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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崩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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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问题吧?”
送我出门时,秦熠神色难掩担忧。
“放心,我只是回店里去,又不会跑去护城河跳水自杀。”我笑了笑,“我没那么脆弱……大不了兵来将当,水来土埋。”
“你居然还有心思说笑。”他口气闷闷,明显不悦。
我又笑,不笑我还能怎样?大哭大闹么?哭闹解决不了问题的,哭过闹过后,那些恼人的麻烦依旧还在,并不能因为我哭过闹过就愿意自动消失,如同从未出现一般。
成年人了,不该像个孩子般做这么幼稚且毫无用处的举动。
其实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孩子,因为年幼无知,所以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更可以肆意的哭泣与欢笑,理所应当的寻求父母宽慰的拥抱——这些特权,是以长大为代价而永恒的失去。
“放心啦。我真的没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收留我一晚上,这段时间太麻烦你了,秦熠。”
“我们之间还说这些。”他没好气的伸手弹了我额头一计,却换来我近日里难得的真心一笑。
如今我身心俱疲,只有在面对这些儿时起的挚友,才有真心微笑的时候。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晨风吹拂在脸上像极了双温柔的手在轻抚着面颊,让人觉得惬意。
心中陡生怅然,多久了?距离记忆中最后一次好好欣赏风景已经间隔了多久?有多久我没有机会停下来稍稍喘息,好好的看一看这片天空?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日以继夜的忙碌,未得闲暇来欣赏风景,如今有机会,却偏在这黯然的心情下,不可不谓之讽刺!
挑唇一笑,我笑的自嘲,笑容尚来不及绽开,下一刻便消失。
店门前,我看到这个世界上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好。”她很有礼貌的上前,声音轻轻柔柔的,悦耳如风铃。
若不是顾及另一层纠葛,我想,我绝对是有心情来听她的声音的,因为单听她的声音已经是一种享受。
我连眉眼都吝啬抬起,人一派懒散神色,“有事?”
她顿了下,微微的笑了笑,显得有些微的局促。
“白小姐……我们——能进去和你谈谈吗?”
我淡淡的瞄了她一眼,挑出一抹笑。我尚未找她,她却先主动找到我门前来,如此的咄咄逼人,何必?
“随便。”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依然一脸无动于衷。
掏出钥匙,打开店门,她一脸怯怯的随我身后跟入,举足无措的模样像极了刚过门的小媳妇,仿佛我是她的恶婆婆,只要我心情一个不好,她就立刻遭殃——天才知道,我与她之间,到底是谁害谁过的如此的痛苦?
与她于沙发上坐定,我随意的扫了她一眼。的确是长相不俗,细长的眉,清莹的眼,直挺的鼻,纤细的身段和飘逸的长发浑身洋溢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宛如夏日清晨那尤带着星点露珠的白荷……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漂亮的人,想来也觉得好笑,女人之间见面第一较劲的总是容貌,我居然也不能免俗。
“白小姐。”她犹豫了好一下,才终于开口,“我想,关于我与燕冰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她有礼貌的客套话,却让我听了觉得格外的刺耳,她与燕冰之前的前情过往早已经被炒的沸沸扬扬全城皆知,她如今这么惺惺作态,又是何必?
“嗯哼。”我随意的点了下头,未可置否,神色依旧淡然。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谈谈关于燕冰的事情……”她有些不安的笑了下,缓缓启口说出今日的目的。
我面色顿然一僵,霍然起身,“不好意思,傅小姐,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情,我想不需要外人来置喙。”
不是我心胸狭窄,而是当每一个人的爱情出现危机的时候心胸又怎么宽广的起来?何况,即便是燕冰真的要和我分手,那也是我和他的事情,也该是由他来跟我谈,我才不需要连离婚都是在第三者代理的情况下完成。
她怔了下,眼睛轻垂,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般扑朔迷离,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将所有的神思隐藏在那片阴影里,让我看不分明。
“其实你要恨我,那是是应该的,我也完全没有分辨的立场,只是……我希望你能听完我所讲的话……可以吗?”
我默默的瞪视着她,她的眼眶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霭,虚渺朦胧,连同是身为女子的我看了都觉得我见尤怜……
我沉默了好一下,才又缓缓重新坐回沙发。
“谢谢你。”她感激的冲我笑了下,紧张的神色稍稍的松弛了些,“……其实我当初与燕冰分手,并非是我们不相爱,燕冰博士毕业的时候他曾向我求过婚,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回国,只是那时我正好有一个法国继续深造的机会,我知道燕冰家里很有钱,可是我并不想做一个依附丈夫生活的女人,我希望我能有自己的事业,于是我才拒绝了。”
“既然当初拒绝了,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再来找他?”我冷笑,什么叫做“我才拒绝了”,莫非我能与燕冰结婚还是拜她的高抬贵手大恩大德所赐不成?
她似没听出我口吻中的嘲讽,仿佛沉溺于过去的回忆里,一个人继续道,“本来分手以后,我们一直没有再做联络,我也很努力的攻读自己的硕士学位,然后也很顺利的留在法国,有保障的工作,有殷实的收入,我本来也觉得人生如此,也别无所求,可是我却总觉得精神上很空虚寂寞,或许真的是上天注定,偏巧在这个时候,我又遇到了燕冰。”
说到此,她轻顿了下,再抬眼望着我时,目光闪亮。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缘分这个词,我以前是不信的,可是现在我却真的承认缘分的存在。”
“一切就像是在电视上演的那样,在陌生的国度和街头,我们却不期而遇,而且在第一眼认出对方……”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局促的笑笑。
“在我们相遇的刹那间,我觉得以前在一起的感觉又回来了……而那时,我才知道他已经在两个月前结婚,上天真的是……很捉弄人,其实我也不想再多求,能和他当朋友就好,所以,在他准备回国的时候,我就说,希望他能再多留两天,我想,这样或许能够满足我的一点私心,我也能彻底的死心……”
心上微凉,突然有些了然为何当初燕冰说要多留两日时的吞吞吐吐——原来如此!
“可是,我却发觉,即使他离开了,可是我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这么多年来,我爱的人始终只有他,所以我才辞掉工作,追他回国内,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机会,同为女人,我想,你应该能够了解这种滋味……”
不要因为她迷离的苦笑而让自己心软,也不要因为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而让我恨不得为之一鞠辛酸泪……虽然,我自她进门起就不断的这样告戒自己,可是——面对她脸上那即使绝望依然渴盼着一丝丝企求幸福的神色——我怎么也无法硬着心肠去不予理会,因为,她的痛楚——我曾感同身受。
想要不顾一切,甚至放下所有的自尊,去哀求,去祈望,只盼望自己所深爱的人,能回一回眸,能微微一笑,即使是付出巨大的代价,也甘之如饴——
我曾经在面对朗然离去的那个雨夜里,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愿意丧失自尊的,去哀求他留下……留在自己的身边……
我抬头深深的注视着傅香雪,她亦泪光盈盈的望着我,眸子闪亮的仿佛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其间,仿佛只要我能轻轻点头,她就能立刻破涕而笑,脸上亦能瞬间绽放出春天——可是,我们爱的毕竟是同一个人,我们之间,一个人的幸福必然导致另一个人的不幸,我怎可在这时同情自己的情敌?
“你说这些又能代表些什么呢?”我别过脸,维持着满面的漠然,“你们已经过去了,何况……燕冰与我之间已经结婚——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我本想说我现在才是名正言顺的沈太太……可明明该是一句理直气壮的话,可到了嘴边,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在这样一个黯然伤神的女子面前,我本已占了上风,又何必如此的咄咄逼人?
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闭了嘴,维持自己的缄默。
她沉默的低下头去,半晌后,她突然抬起头,眼睛异常的清亮,眼中一直弥漫的着的雾气仿佛在一昔之间突然散开,看的我心不由得一惊。
“……我听说,你们去度蜜月的时候去的是北海道……这是真的吗?”
我怔了下,不解她为何会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
“是……可这又怎么样?”
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的我心惊肉跳。“果然……”
“怎么了?”她的笑让我好生错愕,迷惘不解。
“你们一定还去定溪山洗了温泉,去富良野看熏衣草了吧?”
“是又怎样?”她的笑容愈甜,我就愈是心惊肉跳。
她苦笑了下,“本来这是我们在一起时曾约定一起去北海道旅行决定的项目,原本还曾兴致勃勃的讨论了许久,只是没想到我根本没有机会和一起去……”
脑子里像是突然有颗炸弹爆炸了,轰的一声,心中所有的图象都在这轰响之后,化做了淋漓的碎片。
原来——去日本不是一场偶然,而是精心安排,只为了重温昔日未能完成的梦想,所以他才是如此执意的要去,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达是四年,他们共渡的时光是我这短短两个月绝对比不上的……
突然想起那晚,燕冰斜爬在书桌前沉沉的睡去,手里却依然捏着那张弥漫着熏衣草的照片……
“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力图让自己镇定,可不管我怎样试图把语气装的强硬,可的声音依然有些在颤抖——如同此刻我同样颤抖的心。
虽然才结婚两个多月,可燕冰的性子我基本是了解的,若非情深,他怎会与一个人纠缠至今?若非挂念,他又怎可能特意更改行程留下?何况,还有那项链……
从傅香雪身上,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却又无比的清晰——那是一模一样的,来自于L'Eau D'Issey的味道……我突然觉得惶恐。这其间,或许还有什么我所未知的,我只是一个被动的参与者,在燕冰的故事里,其实从来都没有我……
傅香雪突然笑了,笑的肆意,笑的张狂,也笑的,凄凉。
她笑了许久,笑的甚至连眼角都落出了泪,才缓缓的停了。
然后,她开始哭起来,哭的一塌糊涂,哭的撕心裂肺,同时也哭的我手足无措。
“……不瞒你说,我本来还做好了就算以卑鄙手段也绝不放手的打算,毕竟我认为你们的婚姻不过是一场构筑在利益上的游戏……”
离开的时候,傅香雪抬眼望着我,轻轻的道。
她的眼依旧清澄,没有嘲弄,没有示威,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意义,依旧纯粹,纯粹的没有任何的杂质,让我不禁想起大雨过后的清空。
她又笑了下,神色却是无比的凄婉,“你知道吗?燕冰提起你时的眼神,那种温柔是我前所未见的,我和他曾在一起三年,可他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眼光看过我,温暖又眷念,好像只是想着你看着你就是幸福——那时我就已经完全明白,我和他都无法回到过去……那天晚上,他拒绝了我,当时我要求他给我最后一个拥抱,没想到你偏巧就看到了……对于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我也只能选择放弃,所以今天,我是来跟你辞行,替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很抱歉。”
我愣了,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反应不过来。
按照我的猜测,她不应该是来向我炫耀她与燕冰曾经是如何的山盟海誓情比金坚?她不是来向我示威让我自动选择放弃“沈太太”这个称谓?
事情的转变的太突然,突兀的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只得愣愣的望着她,无法言语,默默的目送着她推开玻璃门,远离……
我像被抽去灵魂的木偶,愣愣的呆坐于沙发上良久——
心底,一种喜悦在瞬间弥漫胸臆,所有的阴暗仿佛在顷刻间一扫而空,心情间陡然轻松了许多,浑身如麋鹿般轻盈——
我好想见燕冰,好想拥抱住他,好想马上告诉他,我好爱他,好爱好爱……
抓起手提包,我什么也顾不上,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向燕冰公司直奔而去——
我只想见到他,马上!
汽车在飞驰,窗外两旁的景色宛如流水般自两旁飞速的倒退,而我的心跳若擂鼓。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幸福总是在遥远的彼端,总在无法追逐期许的未来。所以我格外的珍重那些曾经历的过去,将所有的记忆一一铭刻,惟恐遗漏忘记,而现在我才发现,那些平素里轻握的手,说过的话,轻轻的笑……那些我本以为是轻若鸿毛的东西,原来都是幸福。
幸福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发现,就像鱼一直被水包裹,却从来没有发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才发觉,原来自己爱的,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不好意思夫人,总裁现在正在开会,恐怕只有等一下才能见到他。”
办公室外的秘书有些歉意的望着我,我以前曾来过一次,后因燕冰说不喜欢有人打搅,就不曾再来,没想到仅有一面之缘的秘书小姐居然能记得我,让我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没关系,我到他办公室等他。”我笑了笑,走了几步后又转过身冲她眨了眨眼:“对了,不要告诉他我来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推开燕冰办公室的门,一股熟悉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燕冰的办公室和家里书房的风格极相似,木质的书桌和书柜,待客的沙发,只不过是房间里还套有一个小间,是他休息用的。这里面似乎全都充溢着他的气息,那宛若水揉和著森林的天然清新气息,将我整个人细细密密的包裹。
若他看到突然出现的我,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会是又惊又喜吗?或者他会向我微笑,一如他惯有的温暖笑容一样的微笑……
心砰砰直跳,我竟紧张的有些手脚冰凉。
真是的,我暗暗嘲笑自己,明明都是结婚了快三个月的夫妻了,为何还表现的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
房门外的门推开了,有跨进屋内脚步声传来,我暗自调整了下呼吸,扬起笑脸,起身欲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而门外传来的对话却瞬间止住我所有的动作。
“……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找我,真是稀客。”
温文的男子嗓音,不紧不慢的语速,如风淡云轻的口吻,那是我极熟悉的,是燕冰。
“喂,别这么无情好不好?你平日里那些温柔和善呢?跑哪里去了?”凉凉的女嗓,透露着一种奇妙的冷澈,让我陡然一愣。
这嗓音……听起来着实熟悉,却又意外的显得陌生,会是谁?
而接下来的话,更让我觉得浑身冰凉。
“你我本是一丘之貉,何必在这个时候来装,你何时变的这么虚伪了,赵三小姐?”
——那凉嗓的主人居然是赵惜敏?!
“论虚伪我至少还比不上沈大公子你,你只是为了商业利益而娶白晓筠,我却是当真的爱朗然,若非我的苦肉计,他现在恐怕早与我离婚。”赵惜敏的声音很嘲讽,像夹杂着冰凌的霜花,铺天盖地的砸来,砸得我头昏眼花。
“不过——你胆子也够大,这么一刀下去,就不怕假戏真做当真送了命?”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割下去的时候当然痛,朗然和白晓筠之间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自然得多加提防,朗然性格虽不似白晓筠一般多思多虑,但他决心做的事谁也拦不住,我若不下苦心,怎能留住他?何况,我是何许人?既然我有先打电话给朗然,自然就能保证我死不了。”
“你何必。”
“你这种冷血的人怎么会明白?反正为了利益你什么都可牺牲的,商场上没有善意,没有恶意,只有生意——哼,不愧是你这种人说的话,没有我初听你结婚,我还以为万年冰山的沈公子是真的爱上人了,毕竟娶个情妇生的女儿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现在我倒是看出来了,你那新开发的房产用地本是属于齐老爷子的吧,这就是你与齐老爷子之间的交易?以娶白晓筠的代价?啧啧,真舍得。”
“什么交易,你何必说的这么难听,地皮的事在齐先生生前我就找过他,只是没想到他开出是这样的条件罢了,反正也无所谓,生意场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敌我感情,有的只有利益而已,何况我也不吃亏。”
“啧啧,也只有你这种冷血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那地皮开发上的事,我可没少出力,若非我借市内发展会之机拖住白哓筠的视线,你能这么简单的瞒住她把土地过户手续办好?我看整个齐家,就属她最像齐老爷子——也怪,明明没有血缘的,却这么相似,害我每次跟她说话都的装出副天真无邪的蠢样子,惟恐被她看出点什么……”
两人的对话,宛如流水一般,不急不徐,却一点一点侵蚀了我的耳朵,也一点一点腐蚀了我的脸色。
空气陡然间稀薄起来,仿佛有人用手捏住了我的脖子,呼吸顿时困难。
脚软的厉害,身体一点一点的下滑,我想要阻止身体下滑的趋势,无奈手脚根本无法使力。
“咚”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坐于地板上,屋内屋外,所有的声音顿时戈然而止。
脚步声近了,门轻轻的推开—— 一切就像电影中的定格画面一样——我看到他,那个我曾执着我的说不会让我受任何委屈的男子,那个曾与我同床共枕了三月余的男子,他的神色难得的显得震愕,在顷刻间失去了以往的气定神闲与英气锐利,他一贯的温文优雅在刹那间宛如烟花般逝去,留下的,只是一脸陌生的惊愕与苍白。
我望着他,尽管手一直在颤抖,依然努力的支撑起身体摇晃着站起。
然后,我轻轻的笑了笑,旁若无事的笑了笑,好像刚才他们所说的一切我依然不知晓,我依然还是那个先前甫进门时满心沉溺在幸福里的白晓筠。
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自燕冰身侧打开房门,离开。
“晓筠?”
手被他擭住,我缓缓的转过头。
眼前一片空茫,我怔怔的望着他,却觉得陡然的陌生,似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
然后静静的抽出自己的手,走出门外。
我走的幽然而寂静,仿佛自己才是那一场空前绝后虚幻缥缈的海市蜃楼,在梦该醒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楼外的阳光很灿烂,我抬起头望着头顶那片天空,湛蓝色的,干净的宛如婴孩的脸,纯洁的让我差一点流下泪来。
我勾起唇,缓缓的绽出一抹笑——
笑的落寞,也笑的自嘲。
我笑自己竟是这般的镇定,这般的从容,知道了这样惨烈的真相后,居然还能有这般镇定自若。
原来……
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被人设计的棋子。
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被人算计的傻瓜。
原来……
从始至终,我都生活在一场虚构的骗局里——
不管是父亲……还是燕冰……
在亲耳获知所有真相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未语泪先流”的境地。
傅香雪,你错了,燕冰拒绝你并非是因为他爱上我——我只是他为了商业发展而利用的一纸交易,或许,他还比较爱你,至少,他与你曾有过真心相许——但,又或许,他对我们谁也不爱,最爱的还是他自己,他真的是地地道道的商人,爱的唯有利益……
伸出颤抖的手,我打开钱包,里面有一张照片,在紫色的熏衣草花田里,我与他都一脸幸福的笑着,那时,我还在犹豫,犹豫自己是否应该爱你,而现在,当我发觉我已爱上你的时候,而你,却将我自心尖推离……
心,似被人用千万根针狠狠的刺过般,又酸又痛,可眼眶却干涸一片,挤不出半点泪水。
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是因为知道哭泣对世事只能于事无补,所以,即使是知道自己一直忠爱的父亲居然是自己的仇人,我没哭;即使明白与朗然的错过是我一生的遗憾,我亦没哭;更甚者即使被齐矜舒设计诬陷的那时,我依然没落下分毫泪水——可是燕冰,在亲眼目睹你与傅香雪相拥的那刻,我哭了;在亲眼目睹你与傅香雪同车而去的那刻,我哭了;在得知你娶我不过是一纸交易时,我的泪,流干了。
我想起燕冰向我求婚的那个夜晚,因为他温暖的笑,因为他真诚的眼,更为那一句“我不会让你受委屈”……所以我义无返顾的决定嫁他,决定跟他一辈子……可是燕冰,到最后的最后,伤我最深的,让我最痛的,使我最委屈的,却是你呵!
我想,这辈子我也无法忘记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了,燕冰。
在我伸手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你吻过我的唇,在那个轻盈的几乎不真实的吻里,你许下你的承诺,我留下的我的心。
是我,高估了承诺的魔力。而你,忽视了脚下的荆棘。
我的心,因为无奈而疼痛的有些麻木的心,在最后的这一刻,烙下了永生永世不得遗忘的伤痕。
是你给我十秒种的吻,两个月的快乐,然后留下一生的痛。
在我结婚的时候,我曾用后生的幸福来下注,我是如此的孤注一掷,只为能够赢得这个赌……
可是如今,我输了,而愿赌,就要服输。
所以——
燕冰燕冰燕冰燕冰……
轻轻的吻上那相片中冰凉的面颊,封住了心中所有的千言万语,也封住了心中所有的思绪,带着“一生之水”最后的味道,消失在这个残夏最后的日子里。