着这灯光般,散发着无比诱人却又是无比清醇的甜香。
      门轻轻开了,有一个人,站在那温暖的灯光里,橘色的光线印衬着他的脸,荡漾着如水的温柔,清莹的宛如海水般的眸,隐隐含着笑,薄薄的唇轻轻的上扬,漾出一抹温柔如风的微笑,宛若春天盛开的原野上大片大片的迎春花。
      他向我伸出手,笑容是那样的温柔,混同着他幽蓝的宛若深海般的眸,交织成我永生永世挣脱不得网。
      而我,一网成囚。
      “你……”
      我怔住,满心的思绪全都交织在这个“你”字里,讷讷不成言。
      他笑了,轻轻拥住我,他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带着略微的空茫感,淡淡的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记忆中那宛如水揉和著森林的天然清新气息,将我整个人爱恋的包裹。
      “你、你今天不是要回去的吗?”我声音简直像是山涧中阵阵的回音,虚渺朦胧中甚至还参杂了些微的哽咽。
      耳边传来他沉沉的浅笑,脸颊熨贴着他的胸膛,我清楚感觉到随着这轻轻的笑,他的胸膛也微微的震动,而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清晰的传入我的鼓膜,让人觉得好安心。
      “要回去也要带你一起回去。”
      我怔了下,想起那署名栏上的“一生相许终不悔,脉脉此生不相离”,心中漾过一股温热的暖流。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觉得格外心悸,而泪,已经盈在眼眶,仿佛只要一抬头,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的落下……
      “若我说不呢?”
      我抬起脸,绽出一抹调皮的笑望着他。
      他亦笑,但却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笑容,挑起的唇角,隽秀的眉宇,宛如海般清澄的眸……仿佛都随着这笑,一点点弥漫开,飞扬起来。
      “那我只有……再卖下一栋房子,再隐姓埋名的送上你若干年的茉莉花,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不过嘛……”他话锋陡然一转,“你若是一月不回,我就登报寻妻,两月不归,我在各大媒体上发寻人广告,如果三个月你还不回来的话——”
      “怎样?”我好奇的望着他,眼睛闪亮。
      他绽出一抹温柔的笑,“那我就只好恳请警察捉拿逃妻归案,而且,还得特别委托给重案组立案。”
      他耍赖的语气逗笑了我,这个沉稳内敛又有些孩子气的男子,我终究还是没有错过。
      “这样啊……”我轻点着下巴,一副认真思量的模样,“其实要我回去也不难,你知道我一向都很好商量的,不如——你先说句你爱我听听,说不定我可以暂时忘记你的某些所作所为。”
      我用逗小孩子般的语气逗着他,也很满意的看着他的脸色顿然一沉,可我才不怕,现在是他求我耶!我当然要摆架子了!
      “晓筠!”燕冰大感吃不消地白了我一眼,“我都说了以前是我不对,可现在我却是真的没有再骗你,你难道还不信?”
      “不管!你先说句爱我。”我横眼瞪他,毫不退让。
      哼!想顾左右而言他给我摸混过去,才没有门!
      我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么一个机会嬉弄这位商界里叱咤风云的沈大公子,不捞够本岂不可惜?
      “说啊!”我耍赖,实在不行我打算下一步开始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反正也没尝试过,难得能威胁下沈大公子即使牺牲下脸面又如何?
      “……”
      我故意的扬起耳朵,“没听到。”
      “……?#¥%*”
      我皱眉,瞪着他,“你跟我说那一国的外文?还是说,难道你是火星人?”
      “……我……*%¥……你。”
      “你什么?”我老大不爽的翻着白眼,脚尖点地。“和别人谈判的时候,你不是这么灵牙利齿的吗?怎么现在连说句话都说不清楚?”
      看着燕冰一脸无奈满面窘迫的模样,我扑哧一声笑出声,这一笑却彻底的暴露了我方才的“险恶”用心,他一脸恍然大悟,然后毫不客气的捏我的鼻子。
      “你怎么这么淘气。”
      “是啊,我淘气,我不是淑女,你眼睛瞎了才会找上我,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你大可以回去另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娇妻,比如……那个傅香雪啦,人家不是放弃了一切专程回来找你么?”我口气酸酸的,像才喝了整整一坛子醋。
      “你还是不相信我?我和香雪真的没什么!”他皱了皱眉头,口气也有些冷。
      “是啊,这么多年的感情你都放下了,而我,不过是一个强迫推销的货物,怎么能比?”提起这个,我心里仍旧是满腔苦水,要知道,当时我可是伤心的要死呢!伤心的代价怎么能不算利息?
      燕冰叹了口气,“对于香雪,我已经找她谈清楚了,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没事先告诉你是我的不对,而她也为自己的某些举动而抱歉。”
      “是哦,人家都不对,就你是好人,你全是被冤枉的!”我不满的撇嘴,最伤我的心可是他呢,他倒好,四两拨千斤,这么轻描淡写的就一笔带过。
      “我承认我之前的所作所为的确伤你的心,可是晓筠,即使是因为契约,可是后来……你应该知道的……我——根本就舍不得伤你半分。”
      耶耶耶——我睁大眼,像看天外来客般的睨他,不是我的错觉吧,沈大公子脸上竟然有着些许的红晕耶!他竟然不好意思!
      我暗自偷笑,看样子燕冰是以为那封信我没有收到了,我还是不要告诉他其实我已经收到好了——虽然是迟到了两年到来的告白,但上天还是把他的心意转达给我了啊,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我捧起他的脸,垫起脚尖,重重的啄了下他的唇。
      “好啦,本小姐大人大量原谅你好了!”
      他怔了下,依然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变的如此的爽快,之前明明是恶语相向,死活不肯跟他回去的,他皱眉似苦思了良久,最后扬出一抹笑,指着唇笑道。
      “……我可以把这当作是同意和我一起回家而盖上的章吗?”
      “咦?”我瞪着眼,看到他清澄的眼里弥漫的邪恶色彩,我顿恍然大悟。
      沈大公子过真是狡诈,竟然玩这一招!而且现在还得寸进尺得陇望蜀!
      我哇哇的叫,这岂不是我把自己陷入弱势的境地?我还没有让他说出爱我呢!这下亏大了!
      他笑的眉眼闪亮,看的我不由得一怔,而下一刻,温热的唇却已经覆上,那笑便尽数融化在这看似轻浅的一吻里。
      “我爱你。”
      我愣了下,随即亦笑了,对上他深情的眼,其实我并非真的拘泥在那一句“我爱你”里,只要两人心意真正相通,那么,说不说“爱”又有何重要?
      靠在他的怀中,眼睛里恍恍惚惚都是从前和现在的叠影,那个最初的相遇,到现在身旁的人影……都沉淀进眼里,成了潜在眼底的一丝暖意。
      有人说,爱情像一座摩天轮,浮沉轮转,即使是转错了方向,即使顷刻间失去了那各守一岸的时光,可是总有一天还是会转回来的,我以前觉得,爱情像花,艳丽而脆弱,需要两个人一起好好呵护才能成长,花儿凋谢了,即使明年再开放,却不再是曾经倾心所爱的那一朵,可是我却忽视了,来年开放的花朵,或许花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一朵,但花朵的根却没有任何变化,花依然还是曾经的那株。根不变,那么情就不会变,爱情不过是变换了一个形式,等到来年,它仍然会再度来到在你身旁。
      有时候,可能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遇到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而这个瞬间可能你已经错过,可能还没有遇到。这个人或许在集市上,在路上,在你的对面,在你的后面。这是一辈子的幸福,错过了,就要一辈子的悲伤并且孤单。
      所以,在千千万万人之中,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我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燕冰,我恰好的遇上你,这就是我们相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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